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氣氛陷入沉寂,久久無人說話。
外面凜冽的寒風颳進屋裡,吹得人生疼,就連陽光也是冰涼的,大地簡直成了一張冷冰冰的鋼板。
宋大漢和喬氏好長時間從漸漸起身,把家裡該收拾的收拾好,宋大和他媳婦也出來幫忙,兩人都知道宋二被帶走了。
四人相對無言,什麼話都沒說,只靜靜做事。
等所有一切收拾完畢,喬氏慢慢回過神來,問了一句:“老二媳婦呢?”
這話一出,剩下的三人漸漸擡頭,互相看了一眼,總算覺得哪裡不對勁了,從出事到現在都沒看見老二媳婦的身影。
喬氏腦袋猛然靈光起來,神情惶恐,大步跑到宋二房間,其餘三人也跟上。
宋二房間門被打開,喬氏先跑到衣櫃前,裡面宋二媳婦的衣服一件都沒有,屋裡空蕩蕩的。
再無知也知道發生了何事,喬氏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
她又跑回自己房間,爬上炕頭角落,把被褥掀開,從牆裡摳出一個小洞,拿出裡面的小盒子。
喬氏心裡砰砰的跳,手顫抖的打開,裡面空空如也!
跟着她過來的宋家其他三人看到這情況,心裡瞬間崩潰!
宋二媳婦跑了,捲走了家裡的財產跑了!
要說宋二媳婦跑了這結果此時沒準他們還挺樂意的,因爲不用多養一個人啊!
可是捲走了家裡的財產那就另當別論了!
宋二媳婦家裡以前只有一個老爹,可前幾年已經死了,現在誰知道宋二媳婦去了哪裡?!
不過抱着一絲希望,宋大漢還是讓宋二去她老家找人,結果一無所獲!
聽到這個消息,宋家人真的連哭都沒有眼淚了!
宋大最後也沒有分家,一家四口人開始使勁兒幹活,欠安家的那筆錢他們現在還要還呢,那兄妹倆他們算是惹不起,現在跟女兒也斷絕關係了,再上門就是自找沒臉了。
至於宋二,宋家人沒人期盼他回來,差點害得家破人亡的元兇,誰會歡迎?!
宋二被江爺帶走後,就被關在長樂坊的地下密室裡,受盡折磨。
這天,錢夫人帶着金鳳來到長樂坊,宋二被人提上地面一間房。
金鳳後面跟着安蜜兒,安蜜兒沒有稟明身份,她覺得還是隱藏暗處比較好!
“金老闆,那我就不進去了,宋二就在裡面。”錢夫人帶着金鳳來到關押宋二的房間門口,轉身說道。
金鳳點點頭,輕聲道:“麻煩錢夫人了。”然後帶着安蜜兒推門進去。
關上門,金鳳對安蜜兒道:“蜜兒,你想做什麼就做吧,我就在門口替你看着。”
安蜜兒恩了一聲,轉身走向內間,看着如同死狗一樣躺在地上的宋二,安蜜兒慢慢走近。
神志不清的宋二感覺有人有一個模糊的身影走近,他努力睜開雙眼,可還是看不清。
使出最大力氣,他把頭稍稍往前扭打,希望看清楚來人,他現在動一下全身都疼得厲害,今天難道折磨又開始了。
想到這裡,宋二生生打了個冷顫,頭腦不情的他聲音微弱的求饒:“我……我不行了,求求……饒了我吧……”
這幾天他真的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現在身上還有傷口在流血,沒有傷藥他根本好不了。
“宋二,想到自己會有今天嗎?”安蜜兒慢慢在他身前蹲下,輕輕柔柔的說道,脣畔甚至還怪這一絲溫柔的笑意。
普普通通的一句話,讓宋二心裡打了個哆嗦。
雖然沒說過多少話,但宋二對這個聲音很熟悉,每次聽到,都讓他感覺到溫柔,可現在卻是如此寒冷。
安家的女兒,安蜜兒!
就這種險境下,宋二彷彿開了竅似得,居然說道:“這一切……都是……都是你乾的?!”虛弱的聲音中帶着不可思議,還有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肯定之意。
“還不過,能猜得出來!”安蜜兒輕笑道,“不過爲時已晚,現在你的命捏在我手裡,猜猜我會怎麼對你?!”
安蜜兒好心情的問起了問題,長長的睫毛卷翹捲翹的,眼睛就像一顆珍珠一樣閃亮耀眼,宋二覺得自己模糊的雙眼漸漸看清了,眼前這個女人是個魔鬼!
是個把你置於死地還要問你好不好的魔鬼!
