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
“你是說，你跟錦晏以前就認識？樓棣問道。
宰序點頭，“認識，而且很熟。”
他說話的時候眼神繾綣溫柔，不像是在說一位“很熟”的朋友，反倒像是在訴說他的愛人一樣。
但這是一個極其荒謬的答案。
樓棣當下就否決了他，“不可能，我剛看過你的資料，你十七歲出道，一夜成名，但在那之前，你跟你的家人一直生活在貧民窟，你根本沒機會見到錦晏。”
而他變成了炙手可熱的大明星，走到哪都會被粉絲追逐圍堵，這樣的他，更沒有機會接觸錦晏。
宰序沒急着辯駁，而是從身上拿出一個證件包，他打開卡包，隔着防水透明膜就能看到一張兩人合影。
小少年半蹲在地上，瘦得皮包骨頭，穿着一件不合身而且洗得發白的紅毛衣，頭髮被剃成了光頭，露出了上面突兀猙獰的兩道傷疤。再往下，依稀可以從寬鬆的領口看到鎖骨上已經略顯粉白的新肉，顯然那裡也受過傷，但是結的痂已經掉了。
而他的旁邊，站着一個穿暖黃色毛衣和綠裙子的小女孩。
小女孩笑容乾淨燦爛，一直看着鏡頭，旁邊少年卻有意無意地將餘光投向小女孩，偷偷地在看她。
樓棣一眼就認出那是錦晏。
沐斕的視線從照片移到了宰序身上，“原來你真的跟錦晏見過面。”
錦晏也看到了照片，可她卻不能從腦海裡搜索出相關的記憶來，甚至只要她往深處想，那裡就像是有一張高壓電網一樣，讓她的神經都瞬間變得麻痹木然。
頭又開始疼了。
“嗯。”宰序迴應了沐斕，又勸錦晏，“想不起來就別想了，不要緊。”
錦晏：“抱歉，我的記憶好像有些問題，我知道照片上面的人就是我，但我的記憶卻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宰序神色微變，卻還是安慰道：“沒事，彆強迫自己，我拿出這張照片只是想證實我對你沒有惡意。”
“單憑照片，怎麼能證明你沒有惡意？如今這世上，多的是忘恩負義之人。”樓棣說。
宰序：“我的真實想法你們不相信，那我說一個客觀的問題，霍教授的槍法很準，解剖的手法更是到了登峰造極爐火純青的地步，各種化學藥品神經毒素使用起來就跟飯裡面撒鹽和調料一樣……”
室內像是被抽走了空氣一樣，一切都在瞬間變成了寂靜。
而宰序盯着錦晏，看到錦晏臉上少有出現的呆萌和“這人竟然這麼會拍馬屁”的嫌棄，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但我很珍惜我的生命，我不想死。”
大家愣了一下後神色都恢復了正常。
這確實是一個很標準的答案。
聰明，取巧，識時務。
即便霍彪本人在這裡，也會給這個回答打個五分以上的成績。
“剛纔忘了錄音，你這話讓爸爸聽到，他會很高興，他喜歡別人誇他的專業技能。”錦晏說。
宰序：“我知道。”
他說“我知道”，不僅是在附和錦晏，更像是在回憶過去，好像他真的知道一樣。
可從他本人拿出來的證據看，他跟霍飆的見面，也不過就照片上那一次機會。
那他是怎麼知道這麼多信息的？
很快服務員就上了菜，開始吃飯後，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美食上面，對未來的擔憂和對宰序的懷疑，都在這一刻被拋到了腦後。
周夏動作巧妙地拆了一個螃蟹，一邊吃一邊感慨，“可惜了，這麼好吃的東西，錦晏不能吃。”
“過敏的東西，不碰……”
話音一頓，宰序意識到自己又說多了，而桌上也再次安靜了下來。
錦晏轉頭看向他。
周夏問，“你怎麼知道錦晏對海鮮過敏？”
之前黎冬要吃海鮮的時候，樓棣搶着說他對海鮮過敏，就是不想讓更多人知道錦晏海鮮過敏這個秘密。
可宰序竟然知道。
現在她看宰序的眼神，可不再是粉絲看偶像了。
當然，她還是粉絲，但這一刻她是錦晏的唯粉媽媽粉，而宰序在她眼裡就是個定時炸彈一樣會對錦晏有危險的私生粉。
儘管她不會解剖，可若是宰序說錯了話，她一定會把宰序大卸八塊！
頂着幾人懷疑的目光，宰序只好說：“錦……霍小姐告訴我的。”
“胡說！”周夏斥道。
宰序一臉無辜，“真的是霍小姐告訴我的，我說了你們又不信。”
可錦晏沒有那時候的記憶，他們就是不信，也沒有證據。
幾秒後，錦晏說：“吃飯吧。”
之後的周夏，每吃一口飯，表情都極爲兇狠猙獰，像是要將宰序生吞活剝了一樣。
宰序：“……”
這就是所有人眼中愛慘了他纔會爲她斥資千億的富婆粉絲，此刻這位小富婆，只想生剮了她的偶像。
吃過飯，離開酒樓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上車前，周夏攔住宰序，“你不會還想跟着我們吧？你這樣可就有些變態了。”
宰序掏出一張房卡給她看，“周夏小姐，我只是想回酒店睡覺。”
周夏：“……”
差點忘了，最初他們就是在酒店外面碰到這貨的。
“這貨？”
稱呼之間的轉變讓宰序忍俊不禁，他故作難受地說：“昨天還是‘我的影帝’，今天就變成‘這貨’了，這麼善變的嗎？”
周夏：“……”
糟糕，一不小心把心聲說出去了。
但她絲毫不覺得尷尬，“昨天的你又不是今天的你，我的態度自然也不同，有什麼問題嗎？”
影帝搖頭，“邏輯嚴謹，沒任何問題。”
“夏夏，走了。”錦晏喊她。
周夏應了一聲，眼神警告宰序不許跟他們太近，她轉身要走的時候，突然一輛摩托車從身邊疾馳而過，巨大的風力讓周夏睜不開眼，身後又傳來了陣陣震耳的轟鳴聲。
“小心！”
摩托車直直而來，周夏想着“我命休矣”時，有人一把將她扯到了路邊。
囂張至極的摩托車隊揚長而去，四周又靜了下來，周夏纔看清救她的人原來是宰序。
她神色尷尬地說着“謝謝”。
剛剛她還懷疑宰序的動機，警告宰序不要跟他們太近，結果宰序卻不計前嫌救了她。
影帝的人品是真不錯。
就像她的眼光一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