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漢民等他哭了一陣之後,看他漸漸的平靜下來,於是繼續說道:“爲什麼不想着努力活下去呢?”
這個鬼子傷兵聽罷之後無奈的苦笑了起來,像是夜梟一般的怪笑了起來,但是這種笑聲之中,充滿了苦澀的味道。
“活下去?我還能活下去嗎?他們不管我了!你們也不管我,我現在連死都做不到,還怎麼活下去?”
“也許我可以幫你!但是前提是你要願意活下去!”方漢民用乾澀的聲音說道。
“爲什麼?”這個日軍士兵扭頭問道。
“因爲你和其他日軍不太一樣,起碼你還有一絲人性!起碼你沒有禍害過我們中國人!我想要知道,你恨這場戰爭嗎?”
“恨!非常恨!如果不是這場該死的戰爭的話,我便還會在學校上學,我想要考早稻田大學!我喜歡畫畫,我想要當一個畫家,但是這場該死的戰爭,卻終結了我的夢想!我痛恨這場戰爭!”
“那麼你覺得你們爲什麼要發動這場戰爭?你覺得你們是正義的嗎?”方漢民坐了下來,靠着掩體跟這個鬼子傷兵聊了起來。“正義?也許以前我覺得我們是正義的!但是現在我不這麼認爲了!一些老兵給我說過很多有關他們在你們中國乾的壞事,我忽然覺得,我們發動這場戰爭的理由很牽強!本來我們可以好好的活着,卻非要
來搞什麼大東亞共榮,但是我們到了你們中國,又都做了什麼?我不知道!但是我現在不覺得我們發動的這場戰爭是正義的了!”這個鬼子傷兵目光望着天空,躺在地上緩緩的說道。
方漢民聽到這裡之後,就沒再跟他說話,扭頭對呂小山說道:“找根繩子!”
呂小山明白方漢民的意思,於是趕緊扭頭四處找了一通,找過來了一根登山繩。
方漢民擡頭看了一眼之後,盤起繩子用力的甩了出去,繩子吧嗒一下落在了那個鬼子傷兵身上。
那個鬼子傷兵疑惑的身手拿起了這根繩子,扭頭朝着方漢民望來,並且對方漢民問道:“你要做什麼?”
呂小山沒好氣的對他叫到:“把繩子綁在你腋下,我們把你拖過來救你的命!”
那個鬼子傷兵又楞了一下,不解的問道:“爲什麼?我們軍官告訴我們,說你們非常兇殘,從來不抓俘虜!”
“這倒是實話!我們很少抓俘虜,遇上你們,我們基本上能殺就都殺了!但是我們老大今天想要當濫好人,我們也沒辦法!”
“我不會向你們供述我們的情報的!”那個鬼子傷兵居然還有他的堅持和原則。
“我們懶得問你那些,該知道的,我們都知道了!用不着你招供!”呂小山再次說道。
這個鬼子傷兵聽罷之後於是燃起了希望,趕緊掙扎着把繩子繞在身上,綁在了自己的腋下。
方漢民和呂小山等人,於是開始拖動繩子,把那個鬼子傷兵用力的拉了過來。
但是他們剛一拉動繩子,便牽動了那個日軍傷兵的傷口,疼的那個日軍士兵立即發出鬼哭狼嚎般的慘叫聲。
正在這個時候,他們的動靜似乎引起了山下日軍的注意,隨即山下便響起了零星的槍聲,子彈噗噗的打在了這個日軍傷兵的四周,在地面上打出一片片泥土。
方漢民他們也顧不上這個日軍傷兵疼不疼了,於是在掩體裡一起用力,奮力拉着這個日軍傷兵,在他鬼哭狼嚎之中,將他拖入到了掩體之中。
就在這個傷兵剛落入掩體,一顆迫擊炮彈便落在了他們掩體前面,如果再慢一點的話,弄不好這個日軍傷兵便被炸死了。
這個日軍傷兵疼的哇哇大叫,被拖入掩體之後,又慘叫了好一陣子,方漢民把他翻過去,檢查了他的傷口,發現一塊彈片剛好嵌在他的腰椎上,估計是傷到了腰椎,所以纔會導致他下肢沒有知覺。
而剛纔他們拖動這個傷兵,傷口在地面上摩擦,難怪這個日軍傷兵會疼的如此慘叫不已,片刻功夫,這個日軍傷兵白眼一翻,嗝嘍一聲居然疼暈了過去。
方漢民讓手下盯着陣地,和呂小山一起把這個傷兵拖往了救護站那邊。
他們還沒到救護站,便聽到飛機引擎的吼叫聲,和炸彈落地之後的爆炸聲,緊接着便是飛機上機槍的掃射聲。
趕來執行對地攻擊的美軍飛機,開始了今天對日軍的攻擊,炸的山下到處都是濃煙滾滾,而且飛機像是犁地一般,反反覆覆的對着高地周圍進行掃射。
甚至他還聽到了戴維斯興奮的哇哇大叫聲,這傢伙肯定是正在用無線電聯繫天上的飛機,給他們指示目標。
方漢民和呂小山把這個鬼子傷兵拖入救護站,醫護兵趕緊迎了過來,但是看到方漢民拖來的是個鬼子之後,他們有點疑惑的問道:“長官!您怎麼拖回來個死鬼子?”
“沒死,暈過去了!給他處理一下,這傢伙留着有用!”方漢民丟下這個日軍傷兵之後,拍拍手一邊說,一邊頭也不回的便朝着範星辰走去。
當他拐到範星辰所在的位置的時候,發現劉寶田也挪了位置,躺在了範星辰的身邊,側着身盯着範星辰,一隻手還拉着範星辰的手。
而範星辰現在還是緊閉雙眼,躺在地鋪上處於昏迷之中,臉色依舊十分蒼白,旁邊掛着一瓶水,依舊還在輸液。
看到方漢民過來了,劉寶田擡頭看了看方漢民,方漢民看到劉寶田眼珠很紅,眼睛也腫脹不堪,很顯然沒少掉眼淚,也沒有好好休息。
他蹲下來對劉寶田說道:“老劉!該說的我都說過了,你不用內疚,好好休息!看看你都成了什麼樣子了?你傷的也不輕,還是趕緊睡一覺吧,等你睡醒了,弄不好白臉就也甦醒了!”
劉寶田哽咽着說道:“我不敢睡,我怕睡着,範頭就走了!我拉着他的手,感覺踏實一點!”方漢民也懶得再勸他了,這種事情還需要他自己在心理上調整,這傢伙認死理,始終覺得範星辰的受傷,還有一些弟兄的陣亡,是他的失誤造成的,如果範星辰這次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這傢伙估計會真的內疚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