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97章 深情不訴

亭深幽幽。

“沫兒……”

望着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此時此刻,就這樣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面前,宇文徹卻只覺恍若夢中。

心底激盪,千迴百轉,最終能夠出口的,也終究不過這輕淺的“沫兒”兩個字罷了。

他那樣小心翼翼的喚出她的名字,嗓音輕而淺,彷彿唯恐大一點的聲音,就會驚擾了這沉靜的夜色,就會驚醒了這一刻的美夢一般。

他怔怔的望着面前的女子,一瞬間,心念萬轉,每一絲每一縷,纏繞的卻盡是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夏以沫亦是不由的眼眶一熱,除了喚出一句“景言大哥”之外,哽在喉嚨的千言萬語,一時之間,卻再也出不了口。

四目相對,久久凝視。

半響,兩人卻是同時開口,“你最近還好嗎?”

微微一怔,兩人不由的相視一笑。縈繞在亭中的尷尬氣氛,彷彿也隨之這一笑,漸漸散去。

最後,是宇文徹先開了口,“我很好……沫兒,你呢?……”

兩個字,被男人咬的極輕,帶着一絲不敢相問般的沉滯。

從他的角度,能夠看到女子白皙頸項上的青紫掐痕……雖然,那印記已漸漸淡去,但依舊叫人觸目而驚心……

宇文徹心中一緊。他想問,她的脖子,是怎麼一回事?可是,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只因他知道,在這個皇宮裡,能夠如此傷她的那個人,惟有身爲他皇叔的宇文熠城……

而即便知道,又能怎樣?他卻什麼都不能爲她做。

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事過境遷的累累傷痕,卻無法護她周全。

宇文徹眸中一澀,他從未像此刻一樣,痛恨自己的無能爲力。

夏以沫能夠察覺到他落在她頸上的灼灼視線,她下意識的想要遮蔽,可是,又哪裡能夠藏得住?

她只能微微扭過頭去,避開男人的眸光,提着燈籠的纖細手指,卻是不由的一點一點扣緊。

她多想告訴面前的男人,她很好,可是,這樣的話,根本連她自己都騙不了,又何嘗能夠騙得了旁人呢?

只是,說出來,也不過徒增傷悲罷了。

緩緩鬆開被攥緊的手勢,微微汗溼的掌心,早已被青蔥似的指甲,掐出道道傷痕來了,疼痛讓人清醒,夏以沫心中定了定,輕聲道,“柔香已經無礙了……現在,我只希望,翠微也能夠平安無事……如此,我也就沒有什麼好不滿的了……”

如今,她所求的,也不過是她身邊的人,都能夠平平安安的,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只要他們好,她也就好。

只是,這樣的她,卻只讓宇文徹越發的心疼。

他想告訴她,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可是,他又有什麼資格,來說這樣的話呢?她與他都明白,他連留在她的身邊,保護她安全的資格都沒有……

他能說的,也不過只是一句蒼白的寬慰罷了,“翠微姑娘福大命大,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夏以沫心頭卻是一恍。翠微真的能夠平安無事嗎?其實,這麼久以來,她一直毫無消息,她心中也知道,他們生還的機會太少,可是,卻總還抱着一線希望,自欺欺人也好,逃避也罷……也唯有如此,才能夠讓自己的心裡好過一些……

不敢再想下去,夏以沫迫着自己將思緒扯開,望着桌案上的一壺清酒與幾碟小菜,想是面前的男人準備的……

“景言大哥,你明天就要啓程回西北了……”

夏以沫走至桌前,拾起桌案上的杯盞,斟滿,遞給宇文徹一杯,自己端起一杯,緩聲道,“這杯酒,就當是我爲你送行,請……”

