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畢後,中年漢子退到一旁,將場地交給看了他美貌的女兒。圍觀衆人中許多看中了少女的美貌,早已經蠢蠢欲動,此時全都跳了出去。可惜,少女的武功很是不錯——當然不能跟楊康三人比——上場的人全部被她打了下來,偶爾有一兩個武功比較強的,少女雖然應對起來比較困難,還是將他們打下了場。
圍觀衆人皆爲少女鼓掌歡呼,衆人的眼光都落在少女身上,唯有楊康的眼光,自中年漢子與少女出現後,他的視線就一直沒有移開中年漢子的身。
中年漢子腰粗膀闊,甚是魁梧,但背脊微駝,兩鬢花白,滿臉皺紋,神色間甚是愁苦,身穿一套粗布棉襖,衣褲上都打了補釘,可見這些年中年男子過得很苦。
楊康默默地注視着中年漢子,這個是自己親生父親的男人。這個人對於自己有生恩,沒有養恩,自己該拿什麼養的態度來對他呢?
場內,一個男人被少女打了出去,很是震懾了一干人等,男人們不再急着往上找打,場中難得只剩下少女一人。
楊康的視線移到郭靖身上,一個絕好的主意出現在腦海中。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右手猛然捉住郭靖的肩膀一丟,將他丟上了場,落在少女身旁。
“啊——”郭靖看清楚自己所站的位置,傻了。康哥這是要做什麼?
穆易,也就是楊鐵心對這個突然掉到場中的少年頗有好感:年紀輕,與自家女兒相當;濃眉大眼,雖然不是特別英俊,卻也五官端正,看起來是個老是的孩子。如果武功也不錯,倒是個良配。
“小兄弟,你也是來比武招親的吧?不知你貴姓大名?”楊鐵心和藹地開口問道。
“我叫郭靖。那啥,我不是要比武招親,我是被丟下來的。”說着往酒樓二樓望過去,卻發先包廂的窗戶竟然關上了。
“郭靖”兩字送入耳鼓,楊鐵心心中一震,顫聲道:“什麼?郭靖?你……你……姓郭?”
郭靖芒然地點點頭,道:“是的,晚輩姓郭。”
楊鐵心又急問道:“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郭靖道:“先父名叫嘯天。”
楊鐵心熱淚盈眶,擡頭叫道:“天哪,天哪!”
忽然上前幾步伸出手緊緊抓住郭靖手腕,垂淚問道:“你娘姓李,是不是?她活着呢還是故世啦?
郭靖疑惑,道:“咦,你怎麼知道我媽姓李?我媽在蒙古。”
楊鐵心心情激動,抓住郭靖的手不放,如同拿住了一件奇珍異寶,唯恐一放手就會失去一樣,嘆道:“你……你長得這麼大啦,唉,我一閉眼就想起你故世的父親。”
郭靖大奇道:“前輩認識先父?”
楊鐵心哽咽道:“你父親是我的義兄,我們八拜之交,情義勝於同胞手足。”說到這裡,喉頭哽住,再也說不下去。
郭靖也受到了感動,眼眶溼了,卻忽然想到一點:“我爹的結拜兄弟是楊鐵心楊大叔。你難道就是楊大叔?”
楊鐵心連連點頭:“是,我就是楊鐵心。”
郭靖一聽高興了,大聲叫道:“康哥,快來,找到你父親了。”
楊鐵心大驚:“你說什麼康哥?誰是你康哥。”
郭靖道:“當然是楊康康哥了。他是你的親生兒子啊!”
楊鐵心渾身顫抖:“兒子,我的兒子?他還在世?那我的妻子呢?”
