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未歸還要說下去,有小姑娘指着她背後道:“君姐,你家漢子來了。”
她愣了一下,纔回頭,背後站的正好雲孤禪,她坐在地上,衝着雲孤禪笑道:“你怎麼來了,我以爲你還有一會兒。”
雲孤禪道:“我和他說完了就來了,怕你無聊。”
君未歸道:“不無聊。”
她溫柔的笑笑,同那些少女打了招呼後起身離去。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話。
雲孤禪道:“喜歡這裡嗎?”
“還成。”
“我想帶你在這裡住幾個月,你喜歡就好。”
君未歸道:“好,這裡的人質樸,我喜歡。”
雲孤禪笑了笑,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你就不問問我,最近在做什麼嗎?”
“如果你想說早就告訴我了,你不告訴我,一定有你的理由在,我一直都相信你。”
雲孤禪神色複雜起來,他終於明白,她爲什麼會那麼招人喜歡,她相信一個人就是真的相信一個人,什麼都不管不問,將一顆心全都掏出來了,心裡眼裡全是那個人,那樣的赤誠。
像她這樣的人啊,他最喜歡去摧毀了,因爲自己得不到,看着別人得到,不摧毀怎麼行?可現在,他得到了,他倍感榮幸。
他牽着她的手:“我定不負你。”
她尾指瑟縮了一下,卻到底沒有掙開,只是輕輕的笑着。
兩人牽手同遊,一路溫馨。
蜀都一處靈脈上的門派突遇殺手,然而,除掌門外,餘下長老與客卿皆在密室,餘下弟子不大頂事,不是殺手的一擊之敵,突遇這等實力強大的殺手,衆弟子潰散不成軍。
掌門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竟什麼也不做,而是轉身進了密室,衆長老見他來了,竟什麼都沒問,而是繼續催生陣法,陣法中心是一塊兒菱形寶玉,寶玉灼灼生輝,十分美麗,然而那寶玉中還有一條一指寬的紅色玉髓,可無論多少次,打進去的法力都會消散。
掌門從一旁見了,不由橫眉,斂了一身法力,齊聚於指尖打出,同玉石碰撞出火花,然而這火花過後,玉石完好無損。
一旁長老道:“當初就該留下君府的幾個小王八蛋,說不準這玉石就得君府的血才能解開,失策失策。”
掌門陰着臉道:“當初是你們同意斬草除根的,現在又說這種話,啷個!後悔了!我告訴你們,事到如今,誰也脫不了手,你們一個個的哪個都不要想跑得脫。”
一長老道:“當年,君府的最小一個丫頭逃脫了,現在應該活着。”
掌門道:“你我尋了十多年,也沒能尋到那小東西,不定死在哪個地方了。”
“君未歸,你沒用這名字去找人?”
“找了,沒找到。”
遠在千里之外的離天上仙突然睜開眼,他正坐在洞府裡打坐,從洛陽回來後,他本來打算閉關的,可實在心神不安,便在洞府裡打坐,如今已兩月有餘。
因他將因果絲連在君未歸身上,所以,世界有關她的所有事都會傳入他耳朵,他聽見了,得知自己徒弟要嫁人,心情難得酸澀起來,儘管這徒弟他也沒有太盡心,可得知君未歸要嫁人了,卻還是捨不得。
他自己都爲這種情緒感到詫異。
比起來,他之前過得日子都像一潭死水。
他靜了靜,自言自語道:“君未歸。”
君未歸的一生如同蒙在一層霧上,看不清楚,看不清晰,他以爲君未歸不過像其他修道士一樣,由家中送來,哪知道家中已經家破人亡,身背血海深仇,若不是如此,他……他想了想,他還是不會讓她繼續修下去,命中帶凶煞,只能以殺養殺,殺到最後,神志不清,終成人間兇獸。
不論於情於理,於公於私,他都不希望她走到這一步。
他頓了頓,終究起身。
不過一息,他就已經出現在烏衣門的密室裡面,掌門和長老看着這個不速之客紛紛防備起來。
有人看着他年輕的面容以及腰間一柄劍,磕磕絆絆道:“離,離天上仙。”
他神色淡漠的看着,劍未出鞘,人已死去,就連元嬰期的掌門和幾個長老都沒能元嬰遁去,而是直接被一劍斬斷元嬰。
