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小七謹記羅浩天的囑咐,他不想讓劉秀珍知道的太多,所以說道:“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不過好像也沒有傷害您和林小姐的舉動,只是以後我們見面要避開他們就行了,我們會暗中保護您和小姐的,請不要擔心!”
劉秀珍又問道:“佩佩剛出去,她會不會有危險?”
嶽小七說道:“不會的,我也一直監視着監視你們的人,一會兒我去看看情況,我可以保證林小姐的安全!”
劉秀珍焦急的面色這才和緩下來,她問道:“嶽先生過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吧?”
嶽小七說道:“是的,我一是來通知您,吳老闆已經把偵探社關了,今後只專門負責調查林廳長的案子;二是專門來拿林廳長臨終前桌上放着的那封絕命書,我們會找人去驗證一下書信的真僞,如果真是僞造的,那麼林局長的死因就可以確定不是自殺了!”
劉秀珍連忙說道:“好,我馬上去臥房把信拿下來給你,一會兒請你去幫我看看佩佩,我實在是有點不放心!”
嶽小七回答說道:“好,我拿到書信先去找林小姐!不過林夫人你再找些林廳長以前親筆書寫的信件或者筆記、日記什麼的,我們也好拿去比對!”
劉秀珍說道:“好,我丈夫沒有寫日記的習慣,不過他倒是喜歡記讀書筆記,一會我給你拿一本過來!”說完,她匆匆上樓,不一會兒匆匆拿着一封信和一個厚厚的本子走下樓來交到嶽小七手中,然後說道:“就是這封信和讀書札記,你讓吳老闆找人好好看看,雖然這是我丈夫的字跡,但是我怎麼也不會相信這是我他所寫的,其中一定有人做了什麼手腳!”
嶽小七回答說道:“好的,請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而爲!我告訴你一個電話號碼,如果有什麼緊急的事情,你就撥打這個電話,但是不能用你家的電話打,也不要告訴別人這個電話,包括您的女兒在內,因爲我們必須秘密辦案,知道的人越多,對調查案情越不利!”
劉秀珍吃驚的問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家的電話被人給監聽了?”嶽小七沒想到劉秀珍懂的還挺多,他只好點了點頭。劉秀珍說道:“好,我知道了,你說吧!”
嶽小七把老宅的電話說了一遍,然後問道:“您記得下來嗎?最好不要把電話記在紙上!”
劉秀珍點點頭,然後說道:“我記下來,不用記在紙上,也不會忘記的!”
嶽小七看着眼前這個臉色蒼白的貴婦人,心裡突然有了幾分佩服。他把絕命書收好,和劉秀珍告辭,從廚房的窗戶出去,然後縱身趴在牆上,看后街無人,這才縱身一躍翻過圍牆,順着林佩佩離去的方向找下去。大約沿着街道走了大約幾里路,發現林佩佩坐着一輛黃包車迎面過來,嶽小七低下頭躲在街道一旁,然後也找了一輛黃包車跟在林佩佩身後,直到看到她安全進了家門,這才讓黃包車伕兜了個圈,避開門口監視的人,直奔老宅而去。
嶽小七回到老宅,把林國璋的絕命書交給羅浩天和吳貴園,然後把剛纔到林家公寓所聞所見的事情說了一遍。
“看來福山不是一個趨炎附勢的人,在林家遭逢不幸的時候,他還能這樣對待林佩佩母女,也算的上是有情有義了!”羅浩天說道。得知林國璋不幸的消息之後,他一支覺得心情很是沉重,心情沉重的緣由是出於同情還是愧疚,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如今感覺這個純真善良的女孩終身有靠,自己的心情終於放鬆了一些。
“但是福山一提起你的名字,林佩佩頓時變的十分生氣,所以我說師父你現在約見林佩佩已經不像以前那麼方便了!”嶽小七說道。
“就是你料事如神,都快成半仙了!”羅浩天沒好氣的說道。
吳貴園怕嶽小七胡言亂語惹羅浩天生氣,於是連忙說道:“這封絕命書和讀書札記咱們拿到了,不如咱們先比對比對!”
羅浩天說道:“對,咱們先仔細看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破綻!”說完,他把讀書札記擺在桌上,讓吳貴園拿着信來比對!翻開札記一看,裡面工工整整的記錄了一些句子和段落,除了出自《四書五經》,大多都是出自《曾文正公文集》。
“看來這個林國璋不但好學,而且有家國天下的情懷,否則也不會讀曾國藩的文集,你看這札記上還有日期,雖然或長或短,但幾乎沒有一天間斷過!”羅浩天對國學也有相當的造詣,他閱讀的速度又很快,隨手翻閱了一下,裡面的大致內容已經瞭然於胸。
吳貴園拿着絕命書和札記認真比對了一番,發現兩者的字跡確實一模一樣,至少他這個不算外行的人看不出什麼破綻。“字跡好像確實出自一人之後,這本札記肯定是林國璋親筆書寫的,那麼這封信可能是真的了?”吳貴園對羅浩天說道。
羅浩天說道:“不一定,我聽說有一種辦法,可以把一個人所寫的字一個個剪下來,然後找高手匠人在裝裱到一張紙上,這樣看起來也是和親筆寫的一模一樣!”
