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昕的黑瞳中水光波動,驀地起身,一把扯過我的手,將我緊扣在懷中,含着激動,啞聲道:“遲兒,遲兒,我終於……終於又等回了你,等回了那個傾心愛戀我的你!我從前,一直痛悔自己弄丟了你,我那樣恨我自己……恨自己把最心愛的你給遺失了。你知不知道,當那一刻,你捨下我,奔向他人懷抱時,我的心……有多麼痛?我恨不能毀滅了這個世界,毀滅了一切,也不願接受你不再愛我的事實。可是我終究不能去阻擋你,我不能當那個破壞你幸福的罪人。遲兒,無數次見到你,我都想對你吶喊,遲兒,遲兒你知道麼?我一直在你身邊,你爲什麼不肯回頭看我一眼?爲什麼不肯再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只要你肯回首,我便會不顧一切朝你奔去,緊緊擁你入懷,再不放手!”
那些爲他刻骨銘心,至今念念不忘的過往,在我的記憶中,卻是一片空白。我的遺忘,對他的愛,是多麼多麼的不公啊!可是,聽着他壓抑的哭聲,聽着他真情流露的恐懼和欣喜,我的心中,霎時漲滿一股又酸又甜的感覺,用力緊緊抱住他,眼角流下一串幸福的淚珠。
我心裡默唸:沐昕,對不起,我回來得太晚。可是你放心,這一次,我回來了,便是任誰來反對,任誰來拆散,我也絕不放手與你緊握的手了。便是有一日你也忘了我,不再愛我,我也生生世世糾纏不休,生死也不和你離棄。
溶溶月色,從微敞的窗戶照進來,鋪了一地的銀光,那樣清冷。忽地,聽得隱隱的爆竹聲響,眼簾一擡,望見千樹萬樹銀花綻放在墨藍的天際,團融簇錦,那樣華美絢爛。低首間,我展顏微笑,聽見了心花綻放的安靜幸福。
耳畔是他溫柔的低語:“喜歡麼?先前以爲今夜是咱們大婚的日子,我特意命人準備的。我記得,你從前最愛看煙花。”
我眼中浮起一層熱氣,霞飛兩靨,“原來你還記得,我很喜歡。沐昕,執子之手,與你偕
老。我一世不忘,你也一世不忘,好麼?”
輕嚀低語,含着訴不盡的脈脈情意,我相信,別人不懂,他心中定明瞭。
沈沐昕的眼眸亮得出奇,整個人容光煥發,宛若皎月流風般清俊動人,他俯首在我的眉心處烙下輕柔一吻,答允我:“好,我答應你。這一世,生當與你長相守,死必與你長相思。”
面頰微微的發燙,心中彷佛有幾隻小鹿在亂撞,我望着他,無限歡喜地婉轉微笑。
牽着手走出去,兩個人漫步月下,聽清風絮語,香草含露芬芳,柔聲細語着心中的情話。
“累了吧?來,坐下,我推着你盪鞦韆。從前啊,在晉宮,你最喜歡纏着我陪你盪鞦韆了。”
不由分說,我已被他按在鞦韆架上坐下,剛抓緊藤條,背心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推力,我整個人就隨風高高蕩起,尖叫着,看裙襬紛揚在無邊的溫柔夜色中,髮絲飛舞,拂亂在面頰。那樣單純的快樂,是如此的久違而溫馨。
“沐昕,沐昕,快點,再快點,我要飛得更高。”我尖叫着,恣意撒下自己銀鈴般的笑聲,此刻再不必顧及什麼皇家公主或是帝王妃的端莊儀態,只須盡情歡笑,那種隨風而逝的感覺是那樣的輕鬆快樂。讓人不捨丟棄。
沈沐昕隨着我笑,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推動着我向前,陪我歡呼雀躍。
那個時候,當我一次次從高處蕩下,緩緩從他身旁經過,而後又漸漸遠離,側首相看對方的笑顏,心中是如此的滿足,又是如此的依戀,多想就這樣牽着他的手,過完一輩子。
蕩了一會兒鞦韆,當停下來扶着藤條輕輕喘息,任汗水滑過臉頰時,忽然覺着從前積蓄在心頭的煩惱一下子減輕了許多。
沈沐昕在我身旁蹲下,掏出帕子給我擦汗,眼神中的寵溺是那樣明顯,他笑道:“累壞了吧?不過前段時日你在屋子裡待得久了,偶爾出來這麼運動一下,出出汗
對身體也是有好處的。怎麼樣?覺得還行麼?”
我仰頭格格地笑,忽然發難跳進他懷裡,將他撞倒在地上。
“呵呵……呵呵……”
沈沐昕回過神來,第一反應是將我牢牢護在懷裡,看我安然無恙,輕輕皺起眉頭,嘆氣道:“你這鬼丫頭,真是讓我不知道說你什麼來得好。”
我朝他扮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那便什麼都別說吧,就這樣靜靜的,只有我們兩個人。”
一面說着,我忽然安靜下來,伸出手指輕輕觸摸着他的額頭、眉毛、眼睛、鼻子,而後是嘴巴。看着他清俊無雙的臉,溫柔含情的雙目,那一剎,我突然有了落淚的衝動。
垂首,將臉埋入他的胸膛,我極低極低道:“沐昕,我要一輩子記得你,要一輩子和你在一起。你千萬,不能放開我的手。”
沈沐昕的心跳聲透過胸腔傳來,一下一下,是那樣沉穩有力,一如他的聲音,“好,我們一輩子在一起。我沈沐昕指天爲誓,今生今世,寧死不負雲墨遲。我,寧可死了,也不會丟下你的。遲兒,我只怕你丟下我,丟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活在這世上。”
我的淚,輕輕落下,迅速洇入他的衣襟,帶着灼人的熱度,一直燒到我心底去。雙手摸索着緊扣住他的手,我堅定不移道:“不會的,沐昕。我對你發誓,這一世,除了你沈沐昕,雲墨遲心中再無第二人!我若嫁,必嫁你爲妻。否則,我寧可一生孤獨!”
若知冥冥之中有一語成讖這一說,大概,我寧死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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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沈沐昕,我託着下巴獨自一人坐在屋內靜靜發呆,未留任何一人在身側,包括丹碧,我也遣了出去。
看月上中天,紅燭淚盡,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公主,我能進去麼?”
我聽出是丹碧的聲音,淡淡道:“進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