向着面前的男人一敬,夏以沫仰頭,將斟滿的杯盞,一飲而盡。

上好的桂花釀,清冽中帶着微微的甜香,入口柔和,流進喉中,卻是一片辛辣,許是喝的太急,夏以沫被嗆得咳嗽了幾聲,忙自壓了下去。

酒入愁腸,將女子原本蒼白的臉容,染上了一抹嫣色,因爲強壓着喉底的咳嗽,一雙澄澈的眸子,也不由的醞出了絲絲的水汽,在月色掩映下,如墜了點點的星光。

宇文徹下意識的想要近前的腳步,就那麼頓在原地,忻長的雙腿,如千斤重一般,沉沉將他釘的動彈不得半分。

望着面前的女子,一張桌案的距離,卻彷彿將兩個人隔成了兩個世界,他在這頭,她在那頭,像是註定此生,他永遠都走不到她的身邊去一般。

仰頭,杯中酒液,被男人一口灌入喉中。略帶甜香的桂花釀,於他,卻惟有一片苦澀。

夏以沫卻已將空了的酒杯,再次斟滿,“景言大哥,我再敬你一杯……”

宇文徹擎着酒杯,一雙清潤眼眸似淬了薄墨一般,脣瓣微啓,只輕輕吐了一個字,“好……”

舉杯,一飲而盡。

漸濃酒意,一點一點的漾進人心底,將這略帶寒涼的春夜,彷彿漸漸溫暖起來。

夏以沫與男人相對而坐,夜風涼涼,吹得遠處桃花香,幽幽蕩進亭中。

天邊新月如鉤,清輝滿照。周遭極靜,像沉墜的一場美夢。

……

宮外。謙王府邸。

管事的何叔,擡頭望了望天色,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呵欠,正打算將朱漆大門關了,睡覺去,卻突然聽得一陣噔噔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的向這邊掠來……

漸漸接近的時候,那馬蹄聲細聽之下,竟彷彿有些熟悉之意。

正犯困着的何叔,不由醒了幾分睡意,欲待細聽之時,卻見騎馬之人,已從拐角除掠了過來……

看清馬背上的人影之時,管事何叔瞬時徹底醒了,忙不迭的放開關了一半的朱漆大門,小跑着迎了出去……

“王爺……”

一壁從自家王爺手中接過繮繩,何叔一壁關切的問着,“您怎麼這個時辰回來了?……不是說明天才回府的嗎?……”

宇文燁華只道,“睿王殿下明日就離京,回西北去了,本王想送他一程……正好那邊的事情已經辦完了,就趁夜趕回來了……”

一壁說這話,一壁向府中走去,又隨口問道,“對了,睿王殿下這時可已經睡下了?”

聽他問起睿王殿下,何叔微微一怔,回道,“稟王爺,睿王殿下今日進宮向陛下辭行去了,到現在還沒有回府呢……”

聽他說宇文徹至今還未回府,宇文燁華腳下瞬時就是一頓,眉頭一皺,重複道,“還沒有回來?”

何叔點了點頭,揣測道,“是呀……許是陛下爲睿王殿下設宴踐行,眼見天色晚了,就留他在宮中宿下,也不一定……”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不知爲何,宇文燁華卻心中隱隱有莫名的不安之感。

正疑惑間,卻見院中匆匆奔去一個身影,卻是這王府的第一管家馮叔……像是聽到了自家王爺回府的消息,匆匆迎了出來……

只是,見他焦切的面色,卻彷彿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一般……宇文燁華心中不禁微微一動,那種一剎那拂上心頭的不詳之感,也彷彿越來越濃重……

老管家氣喘吁吁的迎上前,也顧不得見禮,滿臉焦色,急道,“王爺,您可回來了……”

“出了什麼事情?”

宇文燁華沉聲問道。

喘了喘氣,老管家似鎮定了些許,這才娓娓道來,“王爺,你不在府中的這兩天,小連子從宮中傳來傳來了消息,說是……”

意識到現在還是在府門外,老管家不由語聲一頓,下意識的瞅了瞅四周,待確定這個時辰,這裡不會有外人之後,方纔壓低嗓音,續道,“王爺,小連子說……宮中的那位儷妃娘娘,今日命他送了兩封信……一封是給睿王殿下,一封卻是交給綴錦閣裡的那位越妃娘娘的……”

宇文燁華眸中瞬時一沉,“什麼?”

小連子是當初他安排進宮的,爲的就是在那個女子有需要的時候,能夠幫襯幫襯她……初初聽得他傳回消息,宇文燁華心中第一反應,就是上官翎雪出事了,他心中焦切與不安,自是不必說……哪知,原來卻是那個女子命小連子,送了信給宇文徹和夏以沫……

但這卻只叫宇文燁華心中的不安更甚。心思轉念之間,他已隱隱猜出上官翎雪的目的何在,心中瞬時一緊。

“信中寫些什麼?”

