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境況造就人,而是人造就境況。
看似平靜的國內實際上有着莫名的規則,在各行各業、不同勢力、不同人之間,無形規則隨處可見,看似無影無蹤,實際揮之不去。
菲里歐並不怨恨聖庭,也不怨恨神,他理解尤斯比烏想要維持王國穩定的做法。但是他無法接受其中的做法,以壓榨普通人生存權利的做法,富裕權利者任意揮霍普通人的行爲。
一千個人就有一千種生存方式和生活道路,要想改變一些事情,首先得看清接下來將要行走的道路。
當法律被金錢取代,當生命被金錢取代時,菲里歐就已經做出選擇了。此時此刻,渾身浴血即將面臨死亡的結局,就是菲里歐所選擇的路的終點。
菲里歐閉上了眼睛,任由命運降臨,雨水順着臉頰流下,生命即將終結。
長劍流淌着鮮血灑落地面,富有活力的鮮紅感染着土地,映出一片緋紅。
“真是精彩的戰鬥啊,你的劍一如既往的銳利,明明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卻更加凌厲,真是不可思議。”
天空傳來這樣的聲音,不過卻一點都沒有驚訝的樣子,那慢條斯理的女孩子語氣,就像是剛剛睡醒還處在低血壓的小孩子一樣。
紅溯出現在尤斯比烏與菲里歐之間,長劍沒入她肩膀中,保護身體的血液被完全斬斷了。看着皮膚上淌下的血跡,紅溯似乎很不可思議般的微微傾過頭。
看見紅溯的尤斯比烏卻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還活着?”
“託您的福,我活的比你好很多。”
這麼說着,紅溯不顧受傷的手臂優雅的拉起裙襬向尤斯比烏禮儀性的微微鞠躬,她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誠懇。坐在她身後的菲里歐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同時他還發現,近距離觀察紅溯可以看清她裙子內部的……總之紅溯長裙有些薄的不可思議,幾乎透明,近距離可以看見裡面貼身的紅色。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老師跟紅溯的樣子好像相互熟識,菲里歐感嘆一聲,將視線從紅色上移開,若無其事般仰望天空,烏雲翻滾,細雨正在越下越大,轉眼間雨水遮蔽了視野。
菲里歐發覺還是把頭低下更好。
“看樣子我做過跟菲里歐一樣的事情……你跟當時沒什麼變化,這麼多年你還保持着青春,作爲魔女,你又吞噬了多少人的靈魂?”
尤斯比烏的聲音轉眼間變成了質問,他將雙劍毫不猶豫的舉起,眼看一場更加激烈的戰鬥就要爆發了。對於尤斯比烏燃燒起的戰意,紅溯卻是往後輕輕退了半步。
“遵從您的教誨,我從未主動侵害過任何生命。但是,王者間,寸土之爭,血流成河,當我守護住生存的權利時,就已經變成這樣了。”
“生存的權利……”
“我姑且也要稱您一聲老師呢,畢竟當初是你從惡魔手裡救了我,但那時我早已被惡魔的血感染了。請原諒當初欺騙您,因爲我說實話,必然會被燒死。”
“真是的,我還真是差勁的老師,教育的兩個學生都離家出走了。”
事到如今尤斯比烏心中的苦澀越來越重,持劍的手垂向兩爆稍後又做出什麼決定般的重新舉起劍。感受到老人的決心,紅溯也莞爾一笑,血液從傷口中流出,在大雨中依然凝結在一起,形成與身高不符的長柄鐮刀,鮮血之鐮毫不猶豫的斬向尤斯比烏。
血紅氣息四散飛舞,鮮紅鐮刃在紅溯周圍旋轉,三道可怕的風刃從前方襲來,鐮刀立刻將風刃拉扯過來瞬間絞碎。
