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朝陽沒事的。沒事的。沒事。”他不斷地重複那兩個字，卻不知道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自己。這個時候，他是如此害怕。她可以不喜歡他，可以喜歡別人，但是他無法接受她從自己的生命裡消失。
渴望……
那樣渴望她能活下去，一直一直活在他身邊。
朝陽又感覺到沒有力氣，只好任由他擁抱在懷裡。突然就想到了小時候，她個子小人又笨，所以老是被人欺負。每次她被人欺負了，阿斯就挺身而出保護她。之後的很長時間，孩子們都說阿斯是她的保鏢。那個時候，她也這樣認爲。
也許，現在還是……
“阿斯。”她喊了一聲，柔柔的女聲很好聽。
“什麼？哪裡不舒服嗎？”佐斯卻緊緊地抱着她，不將她鬆開。他是那樣緊張，那樣小心翼翼。一回神，卻又發現自己太過謹慎了。害怕引起她的懷疑，他急忙鬆了點力道，“是不是不舒服？”
她將頭靠着他的肩頭，輕聲說道，“我沒事的，你不要這樣。”
你不要這樣。真得不要這樣。
“你當然會沒事。”佐斯負氣地嚷道。
“骨質疏鬆，小問題，我以後每天都會記得喝牛奶。而且會喝好多好多。”朝陽閉上了眼睛，眼底卻慢慢溫熱。她說得雲淡風清，像在談天氣，“一定是我小時候太頑皮了，老是將牛奶偷偷倒掉，所以上帝爺爺來懲罰我了！”
佐斯卻笑了，“傻瓜！上帝爺爺會原諒你的！”
“是嗎？”朝陽悶聲問道。
“是！”他慢慢地鬆開她，關切地問道，“可以走了嗎？”
她點點頭。
“還是我牽着你吧！”佐斯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故意裝出無奈地口氣。
※※※
理髮店內，理髮師正拿着剪刀準備給朝陽剪髮型。他低頭問道，“小姐，請問你想要什麼樣的效果呢？可愛點？還是活潑點？或者有什麼要求的話，你都可以提出來的！”
“漂亮一點，我想漂亮一點。隨便你剪。”朝陽輕聲說道。
對於髮型，她一向沒有沒有研究。只是在這個時候，她想要改變自己。也許是最後的時間了，她能夠出現在他面前。所以想以最好的姿態，讓他看見她的美麗。不知道會不會太晚，但是她真得只是這樣單純得想。
“好的，小姐！”理髮師笑着答應，開始替她剪髮。
朝陽睜大了眼睛，看着黑髮一點點落下。剪了發，也一併將那還未生長的感情剪斷。
而她身後，佐斯靜靜地等候。
過了半個多小時，理髮師收起了剪刀。雙手撐着椅背，微笑着問道，“小姐！這個髮型喜歡嗎？很適合你哦！以前你的劉海太長了，全都遮住眼睛了。現在一變髮型，眼睛看上去也明亮了。很漂亮。”
朝陽望着鏡子裡的自己，忽然有些不敢置信。這真得是她嗎？這真得是自己嗎？簡直不像是自己，從前那個留着蘑菇頭，壓着厚厚劉海的她不見了。現在鏡子裡的自己，是她所全然陌生的。
“很好看！”佐斯付完錢，走到她身邊溫柔說道。
朝陽扭頭，“真的？”
佐斯牽起她的手，帥氣地走出了理髮店。
“我這樣會不會很難看？”朝陽已經問了無數遍這個問題了，但是她還是忍不住詢問。第一次換髮型，她十分不習慣。蘑菇頭雖然老氣了點傻了點，但是還是很有感情的哎！
佐斯走到她面前，抓過了她的手，“很好看，非常好看。小姐，你已經問了第一百零一遍了。”
如果知道有這樣一天，那麼他應該早點告訴她，其實她很漂亮。而他自私得不想讓別人看見她的美麗，所以不許她換髮型，也不許她穿裙子。他知道，她是受了他的影響，所以才那樣排斥女孩子所喜歡的一切。
朝陽，對不起。佐斯無聲地道歉。
“有那麼誇張嗎？我哪有！”朝陽嘟着小嘴，走過玻璃櫥窗的時候，忍不住再次望向鏡子內的自己。俏麗的短髮，不再是那個圓圓的鍋蓋。劉海也剪短了，斜分到側邊，露出了她的眼睛。媽媽一直說她的眼睛很漂亮，現在一看還真得蠻大的。
佐斯握着她走在路上，只感覺像是戀人在約會。在心裡，他自私地這樣以爲了。
“朝陽。”他喊了一聲，停下腳步望向她。
她也停下腳步，卻是狐疑地盯着他，“什麼？”
“週一去學校的時候，穿裙子吧。”他沉聲說道。
“恩？你不是說我穿裙子不好看嗎？還說我腿粗，像蘿蔔！”朝陽有些委屈地說道，一張小臉滿是哀怨。就因爲他的多嘴多舌，害得她後來就再也沒有穿過裙子。現在，她的衣櫥裡，除了牛仔褲就沒有其他了。