他對他們的過去不感興趣,他對君府的滅門事也不感興趣,他來,僅僅爲君未歸而來,他不希望自己的徒弟因爲這幾個渣滓而走入萬劫不復之地。
他沒有想到,他這種行爲,已經距離凡事不放心頭的境界逐漸背離。
他想了想,拿走了寶玉,寶玉一脫離陣法,那刺眼的光芒就消散開去了,捏在手裡,和普通的藍色寶石沒有什麼不同。
下一刻,他已經消失。
他消失不久後,一人闖了進來,見掌門及衆長老死去,第一反應竟是將他們身上翻來覆去的查看,彷彿在找一樣東西,可最後實在沒找到,便割下他們的頭拎在手裡,遠去覆命。
黃爺在客棧裡等着他們,得知他們並沒有找到寶玉,只細細的低頭打量那人帶回來的掌門頭顱,道:“這劍法,當世只有三人有,這三人無論是哪一位,你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黃爺拍了拍手。
各位殺手散去。
另一邊兒,君未歸也和雲孤禪說起了自家的事。
君未歸道:“爹是一個商人,總是不在家,娘一直在家照顧我們三姐弟,爹不在家,我們都很嫉妒別的孩子爹陪在身邊,娘卻一直勸我們體諒爹,她說爹不容易,也是爲了我們,說這話時,她的樣子很溫柔。”
她眨眨眼道:“其實,我想,她一定很愛爹,也很想爹,爹回來的時候是她最高興的時候,儘管她平時也常常笑,可爹回來時,她的神情是不一樣的。”
她看着他笑:“爹其實對我們也很好,他回來時總愛給我帶泥人娃娃,他說等家裡的泥人娃娃集齊一套《西遊記》時,他就不走了,他死那天,正好要給我帶孫悟空,他說‘孫悟空是個大英雄,不論什麼原因,至少他敢反抗,平常人沒有這個勇氣’,因此,我也喜歡孫悟空。”
正文 第八百六十八章君問歸期9(之前有章標題重複,內容沒重複的,懶改)
“但他食言了,他沒有給我帶。這輩子也給我帶不了了。”說到這裡,她呼吸一窒,竟有些說不下去。
雲孤禪拍了拍她肩膀,這樣向他示弱的她,他頭一回見。
她卻揚起臉,笑道:“沒有事,都已經過去了,何況有你爲我報仇,不是嗎?”
“是。”雲孤禪笑着。
“我想去趟太原。”
“你要回家?”
“對,爹孃已經死去,我沒辦法讓他們親眼看見你,可是,帶你回去上個墳還是可以的。”她要嫁給他,所以想帶他回去上墳,告訴爹孃,他們的倖存的女兒不僅活着,還過得很好。
他笑道:“好。”
她眨眨眼,吐舌道:“看起來我這一生還不算倒黴,至少遇見的人都是好人,願意幫我,你和師尊一樣對我極爲寵溺。”
他道:“幫你是應該的。”
兩人便不再多說,各自休息去了。
至了夜間,黃爺找上門來,將事情說了說,並還了一半銀兩。
黃爺道:“這件事是我們沒辦漂亮,你要的東西,我們去的時候已經不見了,我的人說他們去時看見了掌門,然而進入密室的時候,掌門連同其餘人都已經死掉了,能在短短几分鐘裡做到這一步的人絕對沒有幾個。當然,不論是哪幾個,他們都絕對不會對你要做的事造成影響。”
雲孤禪將銀兩丟回去,平靜道:“你們沒有失敗。”
“我們是道上的人,自然要講道上的規矩。失敗便是失敗,不用客官遮掩。”
雲孤禪平靜道:“我說了,你們沒有失敗。”
黃爺立馬就反應過來,點頭道:“是,客官說的沒錯,我們的確沒有失敗。”
他收下了銀兩。
兩人談話到此結束,黃爺從窗子翻了出去,也幸好他身子欣長才能從窗子鑽出去,否則,要是他身子配得上他臉的話,他大概是鑽不出去的了。
雲孤禪放下心來。
看來,黃爺是不會對別人亂說,這個別人特指君未歸,如果黃爺告訴了君未歸,他也有的是辦法讓君未歸不相信。
他想要達到的事情,絕不允許任何人來攪局。
他安心下來,閉上眼,沉沉睡去。
第二日,兩人往太原趕去。
路上,君未歸依舊說着廢話,她的話總是格外多的,就像生怕只要不說話,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說話了一樣。
她說:“你知道嗎?太原裡曾經有一個小小姐,很美很美的小小姐。”
他並不感興趣,可還是想聽她說話,於是,他問:“哦?”
