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羽聽得連連點頭,不由朝白鋣投去欽佩的目光。然而,他的表情剎那間就僵住了。
他的目光越過白鋣的頭頂,遙望見遠方漫天塵土飛揚,將那半邊天空都染成了紫紅。
白鋣注意到文羽的異樣,不由轉過頭去。
只一眼,他的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秦宛和林宇軒亦如是。
是追兵!
他們萬萬沒想到,敵人竟來得如此不湊巧!
白鋣不由得朝不遠處的風之彥大叫“風之彥,你好了沒有?敵人追上來了!”
風之彥此時正在施術,根本無暇顧及身邊的情況變化。白鋣這一叫,他才猛然警覺敵人已逼近,心中連連罵娘。此時,他手中的活已經快完成了。
是繼續還是放棄?
心念電轉間,風之彥作出了決斷。
繼續!因爲他清楚,要想徹底擺脫追兵,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馬上就好,再等等!”在他雙手放射出的綠光籠罩中,無數的藤蔓糾纏着數根粗壯的斷木,拉扯、捆綁成船。
也就在同時,大地的震動感越來越強,敵人的身影已出現在不遠處。粗粗看去,至少也有數百人馬。文羽等人心急如焚,如坐鍼氈,頭像鐘擺一般來回晃動,看看敵人追來的方向,又看看風之彥。
“嘚嘚嘚!”急促的馬蹄轟鳴聲越來越近,還夾雜着敵軍的喊殺聲。
敵人越來越近了。
“風之彥,到底還要等多久?”這時,連白鋣都有些沉不住氣了。
此時,風之彥渾身都已被汗水沁透,他全身心都投入到施術之中,實在無暇顧及回話。
戰馬嘶鳴,殺聲震天。四百米、三百米、兩百米……敵人立刻就要殺到跟前了!
就在這時,風之彥猛地擡起頭,叫道“好了!”
在他的腳下,赫然出現了一條七八米長足以容納他們五人的小木船。
衆人立即奔了過去。
時間就是一切。
他們七手八腳擡船下水,還沒來得及上船,敵人卻已經衝到了近前。
文羽一眼望去,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黑壓壓一片輕騎兵,至少也有百人之衆,和先前那幾個完全不能同日而語。這一瞬間,文羽心中甚至有了一種絕望的感覺——他很清楚,若想以他們幾個人的力量突圍而出,除非出現奇蹟。他一咬牙,閃到衆人面前,大叫道“你們先上船,我來斷後!”
風之彥冷笑一聲,一掌推開文羽“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能做什麼?還不給我滾上船去。”
敵軍一個將領模樣的人見文羽幾個如此這般,不由冷笑道“你們真是天真。到現在都還以爲能逃得掉嗎?別在這展示你們那可憐的友情了,反正你們都得死……”
風之彥勃然大怒“就憑你們這些烏合之衆就想叫我死?別做夢了!”說着,他縱身就要撲上前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遙遙傳來“住手!”
風之彥一愣,停了下來。其餘所有人也都不由得循聲望去。
只見在敵軍身後數時米的地方,一人騎在一匹白馬上,正朝這裡疾馳而來。
是歸夕。
文羽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下忐忑不安。他們都不清楚歸夕此時將以一種什麼樣的態度對待他們。
敵軍見歸夕親自趕來,慌忙向他行禮並讓道。
歸夕一臉的悽然神色。走到近前,他翻身下馬,徑直走到了文羽等人的面前。
那將領慌忙道“大人,他們可是……”
歸夕猛地揮手示意他閉嘴,喝道“你們都閃開些,本大人自有分寸!”
“是、是!”那將領慌忙應着,朝手下示意,都退出數米開外。
歸夕望着文羽幾個,嘴脣翕動着,猶豫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我父親到底是不是你們殺的?”儘管他竭力掩飾着情緒,但文羽還是聽得出他那一貫淡定柔和的聲音在微微顫抖,隱隱還帶着幾絲迷惘。文羽苦笑道“夕少,你也不相信我們嗎?”