宇文燁華沉沉問道。

瞥着自家王爺面上緊繃的神情,老管家心中也不由惴惴的,小心翼翼的道,“據小連子傳來的消息,說是……給睿王殿下的信,是以那位越妃娘娘的名義,約睿王殿下,今夜亥時在宮中的流觴亭一見……”

語聲一頓,老管家不由擡袖抹了抹額上不知何時滲出的冷汗,喘了口氣,道,“……而給那位越妃娘娘的信,則是以睿王殿下的名義……”

宇文燁華眼中驀地一厲,眸光暗的似能榨出墨來一般,垂在衣袖裡的大掌,瞬時握緊,平整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下一秒,宇文燁華驀地翻身上馬。

老管家與一旁的管事何叔,瞬時就是一愣,喚道,“王爺……”

宇文燁華卻已一勒馬繮,沉聲囑咐,“今日的事,不可以泄露半分……本王進宮一趟……”

也不待兩位忠僕的勸告,頭也不回,男人催馬疾行,瞬時往皇宮的方向奔去。

他一定要救下宇文徹和沫兒,他一定要阻止上官翎雪……

但願還來得及。

心中沉滯,如巨石抵着,宇文燁華眉目晦暗,越發焦急的向皇宮奔去。

料峭寒風,從耳畔呼嘯而過。夜色濃厚,如潑墨一般,籠罩住急行的男人身影。

很快便被這無盡的夜色湮沒。

……

流觴亭。

月色如洗,靜夜沉沉。

涼意如水的空氣裡,似沾染了絲絲酒香,若有若無的飄散在亭中,滲進夜風裡。

望着對面的女子,被酒氣蒸的薄紅的清透臉容,宇文徹心中就是不由的一熱,一雙清雅的眸子,幾乎難以從她的身上移開。

夏以沫提起酒壺,不知第幾次的往面前的杯盞中倒着……對面的男人,卻在這個時候,驀地伸出手去,修長手指,覆上她的手,阻止了她繼續倒酒的動作,“沫兒,別喝了……”

男人語聲極輕,不過短短几個字,一字一句,卻盡是難掩的關切。

夏以沫知道他是怕自己酒醉傷身,又怕她是在借酒消愁,所以,纔有此一勸……斟酒的動作,就是一頓……

她想告訴他,沒事,她不會喝醉……可是,捫心自問,方纔她那樣一言不發的連飲幾杯烈酒,心中當真沒存着半分借酒消愁的念頭嗎?

夏以沫不由苦笑了一下。是呀,她不敢那樣說。

“景言大哥,我沒事……”

強撐着笑了笑,語聲一頓,夏以沫澄澈眸底,卻終是不由的掠過些微的苦澀,卻還要裝作安然無恙的模樣,道,“……只是方纔,一不小心想起了最近發生的事情,有些氣悶罷了……”

頓了頓,“再加上,景言大哥你明天就要走了……今日一別,你我不知何時再能有想見的機會,所以……”

她話還沒有說完,但覺覆在她手上的白皙手指,似乎驀地一緊,男人手上溫熱的氣息,瞬時裹滿夏以沫,一剎那間,竟彷彿有些些的燙人一般……

夏以沫心中驀然一動,下意識的望向對面的男人,卻一下子撞進他灼灼眸光之中……

他的眼中,有不捨,有傷懷,還有一簇而起的難掩激盪,灼熱如火,情深似海……

夏以沫只覺心頭倏地一震,本能的將手從男人的掌心,抽了出來……

察覺到她的動作,宇文徹下意識的就想要捉的更緊,可是,一剎那間,當他觸到面前的女子逃避的神情之時,他的手,就那麼頓在了原地,一動也不動,在半空中,形成一個蒼涼的手勢。

指尖的溫暖,迅速被女子帶走,大片大片料峭的夜風,瞬時灌滿他空蕩蕩的掌心,如同千萬根細針,同時刺進他的皮膚一般,先是尖銳入骨的疼,慢慢的,那些疼痛,竟化作一寸一寸的麻木……