宋二身體向後挪去,可是以他受傷的身體能挪到哪裡去?
安蜜兒就像戲耍老鼠一樣,看着他不斷折騰!
呵!
現在知道害怕了?!
當初不是挺厲害的惡嘛,還會威脅人呢。
現在卻在這裡,就像一條沒人要的死狗一樣,匍匐可憐!
安蜜兒脣畔冷笑,重聲道:“要知道威脅我的人,從來沒有好!下!場!”最後三個字,咬的極重,就像一個霹靂彈炸在宋二心裡,感受到來自死亡的威脅。
不過安蜜兒可沒打算要他的命,怎麼說都是她家大嫂的二哥,而且這種無賴根本不值得她殺死!
“啊——”一聲慘厲的尖叫聲從內間想起,讓人聽到都渾身一個哆嗦,真不知道發出這叫聲的人經歷了什麼。
金鳳站在門口,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以緩解她心裡的緊張!
不一會兒,又幾聲撕心裂肺的聲音傳出,就連房間外面的人都覺得好像聽到了慘叫聲。
不過想想這是長樂坊,欠債不還的人有的是,沒點兒懲罰能行嗎?
於是無人再理會發生何事!
絕對沒人想到,發出聲音的房間正上演着一出幼小女孩兒砍斷男子手腳筋的慘劇!
金鳳看到安蜜兒從裡面出來,嚥了咽口水,緊張問道:“蜜兒,你對他做了什麼,他叫的這麼慘?”
安蜜兒還保留着剛剛詭異的笑容,聽到問話,回答道:“呵呵,不過是讓他以後生活困難點罷了,沒什麼大問題。”
她只是砍斷宋二一雙手筋和一隻腳筋而已,不過具體就不用告訴金鳳了。
她還是很好心的,起碼以後長樂坊還是會照顧他的。
宋二手腳筋傷口癒合之後,就只能在長樂坊做工還錢,拖着一副病殘的身體,直到掙夠銀子爲止。
不過以目前形式來看,到死宋二能回家就不錯了!
這種在賭坊只能看不能摸的日子,相信對宋二來說,絕對是個不錯的經歷!
折磨人身體算什麼,她最喜歡的是要讓對方精神崩潰!
金鳳聽到回答也沒多問,跟錢夫人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長樂坊。
她長這麼大還從沒來過這種烏煙瘴氣的場合,實在難以忍受!
宋二日後的生活跟安蜜兒想的並無兩差,每天心癢難耐,抑鬱一點點增生,最後謹慎崩潰,渾渾噩噩到死!
至於有沒有跟家人見過面,那早已不在安蜜兒的關注之中!
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處理完宋家的事情,安家可謂是一身輕鬆,極品親戚沒有了,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
冀州城內,街頭人來人往,叫賣聲不斷,熱鬧非凡。
一座普通民宅內,與街頭的熱鬧大不相同,安靜的讓人心頭恐懼。
正屋大廳裡,四個黑衣人分開站立,手持寒刀,神經嚴峻。
上方墨肆坐在一旁,翹着二郎腿兒,一抖一抖的,手裡端着茶水,一會兒喝一口,跟這種過分靜謐的氣氛極不相符。
除了這五個人以外,正廳竟然還跪着一個黑衣人。
從背影看,身材嬌小,長髮扎高,及其利落瀟灑的一個背影!
一屋子人沒一個說話,只聽見茶蓋兒不時碰到茶杯的聲音,“叮叮~”的脆響聲讓地上所跪之人也慢慢心生煩躁!
一刻鐘後,屋外傳來悶悶的腳步聲,所跪之人像是被什麼驚醒,身體瞬間收緊,嘴脣緊抿,雙手不時的顫抖能看到她內心不似表面平靜!
楚蒼焱身着寒衣,後披錦帽貂裘大袍,寒風吹得他的頭髮和衣服不斷飄起,整個人顯得愈發瀟肅沉靜!