歸夕一愣,繼而搖頭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們,只是……這件事實在太蹊蹺了,我真的想弄清楚真相!”
風之彥冷冷地道“這事再簡單不過,就看你信不信。”接着,他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告訴了歸夕。
歸夕聽完,身子一晃,差點沒跌坐在地上。文羽趕緊上前將他扶住。
歸夕面色很是難看,搖着頭喃喃道“不會的,怎會是這樣……”足足好半天,他才顫聲問風之彥道“你……你說的都是真的?”
風之彥冷哼一聲道“信不信隨你,我還沒興趣編這種故事。”
文羽跟着道“夕少,就算你不相信我們,也該相信你大哥的爲人吧。他難道會對你父親下手嗎?”
歸夕怔怔地望着文羽,一臉的痛楚和迷惘。終於,他擡頭仰望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望着文羽幾個,揮手道“你們……走吧。”那聲音聽起來是那樣的無力和頹靡。
“大人,這、這可不行!”
“對啊,這是城主大人的命令!”
那將領見歸夕要放人,慌忙帶着幾個副將就上前阻攔。
歸夕突然“噌”地一下抽出腰間配劍,咆哮道“誰敢上前,殺無赦!”他的額頭青筋條條綻出,雙眼通紅,像是要吃人一般。將領和副將們哪裡見過一向以溫和仁慈著稱的歸夕竟有如此可怕的一面,一時噤若寒蟬,再不敢上前一步。雖然他們都是歸午的直屬部下,但歸夕目前的身份畢竟還是城主的弟弟,他們哪裡得罪得起。
歸夕狠狠瞪了衆人一眼,這才走向文羽一行,柔聲道“你們上船吧。”
文羽幾個向他謝過,先後上了船。文羽走在最後,前腳剛上船,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回頭對歸夕道“你這樣放我們走,不會有什麼吧?”
歸夕淡淡一笑“你放心吧。再怎麼我也是他的弟弟,他不會把我怎樣的。”
文羽卻還是不放心“可他連你父親都敢殺啊。要不然,你跟我們一起走?”秦宛站在他身旁,一聽這話也連連點頭。
歸夕卻搖搖頭,神色在瞬間變得無比堅毅。他壓低聲音道“多謝你們的好意。可我不能離開,我一定要爲父親報仇!”
文羽渾身一凜。不由仔細打量起歸夕來。
不一樣了。此時的歸夕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懦弱單純的孩子。巨大的變故已經讓他開始在打擊中蛻變。他的眼神不再清澈,而是充滿了憤怒的火焰和無盡的哀傷。那樣的眼神。文羽似曾相識——就像是風之彥。
那一瞬間,文羽的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知是什麼滋味。沒人能說得清,這樣的變化到底是好還是壞。
短暫的沉默,文羽轉身上了船。
白鋣運起元神,護運着船向前駛去。
歸夕屹立江邊,揮手向文羽等人告別,神色肅然。
蠶叢城的城牆之巔,站着兩個黑影。
其中一個正是歸午。
他的雙目放射出金光,凝視着文羽等人逃走的方向。歸夕的所作所爲都被他看了個一清二楚。他狠聲道“可惡的三弟,居然放任那幫傢伙渡江逃走。這下看我怎麼收拾他!”
這時,他身後的那人卻笑了。此人是歸午智囊團的核心人物呂辛,這次的計謀就出自他手,深得歸午賞識。只見他微微一笑,朝歸午一施禮,道“城主大人,這樣豈不更好?”
歸午扭頭冷眼望着他,沒好氣地說“那好個屁!些傢伙全逃走了,後患無窮。”
呂辛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那條江叫做閬水,是長江水系中流域面積最大的支流。水流湍急,船行其間險橫於前,浪逐於後,稍有疏忽便遭沉覆。而且,那江江面寬處可達三百多米,窄處不過三十餘米,且充滿險灘,暗礁。加上江面天氣情況相當惡劣,極少有人能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