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凌蘭愣愣地看着涼月,一雙眼睛紅腫着問:“去哪裡?去找獨孤臣麼?這個鬼樣子,本宮纔不要!”
涼月斜睨着她,冷聲道:“誰說要去找獨孤臣。你不是想和他在一起麼?獨孤臣的性子,你越黏他他越害怕,還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麼?軒轅凌蘭有些困惑地看着涼月。她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涼月的意思是,讓她少去找獨孤臣麼?可是,可是她偏生還是放不下怎麼辦?
“先把自己收拾好罷。”涼月走過來將她拉到梳妝檯前坐下,看着鏡子裡狼狽的人影,低笑道:“你自己先糟蹋自己的話,待他想起了該還與你一段情,也不是沒機會了麼?”
軒轅凌蘭哼了一聲,擡頭看看鏡子,不禁皺眉。這眼睛哭得也太腫了,好不容易養着的白玉肌膚,這會兒還有個樣子麼?想想也是啊,她在這兒哭得昏天黑地的,獨孤臣不是照樣逍遙地到處晃麼?哭過了勁兒才發現,她這多不值當。
“來人,打些熱水進來。”涼月朝外面喊了一聲。
攬月應了,跟着蝶舞去打水,摘星聽見這一句,也才終於稍微放了心,看樣子小主是勸住公主了。也算是福不是禍。
涼月擰了帕子給和安公主敷着眼睛,表情認真而專注。蝶舞鬆了口氣,帶了人進來收拾這滿地的狼藉。公主看樣子是不會再發火了罷,也不知道這昭儀娘娘是怎麼勸住的,早知道她有這樣的能耐,還驚動後宮其他人做什麼,白白給公主落下一個任性的名聲。
永安宮的奴才輕手輕腳地收拾了碎片出去,攬月和摘星幫着擺上了一些令人愉悅的鮮花,等涼月將軒轅凌蘭眼上的熱帕子拿下來的時候,永安宮也就恢復了平常的模樣,更添幾分芳香。
軒轅凌蘭悶悶地哼了一聲,瞥了一眼顧涼月道:“本宮原來挺不喜歡你的。”
“我知道。”涼月無所謂地點頭:“也沒幾個喜歡我的。”
性子冷得不近人情,動不動就渾身殺氣,還平白無故地就坐上了五王妃的位置,誰喜歡她呢?涼月笑笑,她不需要別人喜歡,活着是自己的事情。
軒轅凌蘭撇撇嘴,嘟囔道:“總這麼清醒可不好玩兒,後宮的女人太清醒了皇兄就沒有樂趣了。”說罷,又瞥了涼月一眼:“還好只有你一個這麼不懂情趣的。本宮原先也是不喜歡你的性子,現在倒覺得,嗤,該算你的優勢麼?”
“何以見得?”涼月見她沒空生氣了,也樂得和她說說話,乾脆搬了椅子來坐下,聽她說。
“要是跟其他女人一樣,那麼看不透的話。”和安公主搖頭道:“你絕對受不住從王妃之位上跌下來的痛苦,以及生生看着皇兄被其他女人搶走的難過。不是麼?”
涼月笑了,她也許看得也不是太透吧,所以還是會有些難過的,只是不至於挨不住罷了。
“公主也是看不透的人,又何以說他人呢。”涼月打量了一下她的眼睛,現在是好多了,用些脂粉也就看不太出來眼腫了:“人看人,總是知他人情事,卻看不透自己,公主還是上好妝容出門罷。”
軒轅凌蘭聽着這句話,有些出神。蝶舞過來幫她挽發,涼月則是站到了門外去。
獨孤臣和軒轅凌蘭這對冤家,她是原先在王府便知道的。要說獨孤臣對軒轅凌蘭無情,那也不盡然,總歸還是有一些意思的罷。只是這嬌生慣養的公主不懂方法,把獨孤臣逼得緊了,再有感情的人天天追着跑,也是會厭煩的。
好事多磨,但願到最後這一對也能終成眷屬罷。只是,如她所說,她看得透別人的情事,卻始終是看不透自己的。她未曾給軒轅子離半分負擔,可是那人一樣不待見她,嘖,比起安慰軒轅凌蘭,她才更該反思罷,這任務,還不知道完不完的成呢。
過了一會兒,軒轅凌蘭便換好一身宮裝出來了,看見涼月,嘟着嘴問:“去哪裡?”
涼月點點頭,轉身帶着摘星攬月往前走:“先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罷,太后今日被你嚇得不輕。現下慈寧宮裡大家都在,你該做的禮節,還是得做完。”
軒轅凌蘭撇嘴,她當然知道這個,雖然有些不想去…不過想想母后待她不薄,還是去問安罷。不過,前面這人最近一直是在風口浪尖的人物,這會兒帶着她去慈寧宮,沒關係麼?
