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宜嫁娶,宜紅事。
吉時已到,一身榮華的紫蕙被送上了鳳鸞花車。
迎親的陣仗很大,絲竹不絕於耳,一切都井然有序的進行着。
按照昔國皇室的婚俗,迎親的隊伍要在應城裡兜轉了一圈,爲的是承載百姓們的祝福。百姓的祝福是新人們長久走下去的動力,爲的也是一個喜氣。
隊伍前頭,他一襲龍紋的紅色喜袍,眉飛入鬢,鼻若懸樑的俊顏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他從未穿過紅色,只這紅色襯得他越發的仙人之姿的同時更多了抹驚豔。
城中百姓無不恭敬地注視着這一切,人羣之中,閣樓之上,白衣男子的墨發在空中飛舞。他戴着白色的無顏面具,靜靜的坐在窗口,像是在注視着這一切。
太子府之中,張燈結綵,紅色的毯子從府苑門口綿延到了正廳的盡頭。隊伍停下,絲竹之聲也驟然停止。四周似乎是靜悄悄的,紫蕙揉着自己的脖子,撐着自己的脖子,這一頭的金銀之物實在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
“請太子妃下車。”跟車的嬤嬤站在車外道。
紫蕙這才擡了擡腳,在季毓的攙扶下摸索着到了花車外,她拖着沉重的裙裾,揉着痠痛的脖頸。今日天還未亮她便起了牀,沐浴更衣的一番打扮,端坐在鏡子前足足兩個時辰,連着腿都是痠痛痠痛的。
這哪裡是成婚,分明是折磨。還是一種凌遲的折磨。
一隻手已經伸了過來,握住她的手。季毓默默地退到了一旁,看這一對喜袍的璧人交纏着手站在一處。
她的頭上罩着紅蓋頭,所及範圍只是自己紅色的裙身,對周遭的一切看不到,便更多了一些新奇。
四周似乎是空蕩蕩的,風吹過來便是毫無阻礙的,吹得她頭上的紅蓋頭晃動着弧度。
“跟着我。”將臣握着她的手輕語道。
紫蕙聽了他的話竟也覺着安心了不少。兩人交握着手,像是擰在一起的麻繩分不開。
兩人踏上了喜氣的紅毯子,紅毯子蔓延至正廳,不遠不近的距離。身後跟隨的人走在紅毯子的兩邊,只有紅袍加身的這對璧人走在紅毯子上。
紫蕙長長的裙襬迤邐於紅毯子上,與之融爲一體,只那裙身上綻放的朵朵金色牡丹依然綻放,雍容華貴,無限榮華。兩人的衣裙也交織在了一起,紅與紅混爲一體,分不清是他還是她。
將臣器宇軒昂,身姿挺拔,正是個上好的衣架子。一襲紅袍穿得煥然一新,高貴無比。紅得冷豔,紅得清淡,紅得素雅,將他那謫仙的氣質襯托得越發的完美。一張俊美非凡的面容亦是不帶笑,像是一片無波無浪的湖面,平淡無奇的同時給人冷靜的驚豔。
紅毯綿延而上,情意綿綿延無盡,執手相攜到盡頭。
這是昔國的大婚傳統,新人相攜走完紅色的毯子,寓意着相攜一生一世。
寓意什麼的圖的是個喜氣,而太子太子妃本該是一體。
紫蕙戴着紅蓋頭不能視物,這般路程走起來倒也有趣兒。看不見便莫名的夾雜着些許的驚喜感,若是她知道紅毯子的盡頭,恐怕也會覺着索然無味了。
終於是行到了殿門口,這時卻是突然迎來了一陣猛烈的風。風來的又急又猛,吹起了紫蕙長長的裙襬的同時竟是掀起了她的紅蓋頭。頓時,她的眼前都亮了起來,而不再只是一眼的紅色。
她鬆了一口氣,彎起嘴角笑了起來。只道這風來得可真是及時!
不施粉黛之姿容,只需天然來雕飾。她的長髮盤成了一個圓月髻,左右兩側戴着金質的鳳凰牡丹步搖,華而實,金而貴。並不繁雜,瞧着卻是自成天姿的美豔。
衆人只見強風吹落了佳人的紅蓋頭,緊接着便是一抹傾城的笑容。
這一抹笑,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
她自是不知自己的笑容入了多少人的眼,迷了多少人的眼。只覺得整個人的視野都開闊了。
紫蕙望進了將臣的眼底,他的眼中倒映着她此時的模樣,笑容帶着幾分俏皮。兩人對視着,唔,沒想到他穿紅衣裳也能穿出一抹出塵之氣來。
“嘖嘖,好一個紅衣俏麗人。”她的調戲不分場合,她小聲低語道,見將臣幾不可察的變了變神色,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只是她沒料到,將臣也是會反擊的。反擊得讓她無話可說……
喜宴之上,衆人起身迎接昔國的太子和太子妃。
兩人一襲正紅的喜袍,並行想着正殿的正中央走去,在那裡擺放的紅色四方座榻上他們將接受大婚的特殊洗禮。紫蕙是目不斜視的走着,突然腳下卻似被什麼絆到了——
“小心些。”將臣伸出胳膊攬住了她的腰身,輕輕的託着。
紫蕙有些糾結,在旁人看來便是英雄救美的一齣戲碼。然而,那種程度並不足以讓她絆倒……
將臣這個黑心的!他分明是故意的!