“景言大哥……”

夏以沫有些慌亂,有些不知所措的喚道,一時心中,千頭萬緒,亦是混亂一片。

宇文徹彷彿漸漸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想要收回頓在空氣裡的手勢,只是,那雙手,卻彷彿僵住了一般,麻木生硬,用盡他全身的力氣,方纔收了回,掩進衣袖裡……只是,那白皙修長的手指,卻無論如何也再握不緊,木木的疼,無論他怎麼用力,都無法阻止指尖不斷傾瀉而出的那些顫抖……

“對不起,沫兒……”

薄脣緊抿,強壓下喉嚨深處的翻涌氣血,半響,宇文徹方纔費力的吐出這句話,卻是難掩的苦澀,男人下意識的闔了闔眸,逼盡瞳底如刺的痛意,輕聲道,“……剛纔是我失態了……”

不管是短短的幾個字,卻彷彿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如同一團熱火,燃燒殆盡,惟剩一片餘燼,冷寂寒涼,再也無法點燃。

夏以沫心中瞬時就是一窒。

“景言大哥,你別這樣說……”

夏以沫急聲道,回想昔日與面前男子種種的相處情景,心中就是一疼,“如果要說對不起的話……景言大哥,那也應該是我對你說……”

嗓音生澀,心底內疚與感激,在這一剎那,如同漲潮的汐水一樣,緩緩涌向心頭,“景言大哥,自相識以來,你幫了我很多,也救了我好幾次……我一直很感激你,也很慶幸,有生之年,能夠認識你……在這個皇宮裡,除了柔香和翠微,也惟有你,纔是真心待我之人,我一直很珍惜與你的這段情誼……”

只是,這些話,卻如同一把把鈍刀子一樣,割在宇文徹的心頭,男人苦澀一笑,接着她的話,續道,“……但沫兒你,卻從來都只將我當做朋友,是嗎?……”

他沙啞嗓音中的悽苦,炙的夏以沫心頭一顫,下意識的擡眸,望向面前的男人……宇文徹卻沒有看她,一雙平日總是清雅如玉的眸子,此刻,卻彷彿蒙了塵一般,暗淡的沒有一絲光亮,唯有茫茫苦澀,綿密如萬千蛛絲一般,溢滿着他杏色瞳仁,一絲一縷,盡是傷心……

夏以沫聽到他空洞嗓音,低低響起,“……一直都只是我在癡心妄想罷了……”

像是覺得這樣的自己,真的很可笑一般,宇文徹削薄脣瓣,不由緩緩扯開一抹自嘲般的弧度,飄渺恍惚,彷彿被這料峭的夜風一吹,便會消散在空氣裡,再也尋不見一般。

夏以沫心中大慟,一剎那間,痛如刀絞,像被人狠狠捏住一般,“景言大哥,你別這樣說……是我不好,是我沒有注意分寸,讓你產生了誤會……”

她急切的抓住他的手,迫切的想要解釋……是呀,是她不好,都是自己的錯,她不該貪戀這個男人給予她的溫暖,而不斷的向他靠近,最終,卻害得他如此傷心……

憶及昔日的種種,夏以沫心中內疚更甚。

宇文徹卻是不由的眼眸微垂,落在她無意識的抓在他手上的纖細手指……她的手,小小一隻,細膩纖長,白皙如玉,如同依賴一般的緊緊抓着他……

宇文徹眼中不由的一澀。即便明知道,她的這一舉動,沒有任何的意義,可是,他還是會忍不住的想要留戀……她的手,那樣小,指尖又是那樣的冰涼,令他甚至想要反手相握,將她纖細的手指,一一包裹進他的掌心,溫暖她所有的寒冷……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撇去兩人的身份地位,惟有一個原因……因爲他知道,那不是面前女子想要的……

所以,即便再不捨,再想抓住,但宇文徹最終還是輕輕的,輕輕的將被女子握住的手勢,抽了出來。

夏以沫手上一僵,這才意識到自己方纔情急之中,做了什麼,一時只覺心頭大亂,完全不知該怎麼辦……

這一刻,她恨透了自己。

“景言大哥……”

女子迫切的想要解釋。

宇文徹卻只是輕淺一笑,彷彿又恢復到初見之時,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沫兒,不關你的事……”

