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生火,等火燒旺了,然後粗暴的把紅薯一股腦的塞進竈口裡等悶熟,然後竈臺上的鐵鍋被清洗了一遍後放入了從三溪河裡取的清水,再把鳥蛋扔進鍋裡慢煮。
危承業從沒做過這些,只覺得新鮮,和小夥伴們待在一起,擠在這小小的廚房裡,悶得滿頭大汗,之前在樹林裡的詭異經歷很快就被拋之腦後,這也許是人之本能,會本能的牴觸一切令自己不快、恐懼的事物。
原本大夥都在注視着竈口裡的火,注意着從鍋蓋縫隙裡跑出的蒸汽,也許是誰等得無聊了,三毛突然冷不丁的問:“蠻子,你是不是撞鬼了。”
聞言,衆人先是驚愕的看着三毛,然後又看向了愣住的危承業。
危承業一時啞然,開口想否認,但想起剛纔那段真實的恐怖經歷又像封條一樣貼住了嘴巴,張不開嘴反駁。
鎖頭和玉米兩人,乾笑說這裡可是傳出很多詭異事情的老鴉屋,可不要在這裡開這種玩笑。
瘦狗是膽大包天的,笑着對危承業問:“撞鬼的話,那你見着王家媳婦沒?聽說她血漂亮呢。”
他笑了,三毛、鎖頭和玉米也緊跟着笑了起來。
但危承業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們每個人都笑不出來,笑容都僵硬在了各自臉上。
“……我看到了。”危承業低着頭說,聲音低沉,身子在微微發抖,“我不知道那個東西是不是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王跛子的媳婦,但她長着一副女人的模樣,瞪大了眼睛,吐長了舌頭,脖子不自然的扭曲彎折……像是被吊死的人,但是,她又長着鳥一樣的身體,兩臂是一對巨大的翅膀……”
哇——哇——哇——
老鴉屋周圍的烏鴉叫聲響徹不止,危承業像是被吵得無法忍受,頭疼欲裂,扶着額頭,“就是這個聲音……她發出了這樣的聲音,像怪物一樣看着我,那眼睛像是要把我吃掉,她戲耍着像我這樣注意到了她的人,想讓我害怕,逼我發瘋,然後在我絕望的時候,突然現身,把我給生吃掉!”
咕嘟!
聞聲,瘦狗等人都猛地吞嚥口水,聲音清晰可聞,環繞老鴉屋的烏鴉鳴叫帶來了令人心底生寒的死寂。
“你肯定是出幻覺了,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怪物。”鎖頭來到危承業身邊,安慰對方,那賠笑緊張的模樣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他的目光還看向其他人,希望求得其他人的附和。
與他從小到大幾乎穿同一條褲子的好兄弟玉米,也跑了過來,一手搭在危承業肩膀,一手拍在鎖頭後背,“是啊,我們從小在這裡長大多年,要有什麼恐怖的怪物,我們早就遇到了,不是嗎?”
鎖頭和玉米二人乾巴巴的大笑着,企圖用笑聲對抗這凝重的死氣沉沉,然而笑聲卻將靜默襯托的更加陰森,暴露了他們內心的無力和慌張,
“有個地方不是從小到大大人都叮囑我們不準去嗎?”三毛卻給出了反駁,他低着頭說,“就是這裡,老鴉屋,如果說我們村裡藏了什麼恐怖的怪物,那就只有這裡了吧,進來這裡就會遇上怪物。”
鎖頭、玉米頓時啞口無言,同危承業一起都垂下了腦袋,緊張的牙齒打顫。
而這時,瘦狗站了出來,他面色微微發白,勉強的笑着說:“哎呀,你們都……這都幹什麼,開玩笑而已嘛,當真做什麼,嗯,時間也差不多了,蛋可以吃了,來吃吃吃,不要想那麼奇奇怪怪的事情,早吃完早點回家去,別自己嚇自己。”
他說話的時候,周圍的烏鴉叫聲越發密集,音調越來越尖銳,像足了羣鴉瘋狂的嘲笑。瘦狗上前掀了鍋蓋,然後取了廚房裡不乾淨的漏勺,把鍋裡的煮蛋都撈出來,放在了反扣起來的鍋蓋上。
只是撈着撈着,突然間,瘦狗猛地瞪眼,發出了撕心裂肺的驚叫聲,像是看見了什麼恐怖的東西,整個人猛地跳了起來,後跳撞到了牆上,然後發出哭腔,抱着頭蹲了下來。
沉浸在恐怖氛圍中的衆人也不免被瘦狗這忽如其來的劇烈反應嚇了一跳,危承業還以爲是瘦狗從鍋裡撈出了什麼恐怖的東西。
恐怖片的橋段不都是這些嗎?當人們議論什麼詭異的事情時,身邊就會發生一些奇離古怪的事。
但蠻子伸脖子一看,發現鍋裡的東西很正常,放在鍋蓋上的煮蛋也煮得正好,煮的表面冒氣,沒有開裂,甚至往外散發着令人食指大動的蛋香味。
“啥也沒有啊,你怎麼了?”危承業覺得是自己的反應把瘦狗嚇到了,有些抱歉。
然而,瘦狗卻伸出顫抖的手指着那些鳥蛋,哆嗦的說:“不對啊……不對啊。”
“怎麼不對了?”三毛以爲是數不對,他數了數鳥蛋,正好是下鍋的數,回頭便說,“沒少啊。”
“不是的……是鳥蛋不對。”瘦狗有些語無倫次,無法準確的表達自己真正想說的。
而這時,玉米卻像是領悟到了瘦狗真正的語意,也發出了聲驚恐的大叫。
其餘三人目光看向了玉米,卻也見玉米顫顫巍巍的指着鳥蛋,但與瘦狗,這次準確的表達了自己想說的話:“是……是蛋不對,爲什麼是鵪鶉的蛋?”
“廢話,我們掏的就是鵪鶉……”三毛有些上火,可剛出口的話卻在聆聽到周圍烏鴉怪叫的聲音後頓時啞火了,呼吸也急促加粗起來。
鎖頭嚇得和玉米縮一起,蹲一塊,只有危承業一個人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鍋蓋上的鵪鶉,傻傻的說:“掏的都是鵪鶉的蛋……可這裡是老鴉屋……明明這周圍最多的鳥應該是烏鴉纔對。”
當以爲是臆想卻記憶猶新的恐怖與現實結合起來時,那浮出水面的真相終於擊潰了危承業內心的防線。
周圍明明有如此的洪亮密集的烏鴉叫,但看不見烏鴉羣,只能聽見羣鴉飛舞的聲音,鳴叫的聲音,甚至是找不到它們居住的鳥窩。
而這其實是有答案的,危承業在“幻覺”中已經知道了,那是有一隻長着人臉的怪鳥在高速移動,所有的振翅聲、鳴啼聲,都是它獨自發出的。
“哇!”五名少年終於意識到他們闖入了真正的禁忌之地,怪物的領域,他們再也顧不上貪嘴了,一鬨衝出了門外。
可跑出幾步,他們就被嚇得腿軟倒地,瞪圓了眼睛,仰望徹底變樣的天空。
時間下午四點一十八分,夜幕降臨,血月高照,樹林漸漸迷霧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