兩人分別向高座之上的帝后兩人行了行禮,然後相對跪坐在座榻上,紫蕙含笑看着將臣,卻是笑裡藏刀。
唔,她會讓他好瞧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而他們可是一輩子的時間!
侍女拖着一隻銀盤站在他們的旁邊,只見一位精神奕奕的老嬤嬤轉身取過一個銀盤上的紅錦帕,動作神聖而虔誠。此人是月嬤嬤,月老的月。
她將紅錦帕放入盤上的小銀盆中沾溼,最後分別於他們兩的手腕上擦拭,一邊動手一邊唸唸有詞,“此爲若河之清水,意爲洗去前塵之往事,洗淨往日之污濁,若能純淨如若河之水,那便是今昔大婚之福澤。”待兩人都擦淨後,老嬤嬤將錦帕放回銀盤,又取過另一個銀盤上的紅綢帶。
紅綢帶繫於他們兩人的手上,繫於手腕,並打了個難解的死結。他的左手連她的右手,兩人的手便被無形的束縛到了一塊兒。
“紅帶系腕,結心不解,同心永結,促一段良姻。禮畢,請太子殿下及太子妃娘娘共飲交杯。”兩杯盛酒的小銀盃呈上,銀盃是兩指大小,杯外刻着細小的叢花,花叢之中竟是龍飛鳳舞的景象,不得不佩服匠心獨具。
紫蕙已經是嘖嘖稱奇了,你們昔國成個親怎麼這麼折騰呢?她盯着將臣,眼神之中閃現了一抹戲謔之色。
將臣默然,臉上倒看不出什麼反駁的神色來。
紫蕙是笑了,她怎麼感覺將臣也是挺無奈的呢,這樣的大婚卻是奪人眼球,可是的確是太累人了。這怎麼是大婚呢,分明是在折磨人才對。
酒入喉腸,酸甜中帶着淡淡的酒香,醇而不烈,香而不濃,好喝的讓她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脣。唔,這酒倒是很不錯呢。像是雞尾酒的味道,甜甜的,倒是沒有什麼酒味兒了。
“禮成,恭祝太子太子妃大婚!”老嬤嬤對他們福了福身,朗聲道,像是在宣示着什麼。這讓紫蕙想到了另一番景象,他們拿着紅本本的結婚證,而工作人員在恭喜他們大婚。
要不就是他們互換了戒指,牧師在恭賀他們禮成,成爲了夫妻。
所以說,這老嬤嬤做的就是發紅本本和牧師類似的職位。
“恭祝太子太子妃大婚禮成!”朝臣齊齊道賀。
太子大婚,是該普天同慶!
“接下來進行‘同心’之禮。”老嬤嬤高喊一聲,紫蕙的臉有些黑了,這禮節一個接着一個的,是要折騰死她嗎?原來,成婚是這麼不容易的事情。不過據說和離就簡單多了,只需一支毛筆,一張白字,然後便是白紙黑字的便可分道揚鑣。
嗯?好生生的辦着大婚呢,她竟然會想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也太奇怪了吧。
她甩了甩頭,讓自己努力的集中注意力。
昔國所謂的同心之禮便是新人額頂額,眼對眼,寓意爲成雙成對。其實稱之爲禮節也不盡然,更多的是爲大婚添上一抹輕快的色彩。試想一番,若是新郎隔着新娘的紅蓋頭額頭磕上了新娘高高的頭飾,那會是何種喜感的場面?
所以,所以這其實更像是一種整蠱。
“這不對啊,應當將公主嫂嫂的紅蓋頭尋回來,這禮節才能算是圓滿吧。”宴席上,一襲藍色華服的薛玉穩提出了質疑,他這一挑事,還真有些喜氣的隨意來。
這是要鬧洞房的前奏啊?
他這是欠揍的節奏呀!
“小……小世子的提議甚好。不過,本宮倒覺着蓋頭既已落地,那便已經是天意。不若本宮閉上眼睛行這同心之禮,也算是異曲同工之妙。”她似笑非笑的看向薛玉穩,眼神中藏着飛刀,“你說是吧,小世子?”
“那是,嫂嫂說得甚是。”薛玉穩摸了摸鼻子,只覺一股寒意從背後冒起。他這嫂嫂可是惹不得的,否則他該是要遭殃的了。
嗯,很好,小弟果然還是很上道的說。
“昔國太子太子妃的大婚果然非同凡響,也不枉我們女箏國千里迢迢前來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