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玖風泠的腳速也用不了一天一夜,她帶着夢清雨一個眨眼的時間就到了。紅葉森林果然是紅似烈火,葉似紅脣。就連地上掉落的紅葉也依舊保持着似火的紅色。現在正是下午的未時,午休的美好時間,要是能在這紅葉森林睡上一覺,這絕對是人生的一大享受。因爲傳說紅葉森林的紅葉樹能夠在人的睡夢中製造幻象,令人醉生夢死。
“風泠,我們不是要在這裡過上一夜吧?”夢清雨感覺玖風泠似乎要在這停留,而紅葉森林的傳說她當然是聽說過,這一覺睡下去不到明天太陽高照是不會醒來的。
只見玖風泠點了點頭,反正還早,感受一下這裡也很不錯啊。何況,她想要知道,這幻象的根源到底在何處。
“啊……”夢清雨環視四周的紅葉子,神情怪怪的說着:“你不覺得怪恐怖的麼?”
玖風泠隨手摘下一片紅葉,手中徒生一簇火將那片葉子化爲烏有。
夢清雨被嚇愣,這是赤果果的在威脅着周圍不乾淨的東西啊,她敢保證,要是有什麼東西敢動她的話,肯定死的很難看。玖風泠的能力還是讓夢清雨很放心的,只是睡在這滿眼紅的地方想想還是挺怕的。
而在夢清雨還在糾結的時候玖風泠都已經攀上了一顆樹靠着睡着了。
“風泠,你這就睡了啊!”夢清雨不得不佩服玖風泠瞬間睡着的能力。她可沒辦法像玖風泠一樣能夠穩穩地保證自己在睡覺的時候不會從樹上滾下來。所以她只好找了個落葉多的地方躺了下來。
是夜,悄無聲息。黑暗在遊走各地,籠罩着陰影。
紅葉森林此時已經開始活動,白天紋絲不動的紅葉樹開始按照自己的方位移動,形成一個陣法,而陣法的中心正是玖風泠所睡的那顆樹。樹葉發着溫柔的紅光,散發着熒光星子飄向玖風泠。似乎是在進入她的睡夢。
而在夢裡,玖風泠想起了曾經手起刀落的日子。冷酷無情的她不知道已經殺了多少人了,周圍都躺着屍體,她身上也沾染着豔紅的血,不過這血都不是她的。她站在最高處,睜着緋紅的眸子,俯瞰着下面,“總有一天,我將自由!”
夢與現實是相連的,誰也不能保證自己是不是正在清醒的活在夢中。
似乎感知到了玖風泠內心的黑暗,她手上的“絆愛”神戒閃過黑色光芒。現實中的她睜開了緋紅的眼眸,空洞卻比周圍的紅色來的妖魅。
“泠……泠……”像是葉子被風吹動的聲音,又好似誰在呼喚着她的名。
然而在玖風泠的正十二點方向確實隱約的出現了一個身影,紅白交織的長髮,紅白相間的華服,溫柔的臉龐,凌空於上,從他的嘴裡發出縹緲之聲:“泠……泠……”
玖風泠彷彿聽到了他的呼喚,正在慢步朝他走去。直至走到他的面前,她緋紅的眸子依舊空洞着。
“泠……”那縹緲之影像是期待已久的擁住玖風泠,輕音繞耳,“恨麼——”
玖風泠沒有反應,但低下的緋紅愈發的深沉就已經回答了他的問題。
“不是你的錯,是他們該死。”縹緲之影拂手托住玖風泠的臉龐,使她毫無聚焦的眼眸與他對視。“我帶你長眠,可好?”有史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想要保護一個女孩。夢裡她的孤傲與冷酷,無情與寂寞,竟牽痛了他的心。
“唔,風泠你也被冷醒了啊。”夢清雨感覺夜風吹的她有些冷,突然轉醒,揉了揉眼睛模糊的看了一眼前方。
縹緲之影突然皺眉,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快就醒了。但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干擾他的保護。
清醒了點的夢清雨看清了前方的情況,發現並不是玖風泠一個人站在那,猛地大驚,“你、你是何人!”
“不要妨礙我。”縹緲之影一揮手,紅葉紛紛落下,飄落在夢清雨的身上。夢清雨頓時睡意叢生,兩眼朦朧,意識模糊的倒了下去。
“不會讓任何人打擾到我們的。”縹緲之影打橫抱起玖風泠,準備帶她長眠。
“紅葉森林果然存在着操控幻象的東西啊。”一個黑影走進了縹緲之影的視線內。
“你是誰?”