佐斯作勢打量了下，思忖着說道，“看上去還是挺粗的，不過勉強可以接受下啦！”
“不要！我沒有裙子！”她朝前走去，拒絕道。
他追了上去，“學校的制服不是有裙裝的嗎？我看人家女孩子都會穿啊！你那麼怕冷做什麼？現在又還沒有到冬天，秋天是最棒的季節了！”
“不要！說了不要就不要！”她孩子氣地回道。
佐斯笑道，“穿吧，女孩子穿裙子好看。然後把頭髮留長。”
當風吹拂她的發，他會看見最美的畫面。那個青春的動人女孩，與他一起長大。他們是親密無間的朋友，甚過親人，卻永遠也不是戀人。不過現在，是不是戀人都無所謂了。
兩天的週末一過，又迎來了週一。
朝陽背起揹包，急步下樓。
大廳裡，朝陽媽媽瞧見她跑得那麼快，擔心地嚷嚷道，“朝陽！你慢點！慢點走，不要跑那麼快！”自從得知她生病後，自己變得小心翼翼。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讓她害怕，最難受得是將會看着她慢慢無法行動。
“媽媽，我沒事啦。”朝陽順利下樓，張頭望向門外，“哎？阿斯呢？他怎麼沒來等我嗎？”
“你佐叔叔佐阿姨還有阿斯在書房和爸爸談話呢！你等等！”朝陽媽媽拉過她的手，帶着她走到沙發上坐下。摟着寶貝女兒，她一下子驚覺自己的公主長大了。剛開始的她，只會爬着走，後來慢慢地學會了站立。
朝陽感覺到溫暖，她撒嬌地說道，“媽媽，下個星期我回來的時候，想吃你做的小排骨。”
“好！媽媽給你做！”她一口答應，忽然又是說道，“朝陽，媽媽問你，你喜歡阿斯嗎。”
“阿斯？”朝陽狐疑地念道，連連搖頭，“哎呀！媽媽！我拜託你和佐阿姨了，不要再把我和阿斯點成一對了！我們兩個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怎麼可能會像你們說得那樣嘛！真是的！再說了，我還小還年輕，高中生不談戀愛的啦！”
“這樣啊，媽媽其實希望你談戀愛。”朝陽媽媽輕聲說着，儘量不讓自己顯現出酸澀，“其實高中生也可以談戀愛的，只要不過分。媽媽不會反對的。”
不知道剩下的日子有多少，不知道她的病症會以多快的速度惡化。所以在這個時候，曾經極力反對女兒戀愛的她說了這樣的話。她是多麼希望看見她的寶貝戀愛、結婚、生子，多麼希望看到。
朝陽聽見她這麼說，一下子擁抱住她，“媽媽，我不戀愛，以後一直陪着你。哪裡也不去。”
“傻瓜！”
母女兩說得十分溫情，書房的門被打開了。
佐斯一家與朝陽爸爸走出了書房，四人的神情都看上去有些沉重。儘管他們都揚起笑臉，對着朝陽微笑。佐斯瞧見自己媽媽眼眶泛紅，快要哭出來了，他急忙走到朝陽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走吧！再不走就趕不上車了！”
“哦！爸爸、媽媽，佐叔叔、佐阿姨，我們走啦！
※※※
臺中校門口，學生們陸續入校開始新一週的學習。
忽然，人羣裡引起了一些搔動。
衆人扭頭望去，瞧見佐斯手牽着一名可愛的女生遠遠走來。女生穿着校服，格子裙的裙襬下，兩條美腿勻稱有致。她留着一頭俏麗的短髮，那一雙眼睛又大又亮，方法能說話似的，十分水靈。
“這個女生是誰啊？你見過沒？”
“沒見過哎！”女生們小心翼翼地議論。
有男生忍不住說道，“好可愛！”
學生們開始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可愛女生議論紛紛，不時有人注目，不時有人交頭接耳。大夥兒都在困惑，這個女生是誰呢？但是怎麼看着看着，還有點眼熟？到底是在哪裡見過？疑雲充斥於每個人心中。
“啊！不是吧？難道是她？真得是她嗎？”有人瞧見佐斯朝她走去，驚訝地喊道。
“什麼呀？”
“就是那個啊，那個人啊！三年F班啊，那個女孩子！”
衆人聽見三年F班，反射性神經聯想到了臺中最近風頭直接蓋過校花徐丹文的緋聞女主角朝陽。頓時一怔，同時目瞪口呆。不會吧？眼前這個可愛漂亮的女孩子，難道就是之前頂着個蘑菇頭留着厚劉海，成天穿着肥大校褲的醜小鴨？
該不會是整容了吧？
面對衆人的好奇注目，朝陽有些退卻。
佐斯平靜地握着她的手走進校園，小聲地說道，“不要緊張。”