尤斯比烏嘴角浮現笑意,想通的瞬間超乎想象的超大龍捲風暴立於大地之上,身在遠處的菲里歐和四周昏迷的騎士統統被吹飛,尤斯比烏和紅溯盡情破壞着森林的地面。
長劍撞在鐮刀上,紅溯眼中閃過少許驚訝,輕盈的身體被打飛,撞在龍捲風邊緣。鐮刀迅速刺入地面,拖出一道長長的弧犀身體藉助刀柄迴旋衝向尤斯比烏,兩把迎面而來的劍在空氣中劃過點點飄散的光輝,紅溯擋住其中一條,另一條在腹部留下恐怖的傷口。
這道傷口足以讓普通人將肚子裡的所有東西流出來,但對紅溯來說只是普通的劃傷。
接下來鐮刀在紅溯手臂環繞一圈,才尤斯比烏的長劍劃出刺耳的。
緊接着流暢繞出圓月的軌跡,伴隨着舞蹈般的優雅身體也在輪舞,刀柄緊貼背後,反身橫斬而來,速度極快,但尤斯比烏依然精準的擋下,又是一陣交錯火光。
紅溯的舞步依然在繼續,鐮刀豎起,伴隨着滿月的軌跡從上斬下。
尤斯比烏不動聲色的舉起雙劍,十字相交,這一次的力量勇猛無比,被劍光穿過的鮮紅鐮刃瞬間斷碎。
近距離戰鬥什麼的,紅溯只有報以苦笑,手中鮮血回溯身體中,從地下穿刺尖銳長矛。尤斯比烏反應快的離譜,幾乎是在紅溯做出攻擊動作的瞬間就跳過來,斬破攔截在前方的層層鮮紅鎖鏈,直接來到紅溯面前。
“果然我不擅長近戰,這種狗鬥以後交給菲里歐好了。”
“我要你們發誓,今生今世不得作出違背道義的事情。”
尤斯比烏聽聞狗鬥一詞時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這是在說他是老狗嗎?紅溯這孩子說話跟記憶裡一樣不客氣。
“認真聽我說,既然你們追求自己的路……”
雨漸漸平息了,隨着戰鬥結束而平息……而這段誓言則永遠不被外人所知。
紅溯架起受傷的菲里歐度過河流,尤斯比烏站在河對岸看着他們的背影緩緩消失在森林中,不由得長嘆一聲,感慨命運的造次。
對於紅溯,這一刻菲里歐將對她的諸多不滿全部轉化爲感激之情,千恩萬謝不知如何報答,恨不得將自己嫁給紅溯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兩人在河邊走出不久就看見了伊莉雅的蹤影,這個小笨蛋擔心菲里歐的安全愣是沒跑遠,身體被雨淋的透心涼,真擔心她第二天就會感冒。
擔心她的同時,菲里歐也要痛苦並快樂着,傷勢嚴重痛苦是理所當然的,那麼快樂就得另說了。緊貼着紅溯身嬌腰軟的身體,菲里歐莫名產生了微妙的感覺,但是他還沒明白那種來自身體的悸動是什麼,他就被紅溯放在樹下,回過神時劇痛瞬間蔓延全身。
“疼疼疼疼,身體都要壞掉了。”
“哎?剛纔怎麼不叫?”
“剛纔沒人虐待我!”
菲里歐大喊扭過頭,剛纔想的事情怎麼好意思說出口,放鬆之後他第一次考慢別的事情。他不斷的用後腦勺撞着樹幹,咬着牙接受紅溯的包紮,這個女人的手法簡直是在報復社會,明明還能堅持帝痛被她一折騰,菲里歐立刻忍不住慘呼出聲。
“讓,讓我來吧,我可以治療的。”
伊莉雅弱弱的舉起手,在紅溯姐姐大人的氣場下她變得跟倉鼠一樣膽小。
“不行,你的能力還不熟練,容易傷害別人也容易傷害自己。”
“爲什麼……”
說話間紅溯從口袋裡拿出一顆栗子交給伊莉雅去一遍吃着玩。
“舉個例子,你的能力是直接拆了西面的牆來補東面的水泥地。你還不會用那種力量,就算菲里歐是熱血笨蛋也會被你玩死,他受傷太多,你更會用力過猛直接玩脫了,所以不行。”
“熱血笨蛋?我不贊同你這麼說我。”
“抗議無效,等過幾天你身體好點我再來治療你,如果疼的話,學着來一根吧。”
話音一落,紅溯又從口袋裡取出個方形的小盒子。
“這是什麼?魔女的藥劑麼。”
“姑且是,這個東西叫做紅溯特製愛心香菸,經過我專業處理,有着卓越的止痛功能。”
“要怎麼吃。”
稍後菲里歐就提出疑問,他從沒接觸過奢侈品,對這種東西一點也不瞭解。
“笨蛋纔會吃,你看這種東西哪裡像吃的?!”
