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毫無預兆就降臨了,蒼穹星星點點的微光,微微閃耀在頭頂上。
夜晚微涼的風迎面而來,吹散了她肩頭的黑髮。
蘭緩緩走在回事務所的路上,低着頭,靜靜想着心事。
昨天坐了近一天的飛機,再加上下午和園子的談話,已經讓她有些疲倦。
現在,很想早點回家,躺在真正屬於自己的牀上,好好睡一覺。
微風輕輕拂來,她的長髮連同長裙一起飛散在空中。
夜晚的黑幕裡,她單薄的背影隱匿在樹葉搖曳的陰影中,若隱若現。
在不遠處的昏黃路燈下,一個修長的影子正靜靜倚靠在燈柱上,一動不動。
寂靜得像一塊倔強的石頭,駐紮在那裡,彷彿幾個世紀沒有移動過。
直到傳來窸窣的腳步聲,那個身影才略微動了動。
蘭不經意擡起頭的時候,恰好對上他望過來的目光。
夜涼如水,四周一片靜謐。
她脣邊的肌膚微微動了動,好像有話要脫口而出,可是,卻硬生生地嚥了下去。
十米開外的工藤新一轉過身體,直直地望向她,不顧她有些躲避的目光。
五年沒見,他好像長高了不少。身體看上去比以前更結實,就連表情,也脫去了從前的自大輕狂和青澀氣息。
原本想盡量延遲的相見,現在就突兀地擺在她的面前,她突然感到了一絲惶恐。
該說些什麼呢?
“好久不見”嗎?或者,“你還好麼”?
她如水的眼眸定格在他高大的身影上,嘴脣顫抖着,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最快的小說搜索網//
“蘭。”
兩人間沉默的氣氛被他低低的呼喚打破了,那聲稱呼,聽在她的耳朵裡,竟然有了些許疲憊後放鬆的舒適感。
“……好久不見了,要不要上去坐坐?”
他跟着她上了事務所的樓梯,一直走到三樓。97-免-費-玄-幻-小-說-網?
多年未曾住人的房子,就連走廊的過路燈壞了都沒人修。
在黑咕隆咚的房門口,他聽見她從包包裡抽鑰匙的聲音,然後便是摸索着開門的聲響。
“蘭,鑰匙給我,我來幫你。”
“不用了,我對得準鎖眼。”她輕聲拒絕了,手裡並沒停住動作。
他有些詫異在如此漆黑的環境裡,她淡然的反應。以前的她,一點點黑暗都害怕得不行。
可現在,卻能十分嫺熟地做着這一切,好像,一切都習以爲常。
這麼多年來,她到底是怎麼過的?
心底閃過的焦慮立即像澆了油的火苗,一直往上躥,越來越高。
隨着“喀拉”一聲響,門鎖被打開,她雙手推開門,嘴裡不忘招呼他,“進來吧。”
可是,隨即,周圍變得一陣靜謐。
因爲,他跟着她進去後,習慣性地伸手往牆壁上的電燈開關摸去——這是身爲柯南時養成的習慣。///?最快的小說搜索網//
卻不料,她纖細的手掌也停留在那開關上。
他大大的手覆蓋着她的手背,掌心灼熱的溫度隨着肌膚的接觸,一絲不漏地傳給了她。
她沒有縮回手,他也沒有。
兩人輕微的呼吸回蕩在空蕩蕩的屋子裡。
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他站在她身後,甚至聞到了她秀美的頭髮上散發出來的幽幽清香。
喉嚨裡咽下一絲梗塞,他抿緊了嘴角。
好久,好久沒有真真切切地觸到她的存在了。
就算以前在夢中,也從沒像今天這樣確切地感受過。
……如果這真的是夢境的話,他寧願一輩子都不要醒來。
可是幸福往往這樣短暫,幾秒鐘後,掌下細小的手指動了動,房間裡頓時就一片光明。
她抽回了手,臉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潮紅,輕聲說道,“……你先坐坐,要喝什麼?”
他沒有回答,眼睛環視着屋子裡的擺設。
一切都是原樣子,小櫃檯上的電視機,長方形餐桌下的坐墊,牆上掛着的西洋畫,甚至是茶几上放着的小裝飾品,都原封不動地保存在這裡。
他忍不住伸手撫着木質鞋櫃上一道細細的劃痕——那是柯南和少年偵探團那些小鬼們玩耍時留下的痕跡。
在這裡住了一年,早已經當成了自己的家了,現在再次進來,卻有股說不出來的陌生感。
他眼神裡不自覺流露出的傷感,深深刺痛了她。
她假裝沒看見他的動作,閃躲着目光,在門口放好了拖鞋,“工藤君,我拿果汁給你吧。”
工藤君?
他的身體因爲聽到這句疏遠的稱呼而瞬間僵直,原本臉上閃爍着的情愫瞬間消失,他愣愣地望着她,“你叫我什麼?”
蘭轉身背對着他,眼底宛若有着溼溼的**在打轉,她深深嘆了口氣,“如果不方便留下做客的話,就這樣吧。今天很晚了,工藤君還是早點回家的好。”
“爲什麼要這樣對我?”他低低問道。
她單薄的身影晃了晃,隨即站直了,“……過去了的,我不想再提。”
“爲什麼?你告訴我原因,蘭,爲什麼?爲什麼你會變成這樣?”他的聲音開始顫抖,痛苦的壓抑終於爆發了出來。
“我說了不想再提,你沒聽到麼?”她轉過身,眼底是深深的倔強。
“……”
從開始到結束,我們都原本肩並肩走過的路,漸漸開始模糊。
曾以爲我給你的是最好的全部,可是又漸漸發覺,原來,一切都只是一廂情願。
他握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既然是這樣,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撂下這句話,便轉身打開了客廳的大門,頓了頓,手扶住了門框。
靜靜地,半分鐘過去了,他靜止的身體終於向外移去。
……沒有,什麼聲響都沒有。
該死的,他真的好想聽到她的聲音,撕心裂肺的想……
難道連一些客氣的挽留的話,甚至一聲“再見”都吝嗇於給他麼?
沒有回頭。
他驕傲的自尊又開始作怪,明明是那樣想留下,明明有很多話想說的,卻什麼也做不了。
房門在身後慢慢合上了,他立在黑暗的走廊裡,腦海裡一片空白。
爲什麼?
爲什麼好不容易找到你,好不容易見到了,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要不是園子私下裡打電話通知他,她可能,就真的再也不願見到他了吧。
心裡的疼痛瞬間蔓延了全身,他頹然地倚着牆腳蹲下,雙手抱住沉重的腦袋。
五年了,蘭,五年了,你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麼?
每天晚上連綿不斷的夢魘,每一次,都看着你在那些黑暗的槍口下倒下……真的好害怕……
肆意瀰漫着的刻骨的想念,彷彿已經駐紮在心底,忘也忘不掉,甩也甩不開……
我翻遍了整個世界,卻仍舊看不到你的身影。
這就是工藤新一的悲哀。
門板的另一邊,室內燈光一片明朗,她靜靜站在門邊,細瘦的胳膊環住了腰身。
眼前是一片模糊,耳邊似乎還回蕩着他不可置信的聲音,“你叫我什麼?”
淚水重新瀰漫了雙眸,然後,順着白皙的臉龐涔涔而下。
沒有啜泣,沒有嗚咽,這麼多年來,早就已經習慣了一個人靜靜流淚。
可是,心爲什麼還是這麼疼呢?
……
新一,真的,我們真的回不去了。
五年前就是這樣,現在,依然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