他大步走進廳堂,看了堂上所跪之人一眼,眼睛銳利之極,淬着寒冰,把人凍得不住看不見一點兒陽光希望,他只看了一眼便回頭,走到墨肆旁邊坐下。
墨肆急忙起身,恭敬道:“王爺,查出來了,是逐……逐月!”說道後面名字的時候,明顯停頓片刻,不過最後還是說出口。
楚蒼焱點點頭,不再言語,墨肆又繼續道:“昨天我和追風逐月說過,後天會這裡會出現楚明,今日一直守株待,直到逐月出現……”
漸漸一句話,解釋清楚前因後果,聲音淡淡的,可是說道逐月的時候,明顯感覺不一樣,畢竟是從小跟着自己的屬下,感情自是不一般,這種背叛帶來的傷害自然是有。
雖然不深,但墨肆看着下方逐月的身影,眼裡帶着可惜。
逐月慢慢擡頭,以前嫩滑的臉蛋出現一絲血痕,臉色煞白,更爲突出血的鮮紅。
她脣畔顫抖,想說什麼,可又覺得無從下口,只是眼含一絲期待的看着王爺。
楚蒼焱絲毫不在意她眼內的情感,沉聲道:“壓下去,嚴加審問!”這是所有事情唯一的線索,必須嚴加看管,不能出一絲差漏。
墨肆也明白逐月的重要性,他們已經快十天沒有楚明的線索了,唯一肯定的是,楚明還在冀州城,逐月此時的作用可想而知。
墨肆對兩名黑衣人吩咐道:“拉下去,嚴密看管,不得出一絲紕漏!”
“是!”兩名黑衣人應聲,然後拽着廢了武功的逐月往下拖。
逐月奮力反抗,不再像剛剛一樣安靜,大聲道:“王爺,逐月求求你了,不要再繼續查了,你惹不起的,老王爺和王妃已經去世很久了,他們如果在世,唯一的要求也是希望你活的好好的,屬下求求王爺想想自己吧,那人你都不過的!”
鬥不過的……
鬥不過的……
逐月嘶啞的喊叫聲傳入楚蒼焱的耳朵裡,他還是沒有動靜,不過內心卻驚起波瀾。
鬥不過?!
這樣的人有幾個?!
天景國他楚蒼焱是世襲王爺,當今皇上的親侄子,還真有一個人,他沒有辦法!
以前所有的懷疑現在被一一認證,即便再如何冷漠,聽到這樣一個消息,想起往日那人對自己的好,他還是很傷心!
不過傷心只是一瞬間,楚蒼焱自始至終都沒顯示他那一時的脆弱!
墨肆擔憂道:“王爺……”
楚蒼焱擺擺手,墨肆住了口,楚蒼焱看向被拖拽的狼狽的逐月,叫護衛停了手!
逐月彷彿看到一絲希望,被鬆開後立馬跪爬到楚蒼焱面前,帶着以往所沒有的關懷道:“王爺,屬下真的是爲你好,你不能在這樣下去了……”
“說了多少?”楚蒼焱打斷她,鷹隼般的眸子鋒利無比,向一把匕首一樣,狠狠刺入逐月的心。
逐月搖搖頭,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道:“王爺,屬下沒說過什麼,只是阻止王爺尋找楚明,屬下對王爺絕無背叛之心,求王爺看在屬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兒上,饒過屬下這一次吧。”
逐月擡着的頭楚楚動人,跟往常冷靜面癱的表情完全不同,她自小便心儀王爺,可是王爺跟她除了公事沒有半分交集,她只能暗中聽皇上的話,實際卻沒有做出傷害王爺的事,用此來吸引王爺的目光。
這次見到王爺,她明顯感覺到哪裡不同了,眼裡時不時閃爍的溫柔,手裡經常撫摸一個小白瓷瓶,那種柔和的神態是她從來沒見過的!
有次她不小心聽到墨肆主子和王爺的談話,當時她的心都涼了,原來王爺已有心儀之人!
那她怎麼辦?
她冒着生命危險,爲王爺辦了那麼多事,不惜違抗皇明,她瞭解王爺的性子,既然有了心儀之人,哪還容得下其他女人存在!
她不甘,她必須要爭取!只要她做好了,皇上答應過她的,會把她賜給王爺!
哪怕冒着被發現的危險,她還是過來給楚明暗中報信,哪知從頭到尾只是一個圈套!
她被王爺發現了,她難逃一死,可是她希望王爺能看在她從小到大功勞的份兒上,網開一面!
“呵呵——”楚蒼焱難得笑了兩聲,不過眼底深處卻是無盡黑淵,沒有一絲溫度。
“逐月,不知道你哪來的信心讓本王對你網開一面!”楚蒼焱高大健碩的身體站起來,雙手背在身後,往外走去,反脣譏諷道。
逐月身體一塌,還沒來得及再次相求之時,又聽到門口傳來一句話:“背叛本王的人,無論緣由,生不如死!”
說完這句話,門口已不見楚蒼焱的身影,不過墨肆還是看出王爺此時的孤寂!
被親人那樣對待,王爺在戰場上一次次死裡逃生,如此還有舊傷在身,卻到頭來是這個結果!
