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2送他們出門

藍祖峰心裡有不好的預感,幾乎是一夜未眠。輾轉反側的時侯他想:就算到了早上,他也不會從藍修和夫婦的嘴裡問出什麼結果來。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

看得出藍修和跟林佩之也是一夜未眠,神情憔悴又疲憊。

林佩之的背顯得有些佝僂,優雅的貴婦氣質蕩然無存;藍修和的兩鬢全白了,兩眼呆滯。他們依舊緊閉着嘴巴,就象是兩個啞巴。

藍祖峰耐着性子等了半天,知道是無望,嘆了口氣,率先下了樓,傭人們押着藍修和夫婦走在後面,顧念彬和陸小仙默然的跟在一邊。

當他們出現在餐廳時,大家紛紛站了起來,卻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因爲氣氛實在太凝重,藍祖峰默默的坐下來,擡眼看着藍修跟林佩之,聲音緩慢而低沉:“吃了早飯再走吧。”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衆人莫名其妙,都詫異的看着林佩之和藍修和,昨天還神采奕奕的兩個人此刻面無表情,雙眼無神,憔悴得象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聽到藍祖峰的話,夫婦倆個雙雙坐下,默默的低頭吃起早餐來。

藍沁兒終於忍不住,問林佩之:“大伯母,你和大伯父要去哪啊?”

阿蓮達偷偷在桌子下面扯她的衣服,示意她不要說話。

林佩之恍若未聞,目光呆滯的看着碗裡的清粥,並沒有答話。藍沁兒沒敢再追問,她知道家裡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情,不然向來高傲氣盛的藍修和與林佩之不會是這般模樣。

過了一會,華叔走進來,在藍祖峰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藍祖峰點了點頭,目光在藍修和夫婦臉上繞了一圈,“你們,還是執意要保持沉默嗎?”

藍修和放下手中的勺子,低着頭說了句:“我吃好了。”

林佩之看了他一眼,也放下叉子,默然的坐着。

藍祖峰嘆了一口氣,對華叔說:“送他們出門。”

華叔應了一聲,輕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默默跟在藍修和夫婦倆的後面。

藍祖峰坐着沒動,大家就不敢動。可是都停了下來,安靜的坐着。

看着漸漸遠去的大兒子的身影,藍祖峰的眼睛裡終於露出一絲哀傷,這一去,藍修和或許就再也回不來了……

他以前一直覺得家醜不可外揚,所以不管誰出了麻煩,都是花錢了事,用錢來保往家人和自己的名聲,這些年來,那些作奸犯科的醜事一件件被他掩蓋了下來,或許正因爲他的包庇,他們纔會變得這樣肆無忌顧,無法無天。

他這一生,嚴於律已,卻對兒孫們疏忽放縱,終究釀成大錯。

這一次,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他們種種卑劣骯髒的行徑,只怕仍會象以前那樣竭盡全力去掩蓋事實真相。

心灰意冷之餘,他也大徹大悟。是他錯了,大錯特錯!所以,他不再隱瞞,不再掩蓋,錯了就是錯了,每個人都應該爲自己犯下的錯誤付出代價。

藍修和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藍祖峰收回目光,掃視了一圈,緩緩開口:“你們一定都很好奇,想知道他們去哪裡?這件事,我不用瞞着你們,來接他們的是警察,接下來的日子,他們會在警局裡接受調查,直到把凱澤的下落弄清楚。”

聽到這裡,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射向顧念彬。藍凱澤分明就在這裡啊,倒底怎麼回事?

“你們看着的這個人,不是藍凱澤,他叫顧念彬,是陸小仙的丈夫。一年多前,藍修和夫婦用他代替了凱澤,但是他們不肯透露凱澤的下落,所以,我只好把他們交給警察,讓警方來處理這件事。”

除了藍凱力,所有的人都瞠目結舌,震驚得不敢相信。

藍修明看看顧念彬,又看看藍祖峰,一副難以至信的樣子:“爸,這分明就是凱澤,長得一模一樣啊!”

藍沁兒又說:“爺爺,大哥怎麼會是陸小仙的丈夫呢?自從陸小仙到家裡來,就發生了很多事,你可不能相信她!”

阿蓮達膽子最小,這時侯也插了句嘴:“爸,大哥大嫂去了警察局,會受苦的呀!”

“犯了錯,受點苦也是應該的,”藍祖峰緩緩站起來,表情嚴肅:“你們都聽好了,從今往後,不管是誰,如果再作奸犯科,以身犯法,我也會象今天一樣,把你們交給警察,依法處置。”

他的表情相當嚴厲,犀利的目光一一從大家臉上掃過,讓人望而生畏。沒有人敢擡起頭來,都害怕那寒意四射的目光。藍祖峰頓了一下,又說:“念彬,小仙,凱力,你們跟我上樓來。”