“那要怎麼做?”
“你先把這頭放在嘴裡,等點燃了就吸氣,把煙霧吸到肺裡。”
不知爲何菲里歐一種很不安的心情,但他還是照做了,捏着香菸的手有些發抖,稍後紅溯伸出指尖在香菸前端擺過,火苗一閃而過。然後菲里歐按照她說的做,結果就是被嗆的劇烈咳嗽,牽動身體的傷勢,疼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慢點……”
紅溯說着,站起來拍了拍手準備走人的樣子。
“我先帶伊莉雅去安全的地方,你朝太陽升起的地方先走着,我明天清晨就來接你”
“好的。”
戰場附近的森林從中間向兩邊傾斜,現在戰鬥平息了,雨後的森林漸漸歸於平靜。
清晨,天空陰雲還未散去,又降下雨水。
昨日發生的事情不願意想起,傷口似乎又裂開了,殷紅從白色繃帶下滲出,他只有帶着一路血跡走動着,搖搖欲墜,疲憊不堪。用意志支撐着邁出腳步,按照約定的路線前進。
在那裡有着白髮的女孩,恬美的臉龐上充滿擔憂和恐懼。看樣子跟紅溯相處的並不‘愉快’。事實上菲里歐被紅溯放置不管了,他完全是靠自己走到這裡的。
“哥哥,你怎麼樣!”
視野裡出現白髮女孩的時候,對方先一步看見了傷痕累累的他,從藏身之處急忙奔跑而來,緊張的扶着他。
“至少我還活着……咳咳!走吧。”
如此輕聲說着,他並不在意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劇。
明明是清晨,烏雲卻遮蔽了陽光,即使北風呼嘯也無法吹散。寒風襲來,雨點漸漸變大了。
他不禁心想之後的路途將會多麼艱難。
再次嘆着氣並仰望天空,然而腳步卻被某個東西緩緩的擋住。
“還是讓我爲你治療吧!哥哥的傷很重。”
白髮女孩抓住他的手臂,倔強地看着他。
就這麼盯着他看的女孩,似乎強烈希望能夠承受他的痛苦,迴應女孩的是他溫和的笑容,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的頭髮。
“我們去東方。”
“哥哥!”
“聽我說……”
沒有正面回答女孩的問題,他只是看着遠處。
“我感覺自己很弱小,明明知道有些事情是錯的,卻沒辦法糾正,最終將事情變成現在的樣子。我相信你是善良的孩子,在我眼中的你是這麼天真美麗,命運讓你揹負了莫須有的罪名,我卻不知道誰對誰錯。”
說話間,在少女的攙扶着他走出幾步。
“可是哥哥,你的傷很重,傷口會發炎惡化,不要再逞強了!”
“如果環境不容許你有夢想,遷移到容許你夢想的地方去吧。”
雨,逐漸變小了。然後,以後的路究竟要走到哪裡去?在悲傷與彷徨中,他苦苦尋思着。不管從什麼時候開始,重要的是開始以後不要停止。
“走吧,逞強的是你而不是我,我的傷口會緩緩癒合,不要擔心,已經擁有夢想的我,是不會這麼簡單的倒下的。”
“那最起碼讓我扶着你!”
“好吧,不要整個人都靠過來,很疼的。好吧……扶着胳膊就可以了。”
“我們去哪裡?”
“去東方吧,聖庭的勢力從未踏足過那片土地,我們在那裡是安全的。”
遍體鱗傷的他一再堅持,迫使白髮女孩不得不放棄,小心翼翼攙扶着他走過崎嶇的道路,湊近耳邊輕輕地說出心聲。
“謝謝你在那個時候對我說:‘我是來救你的。’”
事後紅溯從另一個方向回來,她有些鬱悶的盯着菲里歐看了半天,沒說什麼。她去找菲里歐,結果被雨水衝散的血腥味給引錯了方向。
但是,菲里歐原本的劇情,在此刻被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