“這應該是我要問的吧?”黑影走近了縹緲之影,藉着紅葉樹發出的光芒纔看清楚了他。簡短利落的黑色短髮,五官似是刀刻,一身緊身黑衣是賞金獵人的打扮,右手握着的嗜血刀落於肩上。比起之前,夜刈似乎多了一些羈傲不馴與凌厲的霸氣。
“管你是誰。”縹緲之影不準備理會夜刈。
但夜刈可不會這麼輕易的放他走,他這次前來的任務就是逮住操控紅葉森林的人。照他近日每晚的觀察,這個凌空的人影無疑就是他這次任務的目標了。爲了不讓他帶着受害者逃走,夜刈舉起肩上的嗜血刀,紫色的閃電“呲”的躍動着。一刀揮下,一道紫色閃電便劈向了遠處的人影。
縹緲之影護住玖風泠,用繽紛的紅葉抵擋住了夜刈的攻擊。他冷眼看向夜刈。
“還不弱。”夜刈舉着嗜血刀快速攻向他。他本來就是戰士,還是近戰比較適合他。
然而等他砍過去的時候突然停了手,臉色突變,緊盯着他抱着的人,“風!你居然對她出手!”夜刈緊皺眉頭,他沒想到風會在他手中。
縹緲之影握緊了抱着玖風泠的手,他聽夜刈的語氣好像是認識她,但他可不會把她交給他。沒有人能明白他們,他要帶她長眠,遠離這些污穢,沉醉在永遠都沒有孤獨的夢世界。
“放開她!”夜刈拿刀指着縹緲之影。
“不可能!”縹緲之影很是堅決。
夜刈捏的手指咔咔作響,風在他的手上他又不能主動攻擊,萬一傷到她就糟了。“怎樣才能放開她?”
“怎樣都不行。”
“她只是個女孩子而已!”夜刈救主心切,但又不能衝動。
“沒有人懂她,只有我,能夠帶她離開令她厭煩的塵世。”他閱夢無數,入夢無數,無論是什麼條件,他都不會拿她作爲籌碼。
“你又能懂她什麼?”風是個看不懂的特別女孩,就如同一陣風,心無所定,從不停留。
“我和她是一樣的,孤寂、被束縛、無法獲得真正自由。”縹緲之影看向玖風泠,她緋紅的眼眸散發流光。
“自由?哼,沒有人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因爲世界本就沒有絕對的自由!”夜刈反駁他的話,風纔不是和他一樣的人。
“你胡說!”縹緲之影有些惱羞成怒,凌空的虛影突然化爲了實體。如同他的虛影一樣,只不過擁有實體的他更像是一個人了。
“他可沒有胡說。”玖風泠眨了下眼,緋紅的眸子變回了清冽的湖色。這可不是她裝的,而是夜刈在說那句話的時候突然提點了夢中的她,感覺找到了殺戮的出口一般,她就醒來了。
“風!”夜刈激動的叫喚。
“喲,進步了不少啊。”玖風泠眯起眸子看了一眼夜刈,感覺到他身上的雷元素強了不少。看來這一年半里他沒有偷懶啊。
夜刈高興的同時又擔心着,他擔心旁邊的敵人會傷害到她。
玖風泠卻不慌不忙,她離開他的懷抱。雖然縹緲之影有些不願,但在對上她發冷的眸子之後還是放了手。
“泠……”儘管是實體,但說起話來還是有些縹緲之音。
“夜刈說的沒錯,世界上是沒有絕對的自由的。生存在這個世界,就已經是被束縛了。就像沒有絕對的公平一樣,因爲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玖風泠由衷的說着,她一直追着自由,不許任何人束縛於她,卻不想,也許一開始她就錯了。
他低下眼簾,無言以對。
“好了,我等的人也到了,我得走了。你把她的睡眠術解開吧。”玖風泠指了指倒在一旁落葉中的夢清雨。她知道他並沒有惡意,不然也不會只是讓夢清雨睡着而已。其實她特地來這裡睡一覺,是想等夜刈而已,因爲在玉山峰的時候她就從契約中隱約的感覺到了夜刈在附近。而附近也就只有紅葉森林可以去。
“現在還是夜晚,至少今晚,不要走,好麼……”他有些乞求的意味。從她的眸子裡,他就已經感覺到了,自己是無法永遠的留住她的,但至少再多留一會也好。
玖風泠看了看天色,確實,還是三更半夜的,這能去哪?於是她看向夜刈,問問他的意見。
夜刈不敢與玖風泠的目光對視,只是意識她決定就好。
