“你去的時候阿城就像是個正常人,所以你不知道之前的事情。我剛遇到阿城的時候,他根本不能算是人。如果要找一個形容詞的話,那麼就是殺人機器。”
陌世的聲音裡透出一股低沉的氣息,付晨東可以感覺到他的憤怒和痛惜。
這是付晨東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覺到陌世對車禹城的感情。他們甚至比真正的家人還要感情深厚,而且已經到了,連他都不由得嫉妒的地步。
“爲什麼?”
“起初我並不知道,只是在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是會聽到阿城像是野獸一樣痛苦而無助的嘶吼聲。他的心底,似乎隱藏着一個殘忍的真相。”
付晨東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已經猜到了,那個真相應該是跟車禹城當時的狀況有關的。又或者,正因爲了那件事情,車禹城纔會隔絕了所有的感情。
“在認識阿城半年後,有一次boss安排了任務,去越南處置一個叛徒。我跟阿城在越南找到了那個人,當時他正在跟自家的妻子和孩子吃飯。他的孩子似乎只有五歲,是個漂亮的男孩兒。當時我跟阿城沒有猶豫,而是直接動了手。當晚,不知道怎麼下起了雨。漂泊大雨從窗戶裡滲透進房間,外面雷聲轟鳴。忽然停了電,房間裡躺着三具屍體,一片血紅。”
“找到了男人私吞的貨之後,我打算叫阿城離開。當我回頭,卻沒有找到阿城的影子。房間裡太黑,我根本看不清楚。後來我找到了那家人的手電,這纔開始尋找阿城。在躺着屍體的客廳,阿城正抱着頭,眼神恐懼的瞪着地上的鮮血。我試圖靠近他,卻發現他就像是發了狂似得。”
“我無法靠近阿城,而他卻忽然拿起了槍。槍口,對準了自己。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怎麼會這樣?”
付晨東一臉驚愕的看向陌世,他完全沒有想到,在自己還不曾出現的那一年,陌世和車禹城會有這樣的經歷。他似乎有些明白,爲什麼車禹城和陌世之間會存在看不見的羈絆了。
“在阿城開槍之前我先開了槍,傷了他的右手。之後我就撲上去,把他敲昏了。然後我帶着他回了國,那之後阿城開始變得更加異常。”
“如果之前阿城還可以靠近的話,那麼之後的他就像是變成了野獸。任何人靠近,都會被一槍斃命。他也不再聽從boss的安排,甚至到了最後,boss曾給我下達過殺掉阿城的命令。”
“竟然要殺掉阿城?”
付晨東不由自主的接了話,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他進入組織的時候,車禹城和陌世已經是當時的boss最信任的殺手。而且,boss對待車禹城的態度,完全是當做未來接班人來培養的。
現在從陌世的嘴裡聽到boss曾想要殺死車禹城,付晨東只覺得不可能。
“當時boss也是沒辦法,阿城已經殺了三個夜歸裡的頂級殺手。那些殺手,是奉了boss的命令想要抓住阿城去看醫生的。那三個頂級殺手死了之後,boss對阿城也徹底的失望了。”
“爲了阿城,我每天都在想辦法試圖接近他。後來,在阿城一次連續一週沒有睡覺的極度疲勞狀態之下,我才找到了靠近他的機會。成功把阿城制服之後,我就帶着他去日本尋找小澤正恆。”
“小澤正恆?不會是小澤律的父親吧?”
付晨東驚愕的看着陌世,心底暗自想着這個世界還真是夠小的。怪不得,小澤律會知道車禹城的事情。
“小澤正恆是道上最有名氣的心理醫生,暗中的身份是小澤組的會長。阿城之所以會那樣,一定是心理隱藏着創傷。我不想看着他死,當時的情況就只有去找小澤正恆。”
“起初小澤正恆會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催眠阿城,企圖得知他記憶深處真正的恐懼。然而阿城的意志卻格外堅定,前兩個月幾乎一無所獲。從第三個月開始事情纔有了進展,終於在第四個月,小澤正恆成功的催眠了阿城。後來,我就知道了真相。”
陌世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起來,語速很慢,透着一股蒼涼的味道的。
付晨東安靜的聽着,臉上沒有絲毫不正經。
“阿城五歲之前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父親母親以及可愛的妹妹。然而在他五歲那一年,家裡卻忽然來了一個陌生人。他用特殊的方法催眠了阿城,讓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母和妹妹。等到阿城清醒的時候,父母和妹妹已經死在血泊裡了。而他的手裡,正握着殺人用的斧頭。那一晚,同樣的電閃雷鳴大雨滂沱。”
“就是因爲這件事,阿城纔會在泰國做任務的時候忽然發狂?”
“恩。”
付晨東的眼神變得狠戾而充滿了殺氣,究竟是多麼變態的人,竟然殘忍到操縱一個只有五歲的孩子親手殺死自己所有的親人。一個才只有五歲的孩子,經歷了那樣的事情之後,不瘋掉纔怪。
“那之後阿城就被那人給帶走,甚至那人還親自訓練阿城。”
“幹,那人究竟是什麼目的?他跟阿城的父母有仇?”