男人輕聲道,“是我一時迷惑,纔有了這些誤會……”

嗓音一緩,“……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夏以沫望去,對面的男子,已不見先前的苦澀悽楚,清雅面容,柔和淺笑,如風輕雲淡,一如昔日,叫人心安……

可是,這樣的宇文徹,卻只讓夏以沫心中更疼,更難受。

“景言大哥,對不起……”

彷彿除了這三個字,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面對眼前的男人,她註定此生內疚與虧欠。

宇文徹卻是灑脫一笑,“沫兒,你無需覺得對我感到抱歉……感情之事,本就勉強不得……昔日的種種誤會,就此泯過……沫兒,只要你願意,以後,我們還是朋友,還是知己……”

這些話,皆出自他的真心。

他向來不是什麼拖泥帶水之人,他不會因爲喜歡上面前的女子而感到後悔,卻也絕對不會苦苦糾纏……只因她不喜歡他,所以,他願意尊重她的心意,尊重她的選擇……因爲,這纔是喜歡一個人,真正應該做的……

雖然,不能得到面前女子同樣的迴應,雖然,他的心中,仍是會感到疼痛,感到失落,但是,他知道,這樣的痛,他可以克服……

他不會讓自己成爲面前女子的困擾,他不會讓她感到絲絲的爲難……

他只想她能夠開開心心的,能夠遵循自己的心意,肆意而活。

夏以沫也知道,他這樣說,不過是想讓她心中好受些罷了……這個時候,他仍是如此爲她着想,如此顧忌她的感受……

夏以沫心中怎會無動於衷?

自己何德何能,得面前的男人如此相待?

夏以沫眸中一澀,淚水不由奪眶而出,“景言大哥,謝謝你……”

千言萬語,能夠訴至於口的,也不過惟有這“謝謝”二字罷了。

比起他待她的心意,自己何其蒼白。

宇文徹指尖微動,忍住想要伸手將她眼中淚水拭去的衝動,溫聲道,“沫兒,你我既是知己,又何須言謝?……”

男人語聲一頓,終不由道,“……我只希望你從今以後,能夠舒心快樂……如此,於願足矣……”

夏以沫驀地擡眸,望向他……她能夠清晰的看到,面前男人一雙溫潤眼眸裡,那些絲絲縷縷的情意,脈脈如同清泉一般,一點一點的淌過她的心頭,如冬日裡的暖爐一般,叫人心熱,亦叫人心動……

這樣一個男人……

若自己能夠早些遇到他,該有多好……在她沒有遇到那個男人之前,在她沒有深陷之前……

可是,這個世上沒有如果。

況且,她又何嘗能夠配上他呢?

眼中澀然,夏以沫忙自扭過頭去,不敢讓面前的男人,看到她流淚,只輕聲道,“景言大哥,你人這樣好……以後,一定會遇到一個值得你真正真心相待的女子的……”

宇文徹卻是心頭一頓。

會嗎?他此生還會再遇到另一個,如同面前的女子一般,叫他心動之人嗎?

不,宇文徹知道,不會的……即便有朝一日,他真的遇到另一個女子,令他心動,令他歡喜,令他願與之攜手共度一生……但那也定是不同的……即便有朝一日,當他再想起面前的女子,再不會心底疼痛,能夠真正的雲淡風輕的一笑,但,她也依舊會藏於他心底最深處的某個角落,永遠清晰如昨……她是投影在他心波上,最初的愛慕,是此生都會被他珍而重之珍惜的最初與唯一……

但是,這些話,這些心緒,他自己知道,他自己珍藏就好,他不會告訴面前的女子,他不會再造成她任何的困擾……

所以,宇文徹只是溫潤一笑,輕聲道,“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也許有一天,他真的會遇到這樣一個女子,也許不會……誰又知道呢?

但人總要往前走的。不可能停步不前。

所以,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宇文徹不會強求。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夏以沫低聲重複着這句話,短短的十個字,可是,真正要做到,又談何容易呢?

一生一世,只得一人,白頭偕老……多麼美好,又多麼困難……

只是,這樣美好的希冀,她卻是永不可得了吧?