“帶下去,按王爺說的辦!”墨肆大手一揮,也走了,即使聽到了後面逐月的嘶喊聲,他也沒有回頭!
……
夜晚,天昏沉沉的,沒有一顆星星,屋外寒風凜冽,冰冷刺骨!
書房內,楚蒼焱站在窗前,彷彿沒有受到寒風的侵擾,一動不動的看着遠方。
墨肆進來,順着王爺的目光看了看,那是京城的方向!
“問出什麼了?”聲音低沉渾厚,富有磁性。
墨肆躬身道:“王爺,問到了。楚明藏身之地就在柳安巷一戶民家。”
楚明的線索他們之前就有了一點兒苗頭,不過藉着抓內奸這件事,要確認一下。
“好!子夜時分行動!此次本王會親自前去!”
“王爺?”墨肆吃驚道,不過看到王爺堅定的面色,應了聲:“是!”
說完便下去準備了。
子夜時分,街道上安靜極了,空曠寂寥,沒有一個人影兒,只有不斷傳來的打更聲斷斷續續的。
“王爺,就是這裡!”
柳安巷一座普通民宅外,墨肆站在楚蒼焱身後,看着他的背影,頂天立地,他墨肆最自豪的事情,就是有這樣一位主子,給了他們一切,把他們當手足一樣對待!
楚蒼焱看了民房半晌,片刻後,大手擡起,命令道:“抓不住楚明,提頭來見!”
“是!”屬下們紛紛抱拳,然後貓着身兒,一步一步往民宅內供去。
楚蒼焱等在門外,時刻觀察裡面的動靜。
不過片刻,屋內燭光亮起,緊接着打鬥聲,沒人有從裡面逃出來!
一刻鐘後,楚蒼焱漸漸覺得不對勁兒,還沒人出來,他不再等了,大腳一踹,木門應聲倒地。
墨肆緊隨其後!
院子裡躺着幾具屍體,楚蒼焱對墨肆吩咐道:“找人!”
“是!”墨肆拱手應道,然後去搜尋屋子。
“王爺,找到了楚明住的屋子,不過屋內沒人!”一名黑衣人過來稟報。
楚蒼焱怒容漸顯,應聲道:“帶路!”
楚蒼焱來到黑漆漆的屋子,暗衛點亮蠟燭,屋內景象一覽無餘!
一張木頭桌子和幾把凳子,一個櫃子,一張牀!
簡單的讓人懷疑這裡真是楚明的藏身之所?
楚蒼焱慢慢查看,來到牀前,牀上被子疊的整整齊齊,沒有絲毫凌亂,讓人一看便知道沒人睡過!
不過這些表面把戲楚蒼焱自然不信,楚明過於狡猾,這裡肯定會有線索,就看他們能不能找到。
楚蒼焱剛要把被子掀開一查究竟,屋外就出來墨肆的聲音。
“給我進去!”墨肆拎着一個小老頭走進屋內,毫不客氣道。
“王爺,這是我在另一件屋子找到的,跟楚明肯定有關係!”聲音硬朗,墨肆堅定說道。
然後他把小老頭衣領一拎,威脅道:“這間屋子的人呢,跟你有何關係,不說可別怪我不客氣!”把劍抽出,閃爍的銀光在夜晚着實嚇人。
小老頭哆哆嗦嗦道:“這位大人,我跟這裡的人真的沒關係,他就是僱過來看房,我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聲音顫抖,可見被嚇得不清。
墨肆還要說什麼,就被楚蒼焱打斷:“這屋裡的人呢?”
小老頭害怕的擡頭看了說話之人一眼,渾身凌厲黑暗的氣息讓他愈發懼怕,“這位大人,他晚上在屋裡睡覺的,現在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裡啊……”
“你確定他今晚在這裡?”楚蒼焱聲音凌冽,猶如千年寒冰!
“是……我確定……”小老頭趕緊舉手保證道。
看他不像說謊的樣子,楚蒼焱看了墨肆一眼,墨肆把刀收起來,對小老頭怒目而視:“給我老老實實呆着。”
楚蒼焱像是想起什麼,被子被抻開,大手還能感覺到餘溫,他立馬確定楚明肯定走不遠!
不過沒有從外面出去,那就肯定有密道。
“找密道,就在屋子裡!”
楚蒼焱一聲令下,屋內的人開始動起來。
不一會兒,衣櫃後面出現一條暗道。
楚蒼焱立馬進入,墨肆吩咐一個暗衛留在這裡看人,也跟着進去了。
楚蒼焱等人飛奔追去,而在地上的楚明彷彿有感覺似得,跑的愈發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