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服侍他更衣的纖纖素手,在這一刻突然停了下來,宇文熠城不由問道。
“沒什麼……”
上官翎雪淺淺一笑,眼眸微垂,繼續爲男人整理着衣衫,“只是想到,陛下這一去就是一個多月,如今安然無恙的回來,妾身很高興……”
雖然她言辭之間,不曾提及一句思念,但那朱脣裡吐出的每一個字眼,卻莫不浸透了無盡的思念。
“傻瓜……”#_#
捉住她有些微涼的小手,輕輕握在自己掌中,宇文熠城低聲道,“孤答應過你,會平安歸來,就一定會做到……”
上官翎雪難抑心底的動容,輕喚道,“書白……”
他的表字,宮闈之中,只有她一個人得喚,這樣的親密,是專屬於她獨有的。
明眸似水,上官翎雪凝視住面前的男子。此刻,偌大的寢殿裡,炭火燒的正旺,將整個房間烘的如春日般溫暖,兩人四目相對,一時之間,都不禁有些情思激盪。
許久,宇文熠城方纔續道,“而且,這一次,孤終於兌現了承諾,將害死你父兄的兇手,一塊兒帶了回來……”
上官翎雪心中一凜,旋即垂了眼眸。雖然面前的男子,於朔安國都城城破之時,便已將這件事飛鴿傳書告訴了她,但此刻親耳聽到,又別是一番滋味。
“翎雪知道,此次那朔安國恪親王司徒陵昊起兵謀反,陛下之所以答應助他一臂之力,並且不惜親自上陣、以身犯險,全都是爲了幫翎雪的父兄報仇雪恨……”
百感交集,似苦似甜,女子眼眶不由的一紅,晶瑩的淚水漸漸裹滿整個瞳孔,欲落未落,“陛下對翎雪的這一番心意,翎雪只怕窮盡一生,也報答不了萬一……”
“你我之間,又何需談什麼報答?……”
輕柔的拭去女子眼角的淚意,宇文熠城慰道,“你的家人,便是孤的家人,當初孤未能救得他們的性命,如今能爲他們做的,也只有這一件事罷了……”
說到此處,男人亦是心頭感觸。當初,他陷入皇位之爭,未能及時脫身,以致她的父兄失救,慘死沙場,此事,一直被他引爲生平之憾,如今能將害死他們的兇手擒獲,也算是些些彌補了。
“對翎雪而說,這便已經足夠了……”
偎依進男人的懷抱,上官翎雪心中一片甘甜,“父兄在天之靈,也一定會感激陛下爲他們所做的一切的……”
“孤已將那司徒陵軒囚進了天牢……”
宇文熠城將懷中的嬌軀抱得緊了些,“翎兒,你打算怎麼處置他?”
“我?”
上官翎雪擡起頭來,望向近在咫尺的男子,似乎有些詫異與疑惑。
“他是殺害你父兄的罪魁禍首……”
宇文熠城嗓音微沉,“理應由你來決定如何處置他……”
上官翎雪的心,卻是一動。不知爲何,她突然想到今日於宮門外見到的那個女子……那個名字喚作“夏以沫”,被面前這個男人,千里迢迢由朔安國一路帶回離國,並且曾經救了他性命的女子……
“妾身聽聞……”
上官翎雪似乎有些遲疑的開口道,“虞城城破之時,正是今日那位夏姑娘與司徒陵軒的洞房花燭之夜……如此算來,那司徒陵軒,便是夏姑娘新婚的夫君了……”
“不過有名無實罷了。”
宇文熠城淡淡道。一張俊顏,也瞧不出什麼情緒。
上官翎雪卻是心中微微一沉。
“夏姑娘可知道妾身與那司徒陵軒之間的恩怨嗎?”
女子問道,“她可知道,陛下究竟是爲何要相助叛軍奪了他的皇位,並且執意帶他們到離國的原因嗎?”
“孤沒有告訴她……”
宇文熠城道,“以她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其中的緣由,只怕寧肯委身那司徒陵昊,也決計不會跟孤回來的……”
如果有朝一日,那個女人知道了,正是她的選擇,親手將司徒陵軒推向瞭如此的境地,她會有怎樣的反應?