那個男人……

他註定不可能是她的良人……

心頭一苦,一瞬間,心緒一層一層緩緩壓上來,像砥了巨石,鈍鈍生疼。

斂去了,夏以沫不想再讓那個男人影響自己,垂眸,遮去瞳仁裡的澀意,再擡眼的時候,眸中已不見什麼悽楚軟弱,將面前空了的酒盞,重新填滿,夏以沫擎起酒杯,向面前的男人一敬,道,“景言大哥,我祝你早日遇到那樣一個人……與你相攜白首,此生不離……”

仰頭,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

宇文徹什麼都沒有說,亦是仰首,酒灌入喉。

望着面前女子猶沾着溼意的雙眸,男人終不由開口問道,“沫兒,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夏以沫捏着汝窯天青色酒杯的指尖,就是一緊,半響,脣畔卻終不由的漾出一抹苦笑,“我能有什麼打算呢?左不過是繼續困在這宮中罷了……”

她太清楚,那個男人,是不會放她離開的……

她逃不掉,也掙不脫……那個男人,就像是緊緊纏住她的鎖鏈一般,他纏的是那樣的緊,那樣的深,刻骨入心,早已在不知不覺間,勒進她的生命裡,纏住她,不得自由……

不知何時纔是盡頭。

或者,只有死亡,纔可以將她徹底的從他身邊解脫吧?

夏以沫捏着青瓷酒盞的纖細手指,用力到泛白,迎着光看着,那手指居然比薄如紙的汝窯佳器更顯得晶瑩剔透些。

宇文徹心中不由的一緊。

這些日子,他雖然未能進宮,但是,宮中發生的一切,他卻也聽聞了不少……想到當日,他那位皇叔,見到自己與面前的女子在一起之時的那種沉怒……那樣濃烈的佔有之慾,應該是與愛意有關吧?……

可是,他卻一次又一次的傷害着面前的這個女子……

一雙清眸,終是不由的再一次落到女子白皙修長的頸項間……雖然如今她頸上的青紫掐痕,已淡淡褪去,但是,能夠造成這樣的傷痕,可見當初,那個男人下手有多麼狠……

儘管不知道,當日發生了什麼,會讓他的那位皇叔,下如此狠手,對待面前的女子……但只要一想到,那個男人,有可能真的會一氣之下,將面前的女子掐死,宇文徹便不由的感到心有餘悸……

他一向知道,自己的那位皇叔,有多麼冷酷和殘忍,但他也知道,他對面前的這個女子,是不同的……可是,這種不同,卻也可能將面前的女子,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他不明白,宇文熠城到底是怎樣想的?他對面前的女子,又究竟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還僅僅只是佔有慾作祟?

若說他喜歡面前的女子吧,可是,若一個人真的喜歡另一個人,愛她護她都來不及,又怎麼捨得,會如此殘忍的傷害她呢?

可是,若說不愛的話……

宇文徹回想他回京的這段時日,眼見着面前的女子與他那位皇叔之間的種種相處……

他相信,他的直覺不會錯……

只是,他終不是宇文熠城,不能猜透他的心思,也不能夠讓他照着自己的心意,來對待面前的女子……

況且,除了他那位皇叔之外,這宮中的其他人,也不太平……首當其衝的,就是他另一位皇叔,宇文燁華心心念念着的那位儷妃娘娘……

想到她,宇文徹不由的眉頭一皺。

“沫兒……”

沉吟了片刻,宇文徹不由開口道,“……你與皇叔之間的事情,我不便多言……只是,有些事情,過剛則斷……我相信,皇叔心中,是有你的……”

他這樣說,也是希望,面前的女子,能夠與宇文熠城心平氣和的相處,凡事,多一些體諒,避免別人有心的挑撥……

夏以沫卻是心中一窒。

他說,宇文熠城的心中,有她……曾幾何時,她也這樣認爲,這樣相信……

可是,現在,她卻不禁懷疑了。

夏以沫不由輕輕一笑,“我卻分不清,他的心中,究竟有沒有我……”

宇文徹欲待再勸,夏以沫卻緩緩站了起身……只是,她剛一起身,就覺有些頭暈,身子一晃,險些沒有站穩……

宇文徹趕忙將她扶了住,可是,一起身的同時,他自己也是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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