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地提起這個茬，汪興一時無備，精亮的眸子頓時被打暗了兩格，“那日很倉促……”
楚思九的心裡冷了下來，阿嬌果然死了。
想想也是，她在崖莊呆了十幾日，以阿嬌的性子，早就跑來找她了。
“等太平了，我會給阿嬌辦一個體面的喪事。”汪興急急地說。
“好，到時候叫我。”楚思九的情緒低落了，垂着眸子，她輕聲地問，“阿嬌死的時候，誰在邊上？”
私奔這兩個字，絕對是阿嬌說出來寬她的心的。
汪興有點惴惴然，他恍然覺出自己被誆了。然而事已至此，只有老實交待了，“是肖侍衛帶回來的。”
“唔。”楚思九點點頭，這件事情她一定會查，敢殺阿嬌之人，引頸待戮吧。
她覺得自己的邪惡小宇宙正在熊熊燃燒，急切地需要找個口子發泄一下。
就從殺阿嬌的人開始吧。
……
凝起眸子，腦子裡若隱若現地出現了一個計劃，有些道理，卻又不太真切。
慢悠悠地喝一口茶，她思忖起實施的可能性。
汪興見她陷入沉思，也不好打擾，只得訕訕地立於一邊，琢磨起了自己的心事。
時間緩緩過去，日頭西斜，窗格里映入的光線淡了下去。
茶水換了三輪，東方昊人影不見。
楚思九納悶，掉回頭瞟一眼汪興，“宮門過來最多一刻半鐘，我都等了一個多時辰了，王爺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汪興擺出一張苦瓜臉，“剛纔有侍衛過來通報，王爺從宮門出來的時候，遇到了八皇子殿下，被拖去下棋了。”
我勒個去，你怎麼不早說啊。
看一眼窗格，楚思九明顯地猶豫了一下，天快黑了，外面不安全。
她很慫地點了點茶盞，“換杯茶吧。”
“哎，好。”見她沒有走的意思，汪興心頭一樂，王爺果然掐到前王妃的七寸了。
知道她不敢走，故意把她拖到現在這個時辰。
其實王爺早就回府了，這會兒在書房裡批閱文書呢。
“二小姐，前些日子，江南有送來新鮮的水龍茶，我給您取一些嚐嚐鮮。”他笑得膩歪，藉機出去彙報。
“好。”楚思九微微頷首。
汪興高興地出門去了。
楚思九沒太注意他的神情，垂着眸子繼續想心事。
這一個多時辰沒有白坐，她細細地想了一遍前因後果，將那個若隱若現的計劃拽到了實處，填補進好些內容。
甭管靠譜，還是不靠譜，她給自己點了個贊。
想象力豐富，膽子夠大，且有一定的操作性。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忽悠到東方昊。
她沒有把握。
雖說與東方昊做了三年的夫妻，仔細想想，她根本就不瞭解他。只覺得他空寂冷靜，喜怒不現。
父親曾經與她講過，皇家的這些子弟中，若論韜略與心思縝密，東方昊可以排到第一。
當時，她完全不當回事情，或者說，她根本不想讓他做皇帝。
現在想來，自己是天真了。
東方昊娶仇人之女，動手腳不讓她懷孕，用江南封地換下她，無論是謀取重情義的名聲，還是打擊另外兩位皇子……他的行事佈局，每一樁都是奔着九五之尊的皇位而去？
當然，得虧他有這個想法，纔會下血本救她。
所以，她能與他博弈的，便是做一枚有價值的棋子。
至於價值嘛？
楚思九涼涼地勾起脣，眸中俱是嘲諷，她存在的價值，就是給那兩位有競爭力的皇子添堵吧。
輕輕地笑一聲。
也好，那兩隻也不是什麼好貨色，一帶二便，就當是給自己報仇吧。
她正想着，沒留意東方昊從外面進來了。
他仔細地看着楚思九的表情，心念微動，淡淡地問，“你笑什麼？”
楚思九一驚，擡起頭來。
還是那張俊美地找不出半點瑕疵的臉，眸眼也是一貫地深邃幽沉。
她又笑了一聲，脣角莞出兩個梨窩，“王爺，您來了。”
東方昊發現她又開始喊他王爺，眸光深了深，“晚膳想吃什麼？現在點菜還來得及。”
楚思九愣怔了半秒，下意識地說，“芙蓉鴨，鴨骨頭燉白菜，油燜大蝦，澆汁排骨，鹹魚茄煲，魚香嫩豆腐，上回我教廚房做的皮蛋應該可以吃了，剝四個澆上醬油，再搞一盤酸醋蘿蔔。”
她掰了掰手指，正好八道菜。
東方昊朝汪興看一眼，意思是，記下了麼？
汪興嘴裡唸唸有詞着，急急地行一個禮，奔出去安排。
這一頭，楚思九又愣上了，這是留她吃飯？
東方昊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因着韓明珠的話，楚思九的心態有些變化，愣是在他的眸中看出了幾分涼薄。
渾身不得勁，卻不得不坐在原處與他談個判。
“你喜歡夜明珠？”
東方昊的話又出乎了楚思九的意料。
“恩。”她點點頭。
東方昊從袖管裡摸出一粒小圓球，手指輕輕捏起，“這粒如何？”
楚思九是識貨的，眼眸“蹭”地亮了。
絕品啊，這粒圓球的內裡象是一個神秘的海洋世界，有綠絲絲的條紋浮動，瑩晶又剔透。
“會亮麼？”她迫不及待地問。
“你試試。”他遞給她。
楚思九接過來，用袖子遮擋了光線，圓珠浮動出瑩瑩的綠光，煞是漂亮。
“哇哦。”她驚得眼睛滾圓，眸光跟着泛出了瑩光。
默默地流了會兒口水，她堅決地把這粒夜明珠交還回去。
“還不錯。”她口不對心地說。
東方昊不動聲色地接過來，隨便捏在手上把玩着。楚思九則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視線，不住他手上瞟。
輕咳一聲，她決定進入正題。
“王爺，我這趟回來，是想起件事情。”她舔了舔脣，打算好好地與他說道說道。
“我說過，準你後悔一回。”東方昊不由分說地打斷她，直接給了結論，“你還是住梅花小院。”
楚思九眨了眨眼，“王爺，您想多了。”
東方昊眉頭一皺，眼眸盯緊了她，面色慢慢地沉了下來，“楚思九，你覺得自己還有地方可以去麼？”
楚思九重重地喘一口氣，這開局不太理想。
沉定一下心思，她無所謂地笑了笑，“王爺說得沒錯，但凡我走出肅王府，就有可能嗚呼了。但是我回來，也不代表是後悔了。”
東方昊靜靜地看她，眸光愈發地幽沉，瞳仁中倒映着她的臉。
“你想如何？”他的聲音很沉。
楚思九的眸底泛出些狡黠，脣角微微翹起，“請王爺把嫁妝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