郭靖搖了搖腦袋:“我不知道楊嬸嬸怎麼了,你要問康哥纔是。”
“是,是,我應該問我兒子。他在哪裡呢?”楊鐵心忙問到。
“就在酒樓二樓。”郭靖指着二樓的窗戶。
此時窗戶已經打開了,楊康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把他們帶上來。”
郭靖對楊鐵心道:“楊大叔,康哥讓我們上去呢。”
“好,好,上去。”楊鐵心滿眼淚水與期待,渾身顫抖,全靠郭靖攙扶着才能行走。穆念慈雖然驚訝自己父親的表現,但很不放心,也不理場地上的旗幟鐵槍之類的雜物,急忙上前幾步,扶着楊鐵心的另一邊胳膊,與郭靖一起將楊鐵心攙扶上了二樓。
房門由內打開,楊家父女首先看到的是爲他們開門的少女。少女十五六歲年紀,長得如同仙女一般美麗,讓穆念慈自懺形愧。
少女理解他們的心情,並沒有廢話,側開身子,讓三人走進包間。
楊鐵心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戶邊的少年:容貌俊美,約莫十八九歲年紀,一身錦袍,氣質更是出衆,彷彿優雅的貴公子一般。
淚水刷刷地流下來,楊鐵心顫抖地道:“康兒,你是康兒?”
楊康走上前,用標準的禮節給楊鐵心行了一禮,用平靜的聲音叫道:“父親。”
“兒子,我的兒子……”楊鐵心老淚縱橫。楊康嘆了口氣,伸手將楊鐵心從另兩人手中接過來,攙扶其坐下。好半天,等到楊鐵心終於平靜下來後,幾人纔開始訴說別後經歷。
“康兒,你娘呢?”楊鐵心最想知道妻子的下落。
楊康道:“娘死了,死於難產。”
楊鐵心一聽這話,眼淚又噴了出來,難過止都止不住。楊過按住青筋鼓動的額角,開始後悔認爹這件事情了。
“康兒,這些年苦了你了。”楊鐵心抓着兒子的手飆淚。
“我不苦,有棣姨在,我這些年過得很好。”
“棣姨?”楊鐵心迷惑地問。
楊康道:“棣姨全名上官梨棣,是孃親嫁人之前的閨中好友,表面是普通書香人家的小姐,實際乃是北宋名門逍遙派靈鷲宮的傳人。棣姨知道我家出事後,便四處尋找母親的下落,可惜晚了一步,母親難產而亡,棣姨只能撫養我,教我武功文學,更教我做人的道理。我如今能成爲這樣,全是棣姨教導之功。”
郭靖在一旁與有榮焉地安利道:“楊大叔,康哥可厲害了,他現在是江湖中非常有名的‘逍遙公子’,名氣直追天下五絕呢!連全真七子都及不上康哥。”
楊鐵心尤不相信地問:“真的?”
楊康點了點頭:“孩兒現在的武功雖然及不上黃藥師黃伯父,但對上五絕其他人,應該不會落下風。至於文采,兒子曾好玩之下去考科舉,獲得了舉人之位。若是進士必須進朝廷做官,孩兒不喜歡受拘束,便沒有再考。”
郭靖道:“康哥還教了我武功,讓我的實力比以前提高了一倍。”
楊鐵心又開心又傷感,兒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長得如此出色,實在是平生最大的遺憾。穆念慈一直安靜地坐在楊鐵心身旁,聽到關於楊康的優秀後,眼中異彩連連,但視線觸及到楊康身旁美麗的少女黃蓉後,光彩黯淡了下去。楊公子如此優秀的人也只有那麼美麗的姑娘才能配得上吧,自己無論如何是配不上人家的。那點兒少女心思剛剛冒頭就被其親手掐滅。
“棣夫人把你教得如此之好,是我們楊家的大恩人。她現在在哪裡?我要親自向她道謝。”
楊康道:“棣姨遠在白駝山莊。弟弟妹妹年紀還小,棣姨要照顧他們。棣姨爲了照顧我,直到我十歲能夠自己照顧自己了,才成親嫁人生子。”
楊鐵心由衷地感激:“你棣姨仁義無雙,你以後要好好孝敬她。”
楊康點頭:“自然。在我心裡,棣姨就是我的親孃。”
而他原本的親孃包惜弱,抱歉,楊公子毫無印象。
