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立本沒有猜錯,這次來的,正是突厥執失部的人馬。
且說突厥先鋒官阿史德烏默啜所部被尉遲恭擊潰後,收攏潰兵,就地安營,又派出親衛向頡利可汗的大營報信。
收到阿史德烏默啜戰敗的消息,頡利大怒,嚷着要砍了阿史德烏默啜。幸得執失部俟斤(部落首領)執失思力苦勸,求頡利以大計爲重,且放過阿史德烏默啜,令他戴罪立功。
頡利這才消氣,又派執失思力帶本部人馬,頂替阿史德烏默啜先鋒官之職,再次兵發涇陽。阿史德烏默啜及其潰軍本部,也調撥至執失思力帳下聽用。
執失思力這個人,非常擅長謀略,而且心思狡猾、爲人處事左右逢源,很得頡利可汗的器重。在突厥軍中,執失思力屬於頡利的軍師級人物。這次頡利派他帶兵攻打涇陽,也看出了突厥人對涇陽的重視。
阿史德烏默啜所部因爲幾天前被唐軍打破了膽,士氣低落難堪大用。是以,執失思力便命阿史德烏默啜留守大營,自己帶着本部三萬人馬,列陣於涇陽城北門,準備攻城。
陣勢列成,執失思力只帶幾名護衛,輕騎出陣,奔到離城門一箭之地停了下來。
城樓上,趙雲澤擡起了他的十字弩。
雖然唐軍的弓弩射不到執失思力,但趙雲澤卻有信心將他一箭斃命。
尉遲恭擡手壓下趙雲澤的弩,小聲道:“執失思力是個人物,兩軍交陣,未戰先用冷箭取他性命,定爲人所不恥,且看他說些什麼。”
趙雲澤遺憾的收起了弩。古人就是這點不好,太過看中名節規矩。要擱在後世,管他是什麼大人物,要是敢在戰場上這麼大大咧咧的露頭,腦袋一定會被對方的狙擊手們爆成漏壺。
“敢問尉遲敬德大總管可在?”執失思力大聲對着城門樓喊道。他的漢語倒是說的挺流利。
尉遲恭也大聲迴應:“某尉遲恭在此。執失將軍,可有何見教?”
執失思力於馬上對着城門樓遙遙拱手道:“尉遲將軍,你我也算故交了。大唐未立國之時,你我也曾互爲友軍,並肩作戰過的。今日兩軍對壘,實非在下所願……”
執失思力所說的,是指李淵在隋末爭霸中曾向突厥借兵之事。他與尉遲恭確實是舊識。
“那就請執失將軍下令撤兵吧。涇陽城中自有好酒好菜,你我再次把酒暢談,豈不快哉?”沒等執失思力把話說完,尉遲恭見縫插針,擠兌起執失思力來。
趙雲澤對尉遲恭大是佩服:都是人精啊,誰要是說這位門神爺是大老粗我跟誰急。
執失思力被堵的一滯,遂道:“尉遲將軍,今我突厥大汗起兵二十萬,所來並非爲與大唐爲敵,實是見那秦王李世民行大逆之舉,弒兄戮弟,逼迫大唐李淵陛下退位。我突厥頡利可汗,與李淵陛下乃是故交,見其蒙難,豈有坐視不理之舉……”
“你給我住口!”尉遲恭大怒。玄武門那點破事,可是大忌諱,不能讓執失思力在這裡瞎咧咧。
“我大唐家事,與你突厥何干?還說什麼故交,久的不說,就今年,你們突厥人殺了我大唐多少百姓,又劫掠了多少城池,這就是你們突厥人對大唐的交情?背信棄義之徒,也敢妄逞口舌之利。少廢話,要戰便戰!”
執失思力本來想鼓動脣舌勸降尉遲恭,沒想到反招來一通臭罵,頓時一張臉憋得通紅。
“尉遲將軍,據我所知,你這涇陽城中最多有一萬人馬,還都是剛應招入伍的府兵。我突厥三萬鐵蹄,皆是百戰之勇士,破涇陽城易如反掌。將軍真的忍心看着涇陽城血流成河嗎?”
“我呸!狼子野心終於自己說出來了吧。”尉遲恭氣的七竅生煙,“執失思力,你特孃的還是把耍嘴皮子的力氣用到攻城上吧,我尉遲恭就站在這裡等着你。不過,你個娘們兒樣的身子,怕是爬不上來吧。哈哈哈哈……”
尉遲恭最後的一句嘲諷,令左右的唐軍也大笑起來,紛紛起鬨朝着執失思力挑釁,說是讓他爬到城牆上來。更有甚者,站在城牆上當場解開褲腰帶,對着執失思力就放起了水。
執失思力哪裡受過這般羞辱,他恨的嘴脣都咬出血了。“走!”
既然談崩了,執失思力也不囉嗦,撥馬就回了本陣。
“大總管,您這麼羞辱他,還不如讓我一箭射死他來得痛快呢。”趙雲澤對着尉遲恭輕笑。
“嘿嘿,對待突厥狗,就得先辱完了再殺。”尉遲恭很有經驗的說道。
趙雲澤:“……”
執失思力回到本陣,餘怒未消,下令道:“讓懂漢語的兒郎們一起大喊,‘活捉尉遲恭者,賞馬百匹、牛羊千頭’!”
他這是成心要向尉遲恭叫板了。
下一刻,突厥陣中發出齊聲高喊:“俟斤有令,活捉尉遲恭者,賞馬百匹、牛羊千頭!”
賞格不可謂不高,可這話傳到趙雲澤的耳朵裡,卻讓他登時樂了。
沒等尉遲恭下令迴應,趙雲澤搶先對尉遲恭的親兵們說道:“傳大總管帥令,活捉執失思力者,賞三根兒狗毛。”
趙雲澤剛開口時,尉遲恭還大是惱怒,我還沒發話呢,這小子怎麼就要代我發令?可聽完趙雲澤最後說出的話他也樂了:“就這麼喊!”
親兵一看尉遲恭都同意了,便迅速傳令,於是,城牆上很快就響起一片齊喊:“大總管有令,活捉執失思力者,賞三根兒狗毛。”
喊完,那些唐軍又哈哈大笑,起鬨聲、笑聲把城牆都震的抖了三抖。
執失思力聽到唐軍的喊話,坐在馬上的身子一歪,險些掉落馬下。太作踐人了,我堂堂突厥俟斤,竟只值三根狗毛!
“吹號!攻城!”惱羞成怒的執失思力,咬牙切齒的下達了攻城命令。
牛角號那獨有的刺耳音色響了起來。一隊約三千人的突厥兵下馬,於陣前列隊,各種攻城器械也被調到了陣前。剛剛平靜了三天的涇陽城,又將迎來一場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