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的雙手放在輪椅把手上，身上的隨和蕩然無存。
“從蒙軍的敗績看來確是攻城利器。”
林靜雖然相信了齊遠的話，但是心中仍舊抱有一絲期待，若那是假的呢？
林厲是他和阿致唯一的親人了，但現在也失去了。
林靜手中的力道更重了，但他的修養讓他很快鎮靜下來。
“這炮彈的威力非人力能阻，蒙軍連失五城一退再退已經是傷亡慘重了。
且利器威能乃舉世罕見，蒙軍潰敗就在近前了。”
林靜止住話頭看向臉色蒼白的齊遠。
齊遠點頭神情仍舊輕鬆不見憂色。
“五城百姓如何？”
林靜頓了頓語氣低落下來。
“十不存一，不論老弱婦孺，城中大宣子民盡皆成了蒙軍最前沿的人肉盾牌。若是以往尚有幸存，只是如今炮彈利器之下便只剩破碎的血肉。”
林靜的語氣仍舊保持着平靜，溫潤如玉的嗓音陳述着殘酷的事實。但他的雙手卻是用力到指尖泛白。
齊遠放下湯婆子，望向林靜開口道：
“蒙兵多有懼意心生退卻，讓所有人準備行囊今夜就運糧入寧城吧。”
林靜的心緒漸漸平靜，接受了齊遠的安排。
“牀弩準備如何？”
“回主子，都已經準備妥當，共有二十架，箭支八千支。”暗九回答道。
齊遠的笑容越發溫和。
“邊軍不會等太久，明日便會繼續攻城，蒙軍已經軍心渙散一觸即潰。
將那傳令的蒙兵放回去，或許能有意外收穫。”
林靜接過話開口補充道。
齊遠點頭，暗九領命便去安排事宜了。
屋外不遠處校場的訓練聲安靜下來，但很快便爆發出更大的呼號聲。
經歷蒙軍屠殺只能躲在暗無天日的地下麻木生活的少年們，如今終於能上陣殺敵了。
林靜的手鬆開了輪椅把手，繼續開口。
“邊軍的炮彈已經將蒙軍打出懼意，我們有牀弩能做威懾之用，蒙軍得知軍隊已經無糧又有大宣軍隊前後夾擊兵臨城下。
驚弓之鳥，弓弦一響自然墜落。
大宣的軍旗早已準備充足，到時讓安城百姓們着甲舉旗製造威勢，待蒙軍崩潰之時殿下只需讓暗九高呼獻城不殺自然有蒙兵倒戈。”
林靜有條不紊的敘述着攻城的安排。
那孤魂野鬼用的是大宣將軍的命，攻城的是大宣的兵士。那麼他們靠那炮彈打出來的威勢就該是大宣天子的戰果。
林靜此計用起來根本毫無負擔。
齊遠將手中半溫的湯婆子放到了一旁點頭示意林靜繼續。
林靜將暗九放在桌上準備好的湯婆子塞到齊遠手中這才繼續開口。
“寧城與平城自是容易取得，剩下的燕城乃烏里木主力所在，攻燕城不可用此計。
但攻下寧城和平城後，可以做出要屠殺的舉動，放出逃往燕城的缺口，讓蒙軍的逃兵幫我們打開燕城的城門。”
“城門既開，攻城便容易起來了，那時也差不多到了邊軍攻城之時，城門已開，邊軍自然不必轟城，城中百姓尚有活路。”
齊遠雙眼微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點頭表示認可。
“如此即可。”
林靜得到齊遠的答覆，見牀上一臉病容的少年已經閉目養神難掩疲憊，因而也不再開口自己推着改良過的輪椅自去安排了。
屋外霜雪滿天，陰沉沉的天空下是北風帶來的潔白。
銀裝素裹美不勝收。
只是這樣的美景在亂世之下不知又要埋葬多少的凍骨。
隨着林靜一聲長嘆，一口白霧浮現模糊了他的目光。
看着長長的運糧車隊，林靜收斂心神開始安排攻城事宜。
伴隨着入暮的風雪，運糧車跟在拉着牀弩的衛隊後離開了安城。好不容易恢復生氣的安城再一次沉寂下來拋在了夜色中。
林厲已經跟隨暗九習武，只是時日尚短還算不得優異。因此今夜攻城仍是暗九帶領安城衛隊開路。
而林厲則被安排在齊遠的馬車旁，騎着馬照看着車裡的二人。
儘管暗九已經準備好了被褥和手爐，甚至還給齊遠塞了不少湯婆子。
但在呼嘯的北方中，齊遠這身子骨顯然是扛不住的，那小憩後微紅的氣色已經肉眼可見的蒼白起來。
林靜在馬車裡坐着額頭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看到齊遠那似乎一碰就垮的虛弱樣子，林靜雖然仍舊保持安靜，但心裡卻已經把原本想好的求醫計劃擴展了一遍又一遍。
齊遠抱着手爐，指尖感受着暖意有節奏的輕點着手爐的銅璧。
此時的齊遠並沒有那麼虛弱，相反，他正在和小糰子安排那羣任務者。
剛修補完世界的小糰子看到齊遠這病弱的樣子擔心生氣之餘也不忘欣賞美貌。
“美……啊不，老大！”
小糰子及時制止了自己的心裡話脫口而出。
“這個小世界的已經被我裡三層外三層的封鎖起來了，保證讓他們插翅難逃，萬無一失！”
小糰子信誓旦旦的說着，若非不能顯形，此時它怕是早就貼着齊遠撒嬌賣萌求表揚了。
但從它上揚的尾音中齊遠也非常配合誇獎了一番。
小糰子被順毛一時間幹勁十足。
“老大放心，你就說我們先宰誰吧？”
小糰子摩拳擦掌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趁888不在搶奪刷好感的先機了。
“插翅難逃？”
齊遠露出笑意繼續和糰子交流。
“那羣人出不去，那你能保證無人能進嗎？”
比起不願搞事的888，天道小糰子這個色令智昏的昏君當然是仙女姐姐高興最重要啦~
“老大放心，保證鎖得死死的！”
它也要和仙女姐姐鎖起來~
齊遠的笑意擴大，連帶着因爲身體不適微皺的眉眼都舒展開來。
“那些任務者鎖定完成了？”
小糰子的語氣越發得意起來，“老大放心，我一早就鎖定了，我們現在要先劈誰？”
通過封鎖世界，如今的小糰子已經能更容易調動這個小世界的規則了。
這不是想劈誰劈誰？一個劈不死那個一堆！
齊遠輕點銅璧的指尖停了下來，“不急，先把他們的系統控制起來以免狗急跳牆崩世界了。”
齊遠的語氣輕柔，好似生怕小糰子一激動就衝去劈人似的。
“需要之時我會提醒你，888做事我不放心，你可以多盯着點它。”
齊遠給摩拳擦掌的小糰子隨口丟了個任務就切斷了聯繫。
而得到仙女姐姐親口認證的888不行的消息後，小糰子也是立馬去嘲諷了。
馬車裡的齊遠睜開了雙眼，將手爐放到一邊。
一夜前行，車停了，風雪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