“我還是好緊張。”朝陽不時地拉下裙子，總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早就說了她不會穿裙子嘛，可是他偏偏要她換。就連爸爸媽媽也是，還非要說看她穿裙子的樣子。沒轍了，只好換了校褲，穿了裙子。
終於順利地進校，朝陽鬆了口氣。
突然，她想到了些什麼，咋呼地說道，“糟糕！”
“怎麼了？”
“差點把他給忘記了！阿斯！我們走！”她拉着他的手，朝前小跑。
但是這一次奔跑，是她最後一次主動出現在他面前，是她最後一次這樣面對他。因爲現在開始，她要狠心地徹底地遠離他，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也不允許他繼續涉足她的世界。他們之間，不應該再有任何交集。
“去哪裡？”佐斯問道。
“籃球館！
※※※
“風少！風少加油！風少風少！”
“……”
籃球館內，早就聚集了無數學生，尤以女生居多。隊員們休息的位置上，姬凌風靜坐了很長時間。他不說話，只是低着頭。他也不起身打球，似乎是在等待誰。而對於他奇怪的舉動，隊員們似乎也已經習慣了。
他是誰啊？他是風少唄！
葉佳走到夏雲帆身邊，小聲說道，“那傢伙不會就此一蹶不振自暴自棄吧？”
“一切皆有可能！”夏雲帆沉聲回答。
“你不要說廣告臺詞好不好！”葉佳橫了他一眼，有些擔心地望向姬凌風。雖然她對這位大少爺印象不佳，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瞧見他這個樣子，她竟然也會心軟。哎，看來女孩子就是容易同情心氾濫。
姬凌風孤單單地坐着，依舊一動不動。
他這樣落寞的神情讓女生們抱怨，風少怎麼就那麼悲慘嘛！
突然，籃球館內奔進來一個人。
衆人扭頭望去，瞧見來人，眼前頓時一亮，卻又困惑，她是誰？
“誰啊？那個女孩子是誰？”有人狐疑地問道。
“我怎麼知道！好象沒見過啊！”
姬凌風聽到這話，終於有了動作。他徐徐擡頭，望向門口的方向。目光對上了她，整個人忽然一怔。他站起身來，四周的一切全都化爲虛無，他的世界裡惟有她存在。剪去了那一頭傻傻頭髮的她，變得漂亮，並且充滿魅力。
可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朝陽？啊！是朝陽啊！”葉佳認出了她，興奮地喊道。
這時，佐斯也走入了籃球館。
朝陽站在原地躊躇不前，她有些緊張，更有些悸動。第一次，她以這樣的姿態主動出現在他面前。望着不遠處的姬凌風，所有的困惑頓時明瞭。那些雲霧被撥開，她赫然知道了自己的情感所向。
是的，喜歡他，那樣喜歡他。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喜歡上他。他分明那麼可惡，還老是欺負她捉弄她，從一開始直到現在。但是，她的心會因爲他而劇烈跳動。她無法欺騙自己，她被他吸引，忍不住就會因爲他而澎湃。
“朝陽！佐斯！你也來了！”葉佳朝她奔了過來，打了聲招呼。而後她一把拉住朝陽的手，小聲說道，“快點過去！你不在，有人要發瘋了！”
朝陽被葉佳拖着跑到姬凌風面前，茫然得不知所措。
所有的人都望着他們，期待他們會說些什麼。
過了許久，姬凌風臭臭地質問，“怎麼來那麼慢！”
朝陽聽到他這句話，直覺地皺眉，轉身就要走！怎麼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有改變！看來他肯定就不知道和人相處應該是怎麼樣，這樣怎麼能行呢？姬凌風，以後你遇到喜歡的女孩子，恐怕又要錯過了呢。
他卻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讓她離開，“你走什麼啊！”
朝陽回身望着他，倔強地抿着嘴。
“我知道了。”姬凌風無奈地說道，扭頭望向身後的隊員，“上個星期的事情，是我不好，對不起，我向你們道歉。”
隊員們傻住，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
啊？啊！老天，風少也會道歉？天啊，明天一定下紅雨，如果不下紅雨那麼就是世界末日！衆人吃驚不已，顯然受驚不小。
