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中午那段太陽最毒辣的時光,無霜正好午休醒來,便想着到院子裡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她讓婉容隨意拿了一本書,自己則坐在鞦韆上慢慢品讀着,悠然自得的樣子與這靜謐的午後融爲一體,成了一幅賞心悅目的美好畫卷。
“小姐,先喝碗酸梅湯潤潤嗓子吧。”
說着,蘭秀就端了一碗遞到她手裡,無霜道了一聲謝,喝完湯後,又重新看起書來。雖然陽光已沒有那麼強烈,但是蘭秀依然擔心太陽會灼傷她的眼睛,就在她的頭上打了一把傘。約莫半個多時辰後,她覺得眼睛有點兒酸,便放下書,起來走走。
“婉容,去幫我找個毽子來。”
太久沒有疏通一下筋骨,她想着:踢毽子倒是個不錯的健身方式。不一會兒,婉容的手裡就多出了一個雞毛毽。
“咱們一起踢吧?”她笑言。
宮人們被她的提議驚得瞪大了眼睛,他們怎麼可能和主子一起玩樂?這樣太不合規矩了!
看着他們你看我,我看你的表情,無霜明白了他們心裡的顧忌。這古代什麼都少,就是規矩和時間多!
“今天這院子裡沒有主僕,一起來吧。”驀地,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眼神一眯,彷彿利劍似的直視衆人,嚇得他們一個個都不敢作聲。“誰要是今天不踢的話,我就罰他半個月的俸祿!”
無霜的威脅果然奏效,除了她以外,凡是在隱玥軒當差的人都加入進來,就怕她剛纔說的是真的,那前面半個月可就白做了。
見大家玩得很高興的樣子,她淡然的臉上也有了很濃的笑意,有幾次甚至被別人耍寶的樣子弄得毫不客氣的笑出聲來。
原本處理完奏章,準備來隱玥軒逛逛的皇甫昊辰在聽到院子裡響起的笑聲後,大步往前一看:裡面的主子和奴才居然瘋作一團!
這樣的景象讓他不悅的擰了擰眉,而正對着大門的小林子在看見他後,慌張的將毽子踢飛在一邊,跪倒在地,高呼“皇上吉祥”,其他人聽到他的話後,也都不約而同的將視線定格在門外穿着明黃龍袍的男子身上。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原本熱鬧的院子剎那間變得安靜起來,衆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就怕自己下一秒就被拉出去砍了。
皇甫昊辰走進院裡,居高臨下的看着單膝跪地的無霜,然後又掃視了其他人,一股陰寒的氣息蔓延在每個人心底。
“秦寶林真是好興致吶!”
他的脣角上勾,俊顏似笑非笑,唯有那流露出的聲音透露出些許嘲諷。
“不知皇上駕到,無霜有失遠迎,望皇上恕罪。”
她的聲音不卑不亢,說的是請罪,可是語氣裡也沒有半點兒愧疚,這讓皇甫昊辰沉下臉來。
只見他彎下腰,伸手擡起無霜的下顎,兩人四目對視,誰也沒有先一步開口。他想從她的眼神裡窺探出她的心思,然而看到的只是一片冷然。
他鬆開手,重新站直了身子,微微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肖德勝,後者立即走上前一步,聽後差遣。
“把這些個奴才,全部給朕押下去,各重打三十大板!”
頓時,院子裡滿是奴才們的求饒聲。跪在地上的無霜擡起頭來,不顧禮儀的直接站在了皇甫昊辰面前,當她看到婉容等人被押着往外走時,她立即大叫“住手”!
昊辰看着她,俊顏十分陰冷。
“皇上爲何要責罰我宮裡的奴才?他們犯了什麼錯?”她大聲質問道。
“秦寶林,不可對皇上無禮!”站在另一邊的爾嵐上前來輕斥道。
“明明就是他不講理在先!”
無霜明亮的眸子噴着火焰,那樣無所懼的樣子看得昊辰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可是,他俊顏平靜,沒有讓任何人看出他的異樣。
“朕要懲罰奴才,你想違抗聖旨麼?”
他的嗓音又低沉了幾分,無霜知道,真正明智的選擇,就是不要和這個自大的男人頂嘴,可她做不到,因爲她要救婉容她們!
深呼吸了一口氣,她試圖平穩自己的心緒。
“請皇上給我一個懲罰的理由!”
就算他是天子,也不能不分青紅皁白就對人用刑吧?
“哼!這些奴才進宮這麼久了,居然連最基本的規矩都不懂,不懲罰一下,怎麼警誡他人?”
聽了他的理由,無霜鬆了一口氣,她還以爲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原來是因爲這個。
“皇上請恕罪,是我說今日院中沒有主僕,讓她們陪我一起踢毽子的。”
“你?”