“上一代的恩怨具體是什麼,阿城並不知道。只是那個人是真的變態,跟阿城一起訓練的還有十幾個跟他同齡的孩子。那個人的訓練方法說不出的殘忍,幾乎每天都會讓不同的孩子進行廝殺。兩個人,只能活一個。”
“我靠,比咱們boss要狠辣的多。”
“在阿城九歲的時候,一同訓練的人已經被他殺光了。也是在那一年,阿城殺死了那個男人。報仇之後,似乎是親手殺死家人的衝擊開始擴大,阿城就索性封閉了自己。從此之後他開始漫無目的的漂泊,後來有一次一羣小混混要教訓阿城,卻反而被阿城全都殺死。Boss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現的他。”
“難以想象,阿城的過去竟然會這麼殘酷血腥。也難過他現在總是沉默寡言的,沒有性格扭曲就已經不錯了。”
陌世瞪了一眼口無遮攔的付晨東,後者乖乖的閉嘴,安靜的繼續聽下去。
“後面的事情就不用講了,至此所有的真相都已經知道了。後來,小澤正恆開始對阿城做心理引導。一個月之後,阿城成功的忘記了過去的所有。”
“等等,小澤律是怎麼知道阿城過去的?”
“治療期間小澤律也在,作爲小澤正恆的助手。”
“那小澤律幹嘛要無緣無故的忽然出現,還拿阿城過去的事情脅迫你?他幹嘛要這麼做?讓你和阿城互相殘殺,對他來說有什麼好處?”
付晨東最不明白的就是這一點,在之前他雖然聽過小澤律也見過幾次面,卻沒有想到他會在這種時候出現來破壞阿城和阿世之間的感情。
繼承了小澤組的小澤律,就算不跟夜歸結盟,至少也不應該跟夜歸爲敵不是麼?他難道就不怕阿世把小澤組給滅了?
付晨東疑惑的皺着眉,在心底想了一番,怎麼樣也得不出答案。他有些不耐煩的看向陌世,卻忽然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來了那麼一絲尷尬。
尷尬?
付晨東一怔,更加疑惑起來。忽然,一個邪惡的念頭在他的腦海裡一閃而過。付晨東看着陌世的眼神也開始變得詭異起來,帶着讓人噁心的味道。
“阿世,該不會……小澤律那個混蛋變態是在嫉妒吧?嫉妒你跟阿城之間的關係,所以纔想要破壞?”
陌世的神情愈發尷尬起來,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幾聲。
“事實上,小澤律曾經跟我表白過。”
“噗……真的假的?”
付晨東喝到嘴裡的咖啡被噴了出來,瞪大了眼睛一副見鬼了的表情看着陌世。他不過是猜測而已,沒想到竟然……竟然確有其事!
“不得不說,那傢伙的眼光還挺好。”
付晨東默默地拿過紙巾擦了擦嘴,有些訕訕的說着。
“現在,所有的真相你都知道了。所以這件事,你就別插手了。阿城要怎麼做,就隨他好了。即使沒有了帝皇,我也可以從別的地方重新開始。但是,我絕對不會讓阿城想起過去的事情。”
“爲了阿城,你可真是做到什麼也不顧呢。那麼,你爲什麼不能把徐蔚然還給他?”
付晨東最後一句話讓陌世臉上的堅決忽然僵硬起來,眸光漸漸變得冷漠。
“徐蔚然只會毀了阿城,別忘了,之前阿城就因爲她差點死掉。”
“真的是爲了阿城?”
付晨東此時忽然像是看透了一切的睿者,咄咄逼人的語氣讓陌世都有些無法適應。習慣了他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半吊子摸樣,現在被他如此認真的逼問,陌世竟然有股被壓迫的感覺。
“沒有什麼可懷疑的,徐蔚然不過是我復仇的工具罷了。她這樣的人,本來就配不上阿城。”
“好吧,既然你如此堅持的話。”
付晨東聳了聳肩,拿着杯子喝了口咖啡,一副輕鬆的口吻。
“已經過去差不多半個小時了,按照阿城的速度,恐怕散股都落在他手裡了喲。”
付晨東說完,看了一眼陌世。見他沒有絲毫的反應,他只好無奈的嘆息了一聲。放下杯子,付晨東晃悠悠的走到門口。背對着陌世,他語氣認真的再次開口:“我保證不會讓阿城知道真相,但是,僅限於你沒有生命危險的情況下。”
說完,付晨東沒有給陌世開口的機會,徑直離開。
陌世靠在辦公椅上看着關上的門,眼底閃過一抹暖意。
阿東,多謝。
“城少,已經收購了帝皇企業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其中兩個小股東也正在洽談中,如果順利的話,我們將會總共持有地皇帝也百分之二十六的股份。”
辦公室裡,車禹城面容沉靜的坐在椅子上。視線盯着電腦屏幕裡不斷跳躍着的數據,心底卻一片翻涌。
他已經出手了,陌世應該也早就猜到是他做的。可是帝皇卻絲毫措施都沒有采取,他明明可以跟他斗的。帝皇企業的操盤手,絕對不會是軟腳蝦。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要毫無反應?
阿世,你是在嘲笑我麼?是覺得,我根本無法撼動你分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