被點了名的站起來,跟着他一起上樓,留下的人表情各異:阿蓮達驚惶,喬依依詫異,曾虹震驚,藍修明漠然,藍凱達的神情卻是晦暗不明。

藍凱力到了樓上,才知道整個事情的經過。

他沒想到,一直以爲是事件參與者的自己其實也被瞞在了鼓裡。

原來那天晚上,救走顧念彬和陸小仙就是藍祖峰。

雖然他一直耿耿於懷陸小仙打碎了元青花梅瓶,卻也不至於就成了老糊塗。小倉庫起火事件發生後,他越想越覺得不對,於是留了心眼。

那晚橡膠園槍戰,他得到消息,指派園子裡的親信將顧念彬和陸小仙救下,從秘密通道離開。

混戰中,顧念彬的小腿上捱了一顆子彈,好在並不兇險,連夜進醫院取出子彈後,被送到一個秘密的地方休養,就在那時侯,顧念彬把所有的事情向藍祖峰和盤托出。希望可以得到他的幫助。

藍祖峰雖半信半疑,還是同意了顧念彬的計劃,待他養傷歸來,來一招引蛇出洞。所以昨晚的飯桌上,藍祖峰和顧念彬纔會看似隨意的談起從前的事情來。

顧念彬的表現果然讓林佩之和藍修和驚慌,他們算準了藍修和夫婦會連夜動手,因爲只有越早動手,才能掩蓋顧念彬正在顯現出來的異常。

顧念彬覺得與其大海撈針尋找烏比丹,不如直接從藍修和夫婦身上打開缺口。但是沒想到,醜行敗露後,他們還是保持沉默。

藍凱力聽了,吁了一口氣,有些埋怨的說:“你們脫險後,爺爺應該告訴我纔對嘛,害得我整日提心吊膽的,幹什麼都沒有心思。”

顧念彬說:“告訴你了,戲就演得不真實了嘛,他們慌了神,疑神疑鬼,難免不會露出馬腳,這樣,我們在暗處才能看得更清楚。”

“那晚倒底有幾拔人進了園子,都是誰的人,查清楚了嗎?”

“藍修和的人,安怡柔的人,你的人,爺爺的人,大概就這些了。”顧念彬說:“幸虧爺爺一直在暗中保護我們,不然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藍祖峰聽着他們說話,也不插嘴,木然的出神,陸小仙心裡一酸,輕聲說:“爺爺,別多想了,藍凱澤會找到的。”

藍祖峰搖了搖頭,“自從念彬告訴我這件事後,我已經有不好的預感了,我的兒子我瞭解,他們不說不是不願意說,而是不能說。凱澤……”他沒說下去,只是搖了搖頭,神情悲哀。

“爺爺,大哥他,不會有事的。”藍凱力安慰他,“或許大哥只是不喜歡這裡的生活,所以走得遠遠的,讓我們找不到他。”

藍祖峰看着窗外湛藍深遠的天空,“凱澤的事,我其實一直都知道,他從小不喜歡女人,有那種苗頭的時侯,他父母都是用強硬的態度來反對他,我雖然一直疼愛他,卻沒有過多的瞭解過他的內心,說實話,我當時是站在他父母一邊的,認爲要把他糾正過來,他將來是要當繼承人的,不結婚怎麼行?沒有孩子怎麼行?就這樣,他和父母的關係越來越糟糕,人也越來越冷淡孤僻,經常是一個人安靜的呆着,看到他那個樣子,我真的很心疼,明明知道他想要什麼,卻不能給他。現在我想通了,卻已經晚了!”

“爺爺,不要那麼悲觀,”顧念彬說:“事情還沒到那一步,凱澤在哪裡,我們都不知道?”

“我叫你們上來,就是想要你們把掌握的那些情況和證據毫無保留的交給警方,讓他們去查,或許依靠他們的手段和方式,能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我知道,爺爺,”藍凱力說:“這件事我去辦。”

“好,你們都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會。”

藍凱力還想說點什麼,桂嫂朝他擺擺手,於是幾個人都不再言語,默默的出了門。

到了顧念彬房間裡,藍凱力問他:“大哥,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還是等吧,也許警方的介入,會讓事情有轉機。”

“我是問你打算什麼時侯走?”

顧念彬笑着拍了他一下,“怎麼,事情揭開了,就想讓我走?”

“剛好相反,”藍凱力說:“爺爺這個樣子,我真的很擔心,雖然你不是真的藍凱澤,但是長得跟他幾乎一模一樣,有你在這裡,爺爺心裡會好受一些。”

“放心,我不會這麼早離開,至少要等到整件事情水落石出的那天。”

藍修和夫婦找外人冒名頂替兒子的事情一公開,立刻象風暴一樣席捲了整個澳萊,本來藍家在澳萊就是屈指可數的人家,這樣的豪門秘聞簡直匪夷所思,令大衆震驚,而藍修和夫婦拒不透露兒子的下落,也讓民衆們議論紛紛,各種猜測鋪天蓋地。街頭巷尾,茶餘飯後,幾乎人人都在談論這個事情。

一個穿着深灰色長袍的僧人,默默的坐在街邊的茶水攤上,聽着鄰桌的人在高談闊論。大大的斗笠遮住了他的臉,只能看到一點尖尖的下巴,彷彿是個模樣清秀的年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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