“那好,夜刈,你去撿點乾柴來。”玖風泠吩咐夜刈去做跑腿活。
夜刈沒有異議,立即收了嗜血刀就去了。
“你和他認識呢……”他看着他們的舉動,有些羨慕那個叫夜刈的。
“嗯,他是我的夥伴。”玖風泠點點頭。
“夥伴……”在她的夢裡,他只看到她隻身一人,獨戰數敵。“我叫紅葉。”他在想,他若是告訴她他的名字,她會不會也當他是夥伴。
“玖風泠。”玖風泠相對的也告訴了他她的名字。她聽他說他們是一樣的,在他身上確實有着太過沉重的孤寂。
“風。”夜刈很快就抱着一堆柴回來了,他把柴丟在地上。
玖風泠手中瞬間燃起一簇火焰丟進了柴火堆裡,柴很快就被點燃,他們自覺地圍着火坐下。玖風泠還將夢清雨也拖到了火邊來。反正睡不着了,不如大家一起烤火好了。
“夜刈,你來紅葉森林做什麼?”紅葉森林一般人是不會想要進來的。而且夜刈不是在歷練麼,紅葉森林可不是什麼值得歷練的地方。
“我來完成任務。”夜刈輕聲的嘆了一口氣。
“任務?”對於這兩個字玖風泠可是很敏感的。
“說來話長……”夜刈想起自家師傅的那兇殘模樣就頭疼,“我本來是在歷練,但是被一個怪老頭髮現了,結果他非要我做他徒弟。”夜刈扶額,“我沒答應,他就纏着我,變着法的賣弄自己的本事,不過他確實挺強的,最後我就答應了。兩個人一起就得考慮吃喝問題,我只得一邊修煉一邊就做賞金獵人了。而這次獵人工會發佈一個任務,就是來這紅葉森林揪出幕後搗鬼製造幻象的人。我看報酬高,就接了。”
“你師父叫什麼?”玖風泠覺得夜刈的師傅這個性怎麼那麼像某個臭老頭呢。
“柳閒。自稱是從上層大陸來的人。”夜刈一五一十的告訴玖風泠。
“短短一年半,你從武師進階到了鬥戰尊者,看來你師傅也不是騙你的。”玖風泠聽名字不是自家的那個活寶師傅,不過似乎已經遇到了很多從上層大陸的人了,什麼時候下層大陸這麼受歡迎了?還是說,他們其實都是爲了同一個目標而來的?莫非……玖風泠不自覺的覆上胸口妖蓮空間所在的位置。
“還不都是那老頭盡餵我吃些味道奇怪的果子、丹藥什麼的。”夜刈想起進階就惱火,酸甜苦辣鹹五味的極端他都嚐遍了,難吃的程度根本無法想象。不過還好晉級了,不然他非拿着嗜血刀砍死他不可!
“對了,風,你怎麼也在這?還被他給迷暈了。”夜刈覺得奇怪,更奇怪的是風居然會栽在這個人手裡。
“我報名了聖拉斯特學院,正在考覈。感覺到附近有你的動靜,便來紅葉森林等着了。至於被他迷暈,我早猜到了。”玖風泠加了一點柴,“如果他敢對我動手的話,在他動手之前就已經死了。”這不是她吹牛託大,殺手的習性不是說改就能改的,儘管是在睡夢中,但被訓練的身體早就已經擁有了無意識自主攻擊的技能。只要感覺到一絲殺氣,身體肯定會比腦子動的更快,而且出手是不留餘力的。
“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紅葉低下頭,他只是想保護她而已,但又怕叫醒她之後她會跑掉。
“我知道。”要是他有傷害她的意圖的話,她怎麼可能還坐在這跟他說着話呢。“你怎麼會在紅葉森林?”
“我不知道,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在這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因爲旁邊的樹葉都是紅的,他就乾脆叫自己紅葉了。他有試圖出這紅葉森林,但是怎麼也沒辦法離開。沒有人陪他說話,也沒有人見過他。偶爾有人走進這裡停留時他晚上纔會出來看看,入了他們的夢。但他看到的大多都是人心的陰暗,貪婪、自私、漸漸地,他也對人類產生了恨。但她不一樣,他在她的夢裡感覺到了深深的孤寂,和想要自由的心。就如他一般,他以爲,他們是一樣的。
他們就這樣聊了一整夜,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