“公主自己進去,嬪妾是不會陪着的。”好像看穿了和安的想法一樣,涼月微笑道:“我得去向皇上求道旨意,就先去御書房看看了。公主從慈寧宮出來的時候,可以派人來找嬪妾。”
軒轅凌蘭挑眉,隨即也明白了涼月的意思。這人雖然性子不好,倒也是聰明的,這個時候她若真帶着她去了,倒容易成了馬蜂窩,讓她一個人去,倒是百利無害的呢。
不過,旨意?顧涼月要求什麼旨意?
剛想問,軒轅凌蘭擡頭,便已見涼月已經走得老遠。這人,宮步還是沒有學啊,依舊走得那樣快。罷了罷了,看在她今日着實幫了她一把的份兒上,她還是先聽她的話去慈寧宮罷。
明軒帝正在御書房裡靜坐,桌上一疊奏摺已經改好。四熹輕輕地抱了下去,又在帝王手邊放了一盞熱茶。
剛剛跟着皇上去了竹林那一處,又見着昨夜裡那一身白衣的男子了。他正好奇這人何以在宮中出現,便見陛下將一件白袍拋給了那人,說了一句:“你的提議,朕允了。”
四熹很迷惑,不知這人什麼時候又和皇上達成了什麼協議。不過本着忠誠的態度,他沒有問。但是看着陛下一路回來心事重重的樣子,也怕是有什麼不簡單的事情。
“四熹公公。”外面的小太監輕聲喚他,四熹回頭,走到門口去問:“怎麼了?”
小太監指了指外面站着的人,低聲道:“墨昭儀求見皇上,您給通報一聲罷。”
墨昭儀怎麼來了?四熹訝異地看了涼月一眼。剛剛晌午的時候帝王才神色不太好地從福澤宮離開呢,這會子這主兒是來請罪的麼?
微微笑了笑,四熹走到明軒帝身邊,輕聲說了一句:“陛下,墨昭儀求見。”
軒轅子離一愣,隨即轉頭,抿脣道:“讓她進來。”
“是。”
看着帝王微微明亮的神色,四熹偷偷一笑,出門傳喚:“宣墨昭儀覲見。”
涼月朝四熹微微屈膝,便踏進了御書房。上首那一人坐得像一尊雕塑,沉默地看着她走近,低啞的聲音在書房裡響起:“你怎麼捨得過來了?”
還以爲不得傳召,這人是半步不會踏進這裡的。今日倒是稀奇了。
涼月恭恭敬敬地行了禮,低頭道:“嬪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回皇上的話,嬪妾是爲着和安公主的事而來。”
和安麼?明軒帝“嗯”了一聲,道:“起來罷,說。”
“嬪妾斗膽求一道聖旨。”涼月擡起頭,微笑着看着帝王。精緻的眉眼描摹得愈加美麗,完美如畫,看得帝王眉頭微皺。
“什麼聖旨?”
“降罪和安公主,任性妄爲,罰其迴歸佛山思過。若屢教不改,則賜婚外邦,以固我天啓江山。”
涼月平靜地說完,看着帝王微微黑了的臉色,補充道:“最好現在便下。”
“你這是和和安過不去麼?”軒轅子離微怒道:“朕讓你去和她和好,你們難不成反倒爭執了?隨意降罪和安做什麼?她沒有那麼大的過錯。”
就知道這人會不理解她。涼月嘆息,擡眉道:“現在和安公主去慈寧宮請安了。陛下,您說,嬪妾是否與公主爭吵了呢?”
和安出了永安宮了?明軒帝微訝,挑眉看了顧涼月一眼,隨即平靜了下來。看樣子是他理解錯了,她既然沒有與和安爭執,那這一道聖旨…
“自己皇妹因何而鬧,皇上會不知道麼?”涼月淡淡地道:“總歸不過一個獨孤臣,這兩人都是您平時放縱慣了的,也是該管管了。要不然,他們什麼時候走散了您也不知道。”
“你倒是明白不少。”軒轅子離起身,走到涼月面前,低下頭來看着她道:“這一道聖旨,你若能保證是對和安好,不會出什麼岔子,朕便頒與你。可是,萬一要是出了什麼不對,你也要付出代價。”
涼月擡頭,雙眸靜靜地看着帝王:“何爲代價?”
軒轅子離眯了眯眼:“你曾說過,太后允你一年出宮。朕要的代價便是,若此事不成,那個約定便廢掉,你仍舊要老死宮中。”
涼月一頓,繼而有些好笑地看着帝王問:“陛下,你何以如此執着涼月的去留?嬪妾可以認爲,您這是在變相地告訴嬪妾,您其實沒有隻把我當屬下麼?”
老死宮中,這話說得殘忍了。其實換個角度來看,皇帝也是會老死宮中的。與其這樣說,倒不如說,要一直陪在他身邊,與之偕老呢。
“你多想了。”帝王別過頭,看向旁邊的一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