無霜點點頭。
“皇上若是真要處罰,也該是罰無霜纔是。”
她不卑不亢的語氣讓昊辰眼裡浮現出一絲興味。
“如果朕非處罰他們不可呢?”他反問道,很想聽聽她接下去會怎麼說。
無霜一怔,但很快恢復平靜。
“皇上是明君,賞罰分明,定然不會亂用刑罰。”
聽了她的話,昊辰原本陰沉的臉剎那間有了笑意。他知道,她在賭,賭他爲了一個“明君”的稱號而不會責罰這些奴才。
他擡手,肖德勝便讓人鬆開了婉容等人。就在衆人都鬆了一口氣時,昊辰再度開口。
“杖刑可免,但是朕要罰你們各自一個月的俸祿,以示警告。”
一個月?無霜蹙了蹙柳眉,據她所知,隱玥軒的這些宮人都是還有家人的,如果沒了一個月的俸祿,只怕家裡根本就沒有多餘的錢應急!
想到這裡,無霜跪在地上。
“恕無霜大膽,我願用三個月的俸祿抵過他們的罰俸,請皇上恩准。”
她的舉動讓昊辰有絲不解。這些人不過是奴才而已,她犯得着這麼爲他們着想麼?
“爲什麼?”他問道。
“無霜剛纔已經說過了,這一切都是無霜的錯,不應該讓無辜的人來代替我受到懲罰。”
昊辰仔細凝視她的眼眸,想從裡面發現一些端倪,可是除了那一汪深潭,他什麼也沒有發現。驀地,他的腦中閃過一個想法,那個想法使他不由自主的貼近無霜。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會有另一種方式來替他們受罰?”
他脣角揚起的邪笑,讓她心裡不由得一慌,那閃爍着不知名情緒的眸子也讓她腦中警鈴大作。
“無霜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她想,除非他真的說出來,不然,她不會笨到任他隨意處罰。
昊辰扶起她,然後一把攬過她纖細的腰身,二人緊緊的貼在了一起,這樣的親密讓無霜臉上有了一抹嫣紅,使得她更加動人。
“你懂的。”
他刻意靠近她,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滿意的看着她臉上的潮紅。原來,她也有失去冷傲的時候。現在的她,比起那個冷傲的她,更有一番韻味。
無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推開這具令人感到溫暖的懷抱,卻撼動不了他分毫。
“你究竟想怎樣?”她用僅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質問着。
“今晚,朕留下來。”
一聽到他說要留下來,無霜的心跳節奏有些亂起來。
“不……不可以!”
她想都不想就拒絕了,面對她的拒絕,昊辰的臉色又陰了下來。
“給朕一個理由!”他低吼着,爲她的拒絕而不高興。
“我……我……”無霜的心裡不知道該找什麼理由纔好,若是理由不好,只怕又要惹怒他了,想來想去,無霜咬緊了下脣,道:“我來‘那個’了……”
這招果然有效,皇甫昊辰立即鬆開了她,臉色陰鶩的十分難看。
“好了,這件事就到這裡吧!”
說罷,他一甩袖,人就走出了隱玥軒。待聖駕走後,如芝和紫真這兩個膽小的丫頭一屁股跌在了地上,臉色慘白,無霜也鬆了一口氣。她走到衆人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很抱歉連累大家了,無霜在這裡向你們道歉。”
婉容見狀,急急的走上前去扶住她。
“寶林千萬別行此大禮,奴婢們擔當不起啊!”
“是呀是呀,小姐,你別這樣了啦!”蘭秀也跟着說道。
“寶林,你幫奴婢們受罰,奴婢們已經感激不盡了。”雲舒道,若是再受了她的大禮,豈不是要折煞她們?
看着這些忠心伺候自己的宮人,無霜心裡有着感激。
“對了,娜比來還沒回來麼?”她問着。
自從早上送昊明出去以後,娜比來也沒有回來,她想着:反正她又不是宮裡的宮女,在隱玥軒也是貴客一般的待遇,再加上她心繫昊明,若是就這麼出宮了,她也不會埋怨。
無霜的話音未落,一個穿着紅色回族服裝的女子走了進來。
“你找我?”
大家轉過頭,見是娜比來,只是回望着她,什麼也沒說,而娜比來則是徑自走向無霜。
“皇帝來過了?”她問道。
無霜點點頭,皇甫昊辰只知道她是昊明帶進宮的,現在是隱玥軒的貴客,至於她來的真正目的,他並不知曉。
本來,娜比來是想問她一句“你沒事吧”,不過現在看來,她肯定是沒事的,只怕這次敗下陣來的,又是天子了。
想到她進攻前,皇甫昊明千叮嚀萬囑咐,希望她能保護無霜,現在想來,倒是王爺多慮了。
“葡萄也熟了,咱們現在研究一下,怎麼釀製葡萄酒吧?”
這個時代連輔助的計量器具都沒有,想來也就只能靠這些專業人士了。
娜比來點點頭,和無霜一起邊說邊往後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