而姬凌風只是平靜地收回視線，望向門口的佐斯。對於佐斯，他只以一種男人看男人的目光，完全是情敵的態度。即便是萬分不願意開口，卻因爲她還是妥協地說道，“餐廳的事情，是我不好。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今天的道歉，恐怕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低聲下氣。
他沉沉的道歉聲傳遞至佐斯，也讓他感覺錯愕。可是餘光瞧見朝陽溫柔微笑的臉龐，他突然就釋然那些爭鬥。隨意地揮了揮手，只說一句，“我都忘了。”
現在這個時候，他捨不得再爭執些什麼，也捨不得看見朝陽再難過傷心。不知道剩下的時間還有多少，所以他捨不得浪費。望了眼姬凌風，再望一眼朝陽，決定將她暫時交給他。姬凌風，如果你知道了朝陽的病情，你會怎麼辦？
朝陽心裡暖暖的，她很高興很高興，高興得都快要哭出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高興得要哭，一下子沒有忍住，眼淚就要掉出眼眶。但是她不想在他面前掉淚，所以衝動地邁開腳步，奔了出去。不顧一切地跑，跑出他的世界上，這樣纔是更好的選擇。
“朝陽！”姬凌風喊了一聲，拔腿追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跑出籃球館，佐斯站在原地，沒有動作。只是朝陽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看見了那一雙眼睛，紅得不可思議。他心裡忽然疼痛，遲疑了下，還是擔心地追了上去。
※※※
“站住！你跑什麼啊？”姬凌風跑得很快，在轉角處追上了她。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再繼續逃跑。已經冷戰了那麼久，他不想再繼續下去。他的時間有限，他需要確定她的心，更需要她確定自己的心。
朝陽停下腳步，大口大口地喘氣，“你……你幹嗎追上來……”
“你是笨蛋嗎？”他氣得怒吼，將她扳向自己，“以後見到我就跑，看我怎麼收拾你！不許見到我就跑！我脾氣是不好，那你就不能讓我慢慢改嗎？誰也不是天生的！還有你，不要老是動不動就不理人！你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我哪裡不好？”
“我……”朝陽支吾了下，“你跟我說這些幹嗎！”
姬凌風火氣上涌，卻又剋制住了。他突然將她抱入懷裡，沉沉說道，“你真得是笨蛋！蠢得要命！爲什麼我要喜歡你這種人！”
“喜歡……”朝陽呢喃念着這兩個字，感覺心裡泛起波濤。
姬凌風閉上了眼睛，俊容浮現起一抹羞澀，“因爲我喜歡你，因爲我喜歡你喜歡得快要死掉了。”
朝陽僵硬了身體，什麼東西正呼之欲出。
“你呢？那麼你呢？”姬凌風緊張地詢問，發現自己竟然連舌頭都不靈活了。沒有想到，他也會有這樣的一天。
朝陽的回憶卻在這個時候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如果真要問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的。
那麼，恐怕要想到很久很久以前。
一下子空白，腦海裡的影象停留在幼稚園的老師帶着新生走進教室的剎那，他酷酷得自我介紹，「我是姬凌風。」
也許冥冥之中早已註定，那個時候姬凌風的模樣早已記憶於朝陽心裡，無法磨滅。她忽然感覺有些好笑，原來，原來他一直都在她心裡，而且還住了那麼長時間。如果她不曾在遇見他，那麼也許就會忘記他。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要讓她遇見他呢？
這個傢伙，這個可惡的傢伙……
她既又開心又傷心，在這樣一個時刻讓她遇見了他，爲什麼……
姬凌風遲遲等不到她的迴應，一顆心懸在半空中。他剛想說些什麼，朝陽卻在他之前開口了。她的女聲很輕，可是卻讓姬凌風感覺那樣沉重，她說，“對不起，姬凌風，我不喜歡你。我不能接受你。”
“朝陽？”姬凌風驚訝不已，帥氣逼人的俊容滿滿都是不信。
雙手按着她的肩膀，將她從懷裡來開。他低下頭，緊盯着她的容顏，再次質問，“你真得不喜歡嗎？你確定嗎？你沒有說氣話嗎？”
