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桃花已經落了
那日秋收大典之後,瀧卿大病一場,三個月都沒踏出侯府,昔日瀧卿愛穿顏色鮮亮的衣服,可是那日之後,她便只穿白衣。
除了每天會去一趟桃園之外,再沒有人能在街上看到她。
一開始有人議論,可時間久了,便再沒有人關心這個悔婚的女子,人們只知道五皇子快要回來了,長安城煙柳巷即將要多了一個風流王爺。
轉眼就是半年,過的這樣快。除去病重的三個月,其他時間每天瀧卿都會去一趟桃園,不管是不是花季。
他還是沒有回來。
一個風流王爺而已,除了真正知道他實力的人和瀧卿還有誰能去關心呢?他們曾經也還算是轟動長安的愛情終是埋葬在了這座繁華的城中。
半年,過的這樣快,快的她抓不住。原來,沒有他的時間,也過的那麼快。不知道他還好嗎?瀧卿看着手裡的桃枝,臉上的笑一閃而逝。
離開桃園前,瀧卿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承載了她太多悲傷和歡樂的地方,雖是笑着卻沒人知道她心裡的苦澀。
“謝謝你,李君佑,讓我看懂了人心。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來這裡,我不想再記得你,想你的時間,是我最難過的時間,我很怕這個習慣,所以以後,我不會來了。雖然我還是很想你,可我並不想總是夢見這片桃林。”
“卿兒……你……”
瀧卿聞聲一震,那聲音,她此生都不會忘記,一個她愛到骨子裡的人的聲音,怎麼可能忘記?難道,這又是夢麼? 而,故人雖歸,桃花落。
侯府的門口,有人焦急地踱着步,那抹藍色的人影就是唐逸。
每次瀧卿去桃園,他都會在侯府門口等她回來,偶爾也會開玩笑說自己像個怨婦一樣。
終於,那抹白色的人影出現在視野中,唐逸緊皺的雙眉也鬆弛了下來,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了過去,“小姐,今天怎麼回來的這樣晚?”
“最後一天嘛,就多待了會兒。”像是想做一個笑容卻牽到了傷口,嘴角的弧度很不自然,甚至連眼裡都閃出了晶瑩。
唐逸自然也察覺到了瀧卿的不對勁,雖然這一年來她的情緒一直不好,可是像今天這樣還是很少見。不過他並沒有往下問。他知道,瀧卿不想說的,怎樣她都不會說。所以,他只是溫和的笑了笑,對着瀧卿溫柔的說到, “那快進去吧,我讓人買了你愛吃的桃酥,一會給你送過去。”
“嗯。”瀧卿點點頭,應了一聲便提起裙襬往府裡走去,走了幾步卻停住了,“他回來了。”她開口,沒有轉身,聲音不大,也沒有任何溫度,平常地不能再平常,如果唐逸不知道那個人對她多麼重要,他甚至不會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誰。
唐逸輕輕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所以,你今天回來晚了。”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是,不過桃花已經落了。”瀧卿轉過身,這次,她的眼神中,多了一種東西,叫決絕,“我承認我習慣,可是,它終究是落了。”這次,她牽的笑容恰到好處,完全沒有剛纔的不自然,只是多了堅定。
唐逸並未做出含有吃驚之類的舉動,只是笑着走到她身旁揉了揉她的頭髮,“瀧卿,不管你做什麼選擇,我,唐逸,都會一直一直陪着你的,知道麼?”
“嗯,”瀧卿揚起笑臉,“謝謝你,唐逸,我讓你擔心了,以後不會了。”
那笑容真的是無懈可擊,燦爛極了,說不出真心還是假意,只是唐逸也不知道,如今李君佑在瀧卿心裡的位置,是否和一年前,不一樣了呢?或許……始終都沒有忘記過吧。
今日長安城熙熙攘攘的人羣中多了一抹落寞的人影,似是遠道而來,又不象外鄉來客,這個人,就是李君佑。
李君佑在街上,漫無目的的向前走,他心裡很亂,瀧卿怎樣他都能接受,可是剛纔的態度,繞是他做了很多準備還是始料未及。風不大,他也沒喝酒,可是這路卻怎麼也走不直。
淡淡的笑容,淡淡的語氣,什麼都是淡淡的,沒有厭惡,沒有欣喜,什麼都沒有。
當自己的眼睛對上她的眼睛,他以爲她會欣喜,他以爲……可是沒有以爲。
李君佑以爲她會對他疏離,可是在他走近想把瀧卿攏進懷裡的時候,瀧卿卻沒有躲,這到是讓李君佑楞住了。
“卿兒,你這半年,瘦了很多。”在桃園看見瀧卿,又聽她說了那些話,看見她孱弱的身影,李君佑心裡很不好受,可是她的態度,他不知道怎麼去應對。是疏離,可是又沒推開他,是不信任,可是又沒有拒絕他的懷抱。
“卿兒,我……我很想你。”不知爲何,這句話說的結結巴巴。
“卿兒,你還在怪我麼?”
“卿兒,對不起,是我不好。”
“卿兒……”
瀧卿靠在李君佑懷裡,感覺到他的身體在顫抖,情不自禁的擡起頭對上那雙眸子,心裡卻涌上了一陣酸意。
“可是,我們已經說好了,不是嗎?”瀧卿輕語,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伸手抱住他,“很高興你能回來,李君佑。”可是爲何,聲音慢慢的發顫,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李君佑看見她哭,心裡更加難受,“卿兒,我當初……,我只是……是不想讓你有危險,當時我的處境很危險,我不想連累你。”
“那爲什麼現在,你不怕了?”
“卿兒,我現在要做的事情,和你有關。我的影衛告訴我,四哥在籌謀一件大事。卿兒,我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得到這江山,沒有能力給你美好的未來,但是,我不想再留你一個人,沒有你的日子,我很害怕。”李君佑伸手替她拭淚,動作很輕柔,像怕弄碎懷中的玉器一般。
“李君佑,你要做什麼我不管,但請你不要再踏進我的生活。”她依舊沒有推開他,只是語氣又恢復到一開始的平淡。
李君佑在那一瞬間便明白了,她不信他。
是啊,她根本就沒有相信他的理由,相反,恨他的理由,倒是很充足。
只那一瞬間的決定,卻讓我無法再與你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