吳貴園驚訝的說道:“還有這門手藝,我以前還真的沒有聽說過,咱們怎麼才能驗證一下這封信是不是用這個辦法制成的!”
羅浩天回答說道:“我也是聽別人偶然提過那麼一嘴,好像是應該用清水把信泡一泡就能驗證了,不過這樣一來,如果不是用的這個辦法,這信就被我們毀了。我想咱們不如找一個暗示,然後用燈照一照,看看能不能看到裡面有裝裱的痕跡,如果沒有的話,我們在找高手去鑑定一下,就是你說的那個……王學之!”
吳貴園說道:“好,那我們快去後院的地下室去驗證一下,小七,你去找個檯燈或者手電來!”吳貴園平時不慌不忙,但是辦起事來倒是個急性子。
羅浩天和吳貴園拿着信來到後院地下室,嶽小七去房間找來一個檯燈和手電筒,然後一溜小跑也來到地下室。三人關上電燈,地下室一下子變的漆黑一團,先是在臺燈下照了照,沒有什麼發現,他們怕光線不夠集中,又拿着手電筒照了照,依然沒有什麼可疑。嶽小七把電燈打開,地下室的光線亮了起來。
吳貴園說道:“沒有什麼發現,難道這信真是林國璋所寫的?”
羅浩天此時也變得有些猶疑,他本來以爲這封信一定是僞造的,但是如今看來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從字面“罪孽深重,生無可戀,自戕解脫,妻女珍重”這十六個字來看,確實有自殺的意思,他頓時皺起了眉頭。“如果說林國璋真的是想自殺,不管是什麼樣的願意,臨死之前心裡都會很亂,這字跡也一定很潦草,但是這十六字卻是工工整整,除非是他大徹大悟看透生死了才能做到但求一死、心如止水,但是如果真是這樣,他何必又尋思呢?這可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啊!”羅浩天這一年來碰到過的大風大浪不知有多少,但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迷惑過。
吳貴園說道:“咱們也別輕易放過一絲懷疑,既然我們不相信這封絕命書是真的,就想辦法徹底弄清楚,不過我們現在就去找王學之,看看他對這封信有何見解!”
羅浩天說道:“好,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去,我也想見見你說的這位市井高人!”說完,三人離開地下室,嶽小七駕駛着汽車,按照吳貴園指示的方向直奔王學之的古玩店而去。汽車七拐八拐,來到漢陽路旁邊一條小巷子裡,直到小巷最深處的一間小小的門臉前,吳貴園才讓嶽小七停車。
三人下了車,看到眼前是一間不過十尺見方的斗室,連一個正經的門都沒有,只有兩扇門板放在一邊,上面用行書寫着兩個大字“陋室藏寶齋”,這幾個字模仿書聖王羲之的筆跡,雖然三人不懂書法,但是也覺得字寫的很好。店面裡面掛着很多字畫,遮擋住三人的視線,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嶽小七說道:“把店開在這麼背街的地方,怎麼能有生意,而且還起這麼個名字,讓人一看也不知道是賣什麼的,就寫古玩店多好?一看就能明白!”
羅浩天說道:“這個名字我看挺好的,有幾分意境,你別胡說了,也不怕丟人!”
突然店裡的字畫被一隻胳膊撩起來,然後一個人從裡面鑽了出來,然後站在門口打量了羅浩天三人一遍,卻一句話也不說。這個人很年輕,大約也就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可能是因爲營養不良,臉色異常的蒼白,五官長相倒是也還算端正,一身長衫雖然破舊,但是漿洗的很乾淨,只是穿在身上略顯肥大了一些。羅浩天發現這個年輕人雖然有些木訥,但是渾身透着一種書卷氣。
吳貴園說道:“學之,你不認識我了?”
王學之上下打量了一番吳貴園,然後皺着眉頭說道:“你是……你是……吳先生?”
吳貴園笑着說道:“是是是,幾年前我曾到你這裡來淘過寶,想不到你還記得我!”
王學之喏喏的回答說道:“記得……記得!”說完,他仍然是直挺挺的站在門口,也不問三人的來意,更不會讓座請入什麼的客氣幾句,可能是因爲生性如此,也可能是這間小店面實在沒有讓人坐的地方。
吳貴園說道:“今天我帶我的朋友來,一來是看看字畫,另外還有事請您幫忙!”
王學之說道:“好好好,請看看吧!”說完跨過門檻,總算是有點待客的樣子。
羅浩天跨過門檻,然後仔細看了看裡面掛着的那些書畫,他雖然自己不太懂書畫技巧,但是鑑賞的功力不凡,發現這些字畫都是臨摹的作品,而且如果不是下面落款是“王學之”的小篆方印,他也會以爲這些都是真跡,於是大吃了一驚,對這個木訥的年輕人頓時起了敬意。
“王先生,我看你這些臨摹的作品幾乎可以以假亂真,這說明你的書畫功力非凡,爲什麼不創造有自己風格的作品呢?”羅浩天看了一遍,發現都是臨摹作品,感覺很奇怪,所以轉頭對王學之問道。
王學之愣了一下,然後纔回答說道:“自己寫字畫畫我不會,我只會照着寫照着畫!”