宇文熠城微微皺了皺眉。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上官翎雪卻看得清楚。
“所以,陛下不打算將事情的真相,告訴夏姑娘,是嗎?”
女子輕問。但更像是一種平鋪直敘,而非疑問。
宇文熠城面容未改,“有些事情,她沒有必要知道……”
“可是……”
似乎猶豫了須臾,上官翎雪方纔繼續道,“宮中雖然知曉妾身真實身份的人並不多,對妾身一家與司徒陵軒之間的仇怨,所知的就更少……但世上並無不透風的牆,日子久了,難保不會傳到夏姑娘的耳朵裡,她得知了真相之後,尤其如果知道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話,一定會很難過吧……”
“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女子口中那一句狀若不經意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讓宇文熠城語聲一冷,“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說到底,終究是她的錯……”
望着男人面如冰霜的冷峻神色,上官翎雪一顆心卻是定了定。
“其實,也怪不得夏姑娘……”
垂了眼眸,上官翎雪語聲飄渺而悲傷,“想來,她也沒有料到,因爲她的一場婚事,會給旁人帶來那麼多生離死別吧……”
月色下,女子纖細的身子,顯得如此的單薄,搖曳的燭火,映進她似水的明眸裡,將籠着她墨黑瞳仁的一層淚膜,照的如星辰一般璀璨,她就那樣站在那裡,絕美的似一副畫,美好、脆弱,叫人無限憐惜。
“翎兒……”
將那不盈一握的嬌軀,輕擁入懷,這一剎那,宇文熠城恨不能給她一切,撫平她一切傷痕,“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況且,如今那司徒陵軒已然失去皇位,淪爲階下之囚,只要你一句話,孤便可以讓他千刀萬剮、碎屍萬段,以慰你父兄在天之靈……”
依偎在男人寬廣溫暖的胸膛,耳畔字字句句皆是他對她的承諾與維護,比起爲父兄報仇雪恨,上官翎雪所求的,更多的是他這一份對她的心意。爲此,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所以,女子只是輕聲道,“翎雪不需要陛下將那司徒陵軒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宇文熠城望向她。
“雖然翎雪心中也恨極了那司徒陵軒害得我家破人亡、父兄慘死……”
女子語聲低緩的解釋着,“但翎雪知道,如果那司徒陵軒真的因此而死的話,夏姑娘一定會傷心不已的……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親人,自己在乎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卻無能爲力,救不了他們的痛苦,翎雪嘗過,所以,並不希望旁人也再承受這樣的痛苦……”
“就爲了顧及那夏以沫的感受……”
女子這般的良善與寬容,讓宇文熠城都不禁動容,“翎兒,你無需這樣委曲求全的……”
上官翎雪柔柔淺笑,“其實,翎雪也不全是爲了那位夏姑娘着想……”
“還有其他原因?”
宇文熠城不是不訝異的。
“翎雪真正在乎的是陛下你……”
白膩細滑的柔荑,堅定的挽住男人修長的大掌,女子清媚的嗓音當中,蘊着的盡是對面前男人的濃濃情意,“那位夏姑娘,她是陛下的救命恩人,對翎雪來說,只這一個理由,已經值得我這樣做了……”
語聲一頓,“就算翎雪因此並不能以司徒陵軒的性命,替父兄報仇,翎雪也是心甘情願,並不會覺得委屈……”
“你放心,孤不會讓你大仇難報的……”
反手,緊握住掌心中的柔弱無骨的玉手,宇文熠城一字一句,吐盡承諾,“對司徒陵軒,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孤會讓他生不如死……”
從男人口中吐出的“生不如死”四個字,上官翎雪知道,他既說得出,一定便做得到。死,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相較於一死了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對那司徒陵軒而言,纔將是更加痛苦的刑罰。
而對她,卻是比預期之中更好的結果。
“陛下……”
柔情似水,軟玉溫香,上官翎雪將自己深深的埋入男人的懷抱之中,近在咫尺的男性氣息,將她緊緊包圍住,她只願這一刻,永成天長地久,而她與此時此刻這個名喚宇文熠城的男子,能夠永結同心之好。
就像現在這樣,整個宮殿,只有他與她兩個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的存在。
不合時宜的請安聲,卻在這個時候,從門外傳進來:
“陛下……”^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