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九日，開學前三天報道，紀巖去了趟學校。
青山鎮原本有兩所中學，後來合併到了一起，紀巖念初一的時候學校動工蓋起了綻新的教學樓、學生宿舍，樓外體用的塗料，遠遠看着粉紅色一片，十分的好認。
教務處在學校右側的主席臺階上，紀巖先去找了原來的班主任張老師，並說明了下自己想要復讀的事情。張老師今年只教初三的英語課，不再擔任班主任，問了下她自己的意見。
原二年級的共計有八個班，升到三年級就合併成了六個班，其中三個快班，三個慢班，所謂的快慢班無非就是有升學希望和沒升學希望的學生，也就俗稱的分流。
鎮子的學校卡的不是那麼嚴格，又只是初中而已，紀巖三年級只念了半個學期，雖然說年後就沒再到學校來上學，可是畢業證還是拿到了手裡頭，她這次說要復讀顯然不只是爲了混個畢業，如果可以還是想繼續讀下去，不管是高中也好，還是中專、大專，總之是想往上考的。
張老師說了下三個快班的班主任都是誰，紀巖原來的成績不錯，當時說不念的時候她還覺得挺可惜，這次回來又有了半個學期的底子，進快班是不成問題的，就看她想上哪個班了？
這三個老師裡頭有兩個是一直帶班的班出任出身，有着豐富經驗，只有一個是今年臨時才定下來的人選，以前也只是課任老師，並沒有任何帶班經驗。
“就黃老師帶的二班吧，老師你看行嗎？”
張老師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選，稍稍愣了下，婉轉的說道：“紀巖，你考慮清楚了嗎，其實王老師和孟老師兩個班也都不錯的。”
紀巖笑了笑，搖搖頭道：“不用了，老師，就二班吧。”她很清楚張老師爲什麼會說出這話來，說讓她考慮清楚也單純只是好意。
張老師本人跟黃老師有什麼仇怨，實在是因爲後者在學校太不得人緣兒了，不光是學生，老師們也都挺不待見他。這倒不是說他這人有多壞，主要是他過於敬業的關係，時間對他來說當真堪比黃金，管是課間休息也好，體育自習課也罷，只要是課堂裡沒有老師在講課，他就會瞅準時機出現，上課趕進度、髮捲紙講題、章節小考，總之名目衆多，用一句成語來形容他最爲貼切，那就是見縫插針，能逮一分是一分，能逮一秒是一秒。
初三的課程緊這誰都知道，尤其到了下學期，除了主科以外，尤其像是體育、繪畫這些副課，幾乎都已經停上了。而這樣的空閒時間，學生們想趁機鬆口氣，而各科課任老師們則都尋思着拿來上上自己的科，這可真是‘僧多粥少’不夠分，大家要是輪換着來倒也沒什麼，可他黃老師一個兒就把大多數時間都給佔了，就說別人能沒意見嗎？
也正是因爲他不得人緣，二班班主任懷孕要生孩子，這才讓他接了手。
大家心裡都清楚，三個快班裡也就這二班的成績最差，全校頭二十名裡頭，另外兩個班能占上四分之三，二班佔那五個名額裡，最好的成績才排在第六，其他那幾個更是十二名開外。
這樣一個班級要超過另外兩個班可想而知困難程度該有多大，初三年級的班主任責任重大，如果中考出了成績獎金知名度雙豐收，可要是不出成績，落埋怨事小，在學校的地位那是直線下降。
就像說哪個班老師帶出的學生考出去多少重點，多少公費，怎麼怎麼厲害有水平。再看那個老師，全班四五十個學生就考出去幾個，太完蛋了，以後有孩子上學可不能讓他教。諸如出現這種情況，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學校這些老師推選黃雲成當班任，其中多半也是存着想看笑話的心理。就是因爲知道這裡頭的門道兒，所以張老師才一再提醒紀巖讓她好好考慮，怎麼說都曾經是她教過的好學生，並不想因爲這些因素而影響了她的學習。
紀巖活過了兩輩子的人，她又不傻，怎麼會不知道這裡頭的彎彎繞兒呢。認真算起來黃雲成也教了她三年半多的數學，他是什麼樣的人也早就清楚。
儘管她上一世中學沒有上完，可並不影響對學校一些事情的瞭解。黃雲成任班主任的時候誰都不看好，可誰都沒想到的是，就是這樣一個師生都不待見的人，硬是把全校最差的班級帶出了平均分數全縣排名第三的高分班，升學率更是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光是重點高中就佔了全班一半的人數，這件事在當時來說可謂是轟動一時。
黃雲成在做人方面或許欠缺，對學生而言也完全是‘酷吏’，可單純論分數升學而言，他卻是眼下不二的人選。況且紀巖文科好，理科不好，有這樣的數學老師當班主任，可以極大的提高這方面的能力。
張老師見紀巖堅持，也不好再說什麼，帶着她到校長那裡打好了招呼，重新恢復了學籍，這纔去見黃雲成。
對於十七歲的紀巖來說，離開學校不過是幾個月的事情，可對重活了一回的她來說，卻是隔了近十年。記憶裡的黃老師是個頭矮小瘦弱的男人，一年到頭那張臉都灰嗆嗆的頭髮整月都不洗似的亂糟糟，身上衣服是皺巴巴的土褐色翻領西裝，樹皮綠的吊腳腿褲子，腰上系根四五十年代的牛皮腰帶，後面還斷掉了一截。
再見到這位不討喜卻不得不讓人佩服的老師時，他依舊是副邋遢模樣，跟記憶裡沒有我少區別，只除了身上的西服換成了短袖的粗紗料的襯衫，仍是皺皺巴巴跟棵蕎麥兒菜似的。
一聽說紀巖主動要求來他帶的二班，黃雲成板着張灰土土的臉，一本正經的道：“紀巖是吧，可得先說好了，來我班兒上想混日子可不行，學習要認真刻苦，就算是累吐了血也得玩兒命了學，知道嗎？”
學習要刻苦，玩兒命累吐血！這句話是學生們之間借用來相互調侃的話，也可以說是鎮中學經典語句之一。紀巖沒想到自己還能有再親耳聽見的一天，又是忍不住想笑，又是覺得感慨不已。
“是老師，我知道了。”
“唉，我就喜歡聽話的學生。我們班人多可也不差你一個，行了，我同意了，開學你就來我們班吧。”
將裝Ｘ，還班上人多呢，跑得人多還差不多，張老師翻了記白眼兒。轉頭瞅着紀巖，真不知道她這個好學生上他班上是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