羅浩天嘆了一口氣,感覺有些惋惜。看來這個王學之雖然是個天才,但同時又有無法彌補的缺憾,那就是他只會臨摹不會創作。“王先生,你臨摹了這麼多的作品,那臨摹的真跡你是怎麼弄到的?”羅浩天想了想,又問了一個自己的疑問。
王學之回答說道:“我去博物館或者一些畫展看到之後回來畫的!”
羅浩天更是驚訝了,只是看看真跡,然後竟然能憑藉自己的記憶畫出這樣可以以假亂真的臨摹作品,這說起來簡直就是奇蹟,然後又問道:“這些裝裱和做舊的工序也是你自己完成的?”
王學之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這些都是我爹生前教我的!”
羅浩天心中既是惋惜又是感慨,他惋惜的是一個天才不幸的際遇,感慨的人生的浮沉和無償。“您這些字畫怎麼賣?我都要了!”羅浩天對王學之說道。
王學之聽到羅浩天要買字畫,突然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你看着給吧,這些都是我胡亂畫的!”
羅浩天從兜裡拿出一疊美鈔遞給王學之,然後說道:“你看這些夠不夠?”
王學之從來沒有見過美鈔,他疑惑的問道:“這是什麼錢?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羅浩天不由的一笑說道:“這是美鈔,是最值錢的錢!”然後對小七說道:“小七,拿一些銀元和法幣過來!”嶽小七拿過自己的包,然後從裡面拿出一封銀元,剛想拆開,沒想到羅浩天一把接了過去,然後把裡面的兩整封的銀元和兩疊法幣拿出來遞給王學之,說道:“給你這些!”
王學之把美鈔遞還羅浩天,然後擺着手說道:“這些都是我胡亂畫的,根本就不值這麼多,我只要拿一點兒就夠了!”說完,他只抽了幾張法幣。羅浩天聽了有些心酸,然後一股腦的把手中的銀元和鈔票都遞到王學之手中,說道:“你的字畫我很喜歡,值這些錢的,你快拿着!”
王學之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錢,所以手有些微微發抖,嘴裡還在喏喏的推辭。
這些銀元和鈔票,足夠在上海市區買一棟不大不小的房子了,嶽小七在一旁撅着嘴說道:“師父,太多了吧……這些都是……”
羅浩天狠狠的瞪了這個吝嗇的徒弟一眼,然後說道:“你閉嘴,小氣鬼!”
嶽小七無奈,之後拎着空蕩蕩的包,然後撅着嘴站在一旁不說話。
羅浩天和吳貴園勸王學之手下錢,然後羅浩天讓嶽小七把字畫收起來裝到自己的車上。
王學之想了想,然後他對羅浩天說道:“你的錢我還是不能收的,因爲我不能弄一些贗品來糊弄別人!”原來他以爲羅浩天給了這麼多錢,是爲了讓他作假去騙別人。
羅浩天笑着說道:“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作假騙人的,我是真的喜歡你這些字畫!”
王學之這才稍微放心,他拿着那些錢不知道放在那裡,有些誠惶誠恐的樣子。羅浩天干脆把嶽小七拿着的包接過來遞給王學之,然後說道:“這個包也給你,你放在這裡面就好拿了!”
“謝謝你,這回我娘看病的錢總算是有着落了!”王學之感激的說道。看來他還是懂一些人情世故的,看到羅浩天三人都是一身正氣,知道羅浩天此舉肯定是出於對自己的同情。
羅浩天趕緊問道:“原來伯母生病了?得的是什麼病?”
王學之回答說道:“是肺病,我們也沒有錢去請好大夫醫治,所以我孃的病總是不見好,這都是我的不孝!”說完,他低下頭,好像十分羞愧的樣子。
孝順的人總是讓人尊敬,羅浩天對王學之的印象更好了,因爲他總覺得,一個人如果孝順,就不會壞到哪兒去,一個人如果不孝,那麼肯定也好不到哪兒去。“學之,我們今天相見也算是有緣,看起來你比我要小好幾歲,我以後就叫你名字好嗎?”羅浩天問道。
王學之連忙點頭說道:“好,好,你就叫我的名字就行,請問您怎麼稱呼?”
羅浩天說道:“你就叫我羅大哥吧!”然後又說道:“我在杭州有一個很大的醫館,裡面坐堂的是一位號稱‘神醫’的老先生,不如我們看看伯母,然後我派車把她老人家送到杭州去醫治。我還有一個古玩店,你以後就幫我打理打理,生意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就專心練習你的字畫技藝就行,你看怎麼樣?”
王學之最擔心的是母親的病,他不願意作假騙人,但是又沒錢給母親治病,爲了掙些錢,就開了這家小店,但是總是極爲拮据,也不能專心寫字畫畫,羅浩天的話一下子打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