郭靖講了自己在蒙古的經歷後,楊鐵心便開始講他的遭遇:與官兵相鬥,背後中槍,身受重傷,被荷塘村一戶人家所救。傷稍微好後回牛家村打探消息,卻得知官兵去後,郭楊兩家一無音訊,岳父也因受到驚嚇去世。其時瘟疫流行,荷塘村的那戶人家七口,六個人在數天之內先後染疫身亡,只留下一個出世未久的女嬰。楊鐵心責無旁貸,收了這女嬰爲義女,帶着她四下打聽,找尋郭嘯天之妻與自己妻子的下落,但這時一個遠投漠北,一個也已到了北方,他只在江南地界打聽,自然無法查探到。他不敢再用楊鐵心之名,把“楊”字拆開,改“木”爲“穆”,變名穆易。十餘年來東奔西走,浪跡江湖。穆念慈也已長大,出落得花朵一般的人才。楊鐵心料想妻子多半已死在亂軍之中,卻盼望老天爺有眼,義兄郭嘯天有後,因此纔要義女拋頭露面,豎起“比武招親”的錦旗,打造了一對鑌鐵短戟,插在旗旁,實盼能與郭靖相會結親。但人海茫茫,卻又怎能遇得着?過得大半年,楊鐵心也心淡了,只盼爲義女找到一個人品篤實、武藝過得去的漢子爲婿,也已心滿意足。卻沒有想到驚喜來得如此巨大,他不但找到了義兄的兒子,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找上了門。
楊鐵心感嘆地道:“當初你們母親懷着你們的時候,我跟義兄約定,若生下一兒一女,便訂爲夫妻,若同是兒子或是女兒,就結爲兄弟或姐妹。現在你二人已經是兄弟,我們兩家無法成爲姻親了。”
楊康眼中利芒一閃而過,笑道:“父親不必惋惜,雖然我是你的兒子,但你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嗎?郭楊兩家的婚事照樣可以結成。”
楊鐵心的視線在郭靖和穆念慈身上來回過了一遍,拳掌相擊,高興地道:“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靖兒和念慈年貌相當,可不是一對佳偶嗎?”
郭靖和穆念慈聽得這話,臉都漲得通紅,卻都沒有出聲反對。郭靖一直將華箏當做妹妹,從來沒有想過和她成親,早就忘了自己有婚約這件事情,而楊鐵心是長輩,長輩訂的親事,他自然不會反對;至於穆念慈,她雖然對楊康一見鍾情,但認識到自己配不上人家後,也受了心思,父親將他許配給郭靖,總比在大街上因爲她的長相打到她的人好。
見兩個人都沒有反對,楊鐵心非常高興,對楊康道:“我這十幾年漂泊就是爲了找你喝靖兒,如今你們都已經找到,我想這落葉歸根,回到牛家村生活。你們覺得怎樣?”
楊康點頭道:“就按父親說的辦。”
楊鐵心道:“你母親的墳墓在哪裡?我想這將你母親帶回牛家村重新安葬。”
楊康默了一瞬,道:“還是不要打攪母親安寧了吧。”
“不算打攪。我要落葉歸根,你母親是我妻子,自然也要落葉歸根。”
“……”楊康說了實話,“母親安葬在金國的王家陵墓中,我們無法將其屍骨帶出來。”
“什麼?”楊鐵心吃了一驚,“爲什麼你母親的屍骨會葬在金國的王家陵墓中?”
楊康道:“父親你去救郭大娘時,母親被官兵們捉到,眼看危險無比,路過的金國六王爺完顏洪烈救了母親。完顏洪烈對母親一見鍾情,將其帶回金國,讓母親做他的王妃。母親先不知道完顏洪烈的真實身份,等知道後,自己已經進了王府。她一個弱女子無法反抗,只得做了完顏洪烈的王妃。只是母親思念父親,一直鬱郁不悶,使得身體虛弱不已,最終導致生我時難產。”
楊鐵心聽後呆了半天,哀嘆了口氣:“是我的錯。既然她已經另嫁他人且享受了皇家的供奉,就不要再打攪她好了。”
穆念慈扶着楊鐵心的手臂,無言地傳遞她的關心。郭靖卻叫了起來:“完顏洪烈?”
“怎麼?你認識完顏洪烈?”黃蓉問。這是楊鐵心進來後,她第一次開口。楊鐵心目光轉向黃蓉,問兒子:“康兒,這位故娘是?”
楊康拉住黃蓉的手,給楊鐵心介紹道:“父親,這是蓉兒,黃蓉,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她的父親是聞名江湖的東邪黃藥師前輩。”
黃蓉乖巧地叫道:“楊柏柏、穆姐姐。”
楊鐵心視線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笑成了一朵花:“好,好孩子。康兒,你的眼光不錯,蓉兒是個好故娘,你以後要好好對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