“我也不知道,這是奶奶給我講的,這個故事在太原流傳了上千年,我也不知道里面的人物是真是假,反正很多老人也不知道,因爲從他們那個時候就是聽上一輩講的,畢竟上千年了。”她反覆的說着,生怕他以爲她騙他。
她說:“華北有個宋家,據說這小小姐就是他家的。”
“在千年前,宋家生出了個女娃,這女娃從小就聰明伶俐,還心地善良,還不時就會救濟窮人,而且她飽讀詩書,琴棋書畫無一不通,長得又美,不論是什麼人男人都想娶她。但是呢,這位小小姐和太原宋家公公子早已訂了親,可以說是指腹爲婚嗎,而他們的感情大小就好。他們本來應該在宋家公子二十歲及冠不久之後便成親的,但是,後來宋家公子在及冠之後,便拋下了小小姐,修仙去了。”
她擡頭看着他,目光坦蕩蕩,道:“其實,至今我也沒明白,修仙有什麼好的,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和爹孃待在一起,做一個凡人不也挺好的嗎?我呀,實在是想不明白,爲什麼宋家公子想要去修仙,明明聽起來,小小姐是很好很好的人,也許,他再也找不到像小小姐這樣的人了。”
雲孤禪溫和的安慰她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也許,他命中和小小姐無緣吧,又或者他是想修仙之後,找到讓小小姐也能長生的法子。”
他看起來溫和,實際上漫不經心,他對這兩人的事“現在”並不關心。
因爲,現在,他的頭痛了起來,這種痛,他很熟悉,這是他作爲一個bug穿越世界壁壘帶來的後果。
他不屬於這個世界,自然被這個世界排斥,就算他僞裝成這個世界的人或者,也會被天道發現。
有些世界,他能夠在天道發現前遇見鬱婕,有些世界,他還沒有找到鬱婕就被天道發現,只能頹唐死去。
他腦中是金屬互相碰撞的聲音,刺耳不已,讓人頭疼。
腦中不斷的迴響着一些意義不明的話,讓人心焦,焦慮到無法顧及君未歸感受。
腦中有誰說:“修仙有什麼好?還是人間好,人間有父母,也有她。”
他施展法術,迷惑着那個人,口音說道:“你貪戀塵世,卻不知凡人如螻蟻,眨眼便死,又如蜉蝣,朝生暮死矣,你若有半點兒喜歡她,不如修道求長生,到時候不止百年,千年萬年也是可以的,還不受凡人病痛所苦。”
“倘若她沒法修道呢?”那人並不上當。
他繼續蠱惑道:“世上有的是叫人長生的法子,端看你有沒有能耐找不找到,留不留得住。”
他說的當然是真話,不過這個真話,旁人很難達成。
“好。”那人答應道。
“好。”
“好。”
……
腦中聲音不斷迴響,讓他頭痛得越發厲害,他狠狠的咬住了**,絕不叫君未歸看出半點兒異常來。
君未歸果然沒看出來,只是認真的想了想,道:“誰知道宋家公子到底怎麼想的?也許他只是不喜歡宋家小姐罷了,也許就像你說的,他想讓宋家小姐陪着他長生,我是知道的,什麼靈根都沒有的凡人想修仙是不可能的,也許宋家小姐這麼好的人,卻偏偏不能修仙也說不準?”
“也許吧。”
君未歸卻興致勃勃道:“你知道宋家小小姐怎麼死的麼?”
“受奸人迫害而死。”他有點兒神思恍惚,便情不自禁的說出了這樣的的話。
君未歸狐疑道:“你怎麼知道,正常人第一反應不應該是老死或者病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