“真得不喜歡，我很確定，我沒有說氣話。”她一個個回答他的問題，顯得格外鎮靜。
姬凌風還是不信，他衝動地吼道，“你不要開玩笑了！你這個笨蛋，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你爲什麼不喜歡我？難道你心裡一點也沒有我嗎？”
她的否定，讓他陷入瘋狂境地。
從小到大沒有遭遇過挫折的風少終於面對困境，他是如此窘迫如此不安。
朝陽感覺雙手忽然沒有力氣，心裡吶喊：我不可以在這個時候倒下去，我不可以！她堅定了立場，目光冷冷地望着他，“姬凌風！我沒有開玩笑，我那麼笨，怎麼會開玩笑。喜歡或者不喜歡，難道需要理由嗎？”
“我只把你當朋友，只是這樣。”
“你說謊！”姬凌風氣紅了眼眶，氣憤地反駁。
朝陽搖搖頭，“我沒有。我真得不喜歡你，我有喜歡的人了。”
“他是誰？”姬凌風聽見她這麼說，渾身瀰漫起一股肅殺之氣。他突然有種衝動，想要將那個人殺死！雙手不自覺地用了力，他暴躁地質問，“告訴我，他是誰？”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我不想說。”朝陽試圖想要躲開他的鉗制，卻發現不行。
“我必須知道！”他整個人陰霾得不行，猶如地獄而來的撒旦。
朝陽的雙腿也漸漸無力，自己的無助讓她快要哭泣，她吶喊道，“你放開我！姬凌風！你放開！你——給——我——走——！我不喜歡你啊！”
“……”姬凌風愣住了，因爲瞧見了她的淚水。
這個時候，偷偷跟隨他們的佐斯終於忍不住衝了出來。他跑得那麼開，一下子就閃到朝陽身邊，將她護在懷裡。而姬凌風因爲朝陽的話而失神，手裡頓時一空，他纔回過神來。擡頭，瞧見朝陽側身撲向了佐斯，將他抱緊。
“阿斯，帶我走。”朝陽壓低了聲音，悶聲哀求。
佐斯察覺到不對勁，心裡蹦出一個疑問：難道……難道她知道她的病了？他擰眉，對上了姬凌風，“朝陽已經和你說清楚了，你不要再繼續和她糾纏。”他說完，摟着朝陽轉身離去。扭頭望了眼朝陽，發現她已經淚流滿面。
心裡剛纔的疑問，在這個時候彷徨得確定。
姬凌風站在原地看着他們遠去的身影，握拳吶喊，“朝陽，你給我聽着！我不會放棄的！”
已經走遠的朝陽閉上了眼睛，默默說道：對不起。姬凌風。對不起。
※※※
學校的鋼琴教室，由於是週一的原因，鋼琴教室裡並沒有人。教室的走廊外，也聽不見腳步聲。這一層樓靜得出奇，卻有人隱約的啜泣聲響起。椅子上，朝陽無力地坐着，她望着自己的腿，淚水落了下來。
佐斯走到她面前蹲下，沉聲說道，“朝陽……你……”你都知道了嗎？
“阿斯，我沒事。”朝陽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發現自己不僅僅是沒用，而且好笨，“我真得沒事，我一點不難過也不傷心。”
佐斯伸手按住她的腦袋，將她的頭壓向自己，“放心，現在醫學那麼發達，不會有事的。”
“不要騙人了，不會治好的。”朝陽哽咽了聲音，笑着說道，“我真的沒事，人都是要死的。”
佐斯突然之間發現自己不知道要說什麼，他是如此無力。
該怎麼樣才能救她呢？有誰能告訴他？查過了這個病症，世界上幾乎沒有痊癒的病人，那是一種慢性自殺，一點點吞噬意志。比起瞬間的死亡更痛苦，她要忍受很長一段時間的煎熬以及疼痛。
“我還要感謝上帝爺爺，沒有讓媽媽得這個病，而是讓我得了。”朝陽將頭靠着他的肩頭，慢慢地止住眼淚，“這樣，爸爸就不會孤單了。就算是我走了，爸爸也還有人陪伴。我很開心，我很高興。”
佐斯喉嚨一堵，眼前模糊一片，“傻瓜……”
剛開口，聲音已經沙啞。
“答應我好嗎？不要告訴任何人。我不想離開學校，不想離開大家。如果這是命，那我只能接受。”朝陽輕聲說着，終於有力氣伸手拍着他的後背，“你不要這樣難過，放心，我一定會活到看見你結婚。”
佐斯一愣，隱忍的淚水終於落下，“朝陽，你真的是個傻瓜……大傻瓜……”
“那麼從現在開始，你可以答應幫傻瓜一個忙呢。”朝陽看着他微笑，扯起袖子擦了擦他的眼淚。
佐斯已經知道那是什麼，卻更加難受。
他不想答應，卻又不得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