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強離開後,柳天舒和劉思園向鎮子東頭跑去,剛跑過兩條大街,就看到一羣人拿着槍飛一般地衝出鎮子,往東山方向跑去。
這時的東山上,商家寶滿臉硝煙,提着駁殼槍,正在聲嘶力竭地指揮那些自衛隊員,趴在簡易戰壕裡,朝着山坡下拼命射擊。
進攻東山陣地的,是日軍第二十師團第39旅團青木大隊的吉野中隊。青木大隊在雙峰嶺南面打退晉綏軍二團的進攻後,集中兩個中隊的兵力,繼續向晉綏軍二團壓去,另外兩個中隊,一個放在雙峰嶺北邊,監視晉綏軍姜家武部,還有一箇中隊,則沿着雙峰嶺到清巖鎮的大道,朝清巖鎮開進。
青木之所以敢於大膽分兵,其實是因爲與晉綏軍一番激戰後,他對晉綏軍的戰鬥力有了清楚的認識。昨天晚上,他駐守路北山頭的部隊,雖然遭到晉綏軍的攻擊不得不放棄陣地,但隨後他利用大隊炮火,朝着北邊的晉綏軍一番猛轟,讓從武陽城出來的晉綏軍不得不採取守勢。至於從虎陽口北上的晉綏軍,雖然昨晚趁着黑夜,朝着自己的陣地發動猛烈攻擊,但天亮之後,在帝國飛機的支援下,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收復了昨晚丟失的陣地,然後一番反擊,就讓這支晉綏軍損失慘重,不得不向南退去。
這不,他的兩個中隊在晉綏軍二團的屁股後面一頓猛衝猛打,到中午時候,已漸漸逼近虎陽口。
這個時候,小松大隊已在虎陽口下,向駐守虎陽口的晉綏軍發動一輪又一輪的攻擊,虎陽口守軍陣地多處被突破。
青木大隊的兩個中隊趕到虎陽口後,進攻的日軍更是實力大增。
陳師長看到狼狽退回虎陽口的二團兩個營的兵力剩下不到一半,不由悲從中來,禁不住老淚。他原本以爲二團撤回來後,能增加虎陽口的防守力量。哪曾想,不但部隊只回來一小半,其後面還跟着大批日軍,一時之間,他有一種迴天無力的感覺。
“師座,軍座急電。”副官急步進來。
“念。”陳師長無力地揮了揮手。
“陳揚兄,鑑於虎陽口已無法堅守,令你部迅速撤離虎陽口,向王村一帶轉進,與軍主力會合。你部姜家武團,放棄武陽縣城,伺機西撤與主力會合。曾。”副官語氣沉重地念道。
待到副官念完,陳師長揚了揚手,低聲說道:“知道了,給軍座回電,陳揚執行命令。”
副官出去後,陳揚長吸了一口氣,轉身說道:“給我接一團。”
“一團長嗎?我是陳揚,你部務必堅守陣地一個小時,掩護師部和二團撤出虎陽口,一個小時後,你團交替掩護,撤離虎陽口,到王村一帶與師部會合。”陳揚沉聲說道。
“撤出虎陽口?”一團長不由一愣。
雖然他的陣地有幾個地方被日軍突破,但他的一團畢竟佔着有利地形,一時之間,鬼子還不能攻上來。只要援軍能準時到達,守住虎陽口還是有可能的。這個時候,師座怎麼能下令撤退呢。
“對,撤離虎陽口,執行命令!”說完,陳揚啪的一下掛斷電話,然後接過勤務兵遞過的軍帽戴上,急步走出指揮所。
在虎陽口的晉綏軍被迫撤出陣地時,清巖鎮東邊山頭的戰鬥,也到了白熱化程度。
商家寶的抗日自衛隊雖然作戰勇敢悍不畏死,但卻只是臨時組織起來的隊伍,隊員的戰鬥素質較差,作戰全憑勇敢,鬼子打了不到一個小時,他的自衛隊就傷亡了一半。
看到那些隊員不是被鬼子的炮彈直接炸飛,就是被鬼子的重機槍打得渾身血洞,商家寶兩眼噴火,一邊大聲喊着,一邊舉着駁殼槍朝着不斷衝上來的鬼子開火。
可惜進攻清巖鎮的鬼子都是日軍精銳,雖然商家寶的部隊佔着地利優勢,但他在東山上構築的工事,不到一個小時,就全被鬼子的炮火摧毀。
看到鬼子衝到離他的陣地不到一百米時,膽小的隊員開始兩腳發抖。
這時,他的堂弟商家和提着手槍驚恐地跑了過來:“大哥,鬼子的火力太猛了,兄弟們頂不住了,再不撤,我們就全完了。”
“閉嘴,你再敢胡說,擾亂軍心,看我不斃了你。”聽到商家和這話,商家寶頓時兩眼圓睜,猛然將商家和推到地上吼道。
“大哥,你醒醒吧,你看看我們還剩幾個人啊,再打下去,我們就全打光了。大哥。”商家和帶着哭聲喊道。
“走開,孬種,走開。”商家寶大喊一聲,將撲上來的商家和推到一邊,剛站起身子,一串子彈從他胸部橫掃而過,商家寶身體搖晃兩下,轟然倒下。
“大哥!”商家和還沒站穩身體,瞟見大哥被子彈打得渾身是血,腦子轟的一聲,悲憤欲絕地撲上去抱住商家寶。
商家寶看着堂弟,嘴角嚅動兩下,兩眼圓睜,竟然直接斷氣。
商家和抱着商家寶淚如雨下,過了片刻,他斷然喝道:“兄弟們,走,我們撤。”
說着,一把背起商家寶,飛快向後跑去,跟在他身後的自衛隊員,立即提着槍跟着往後跑,有幾個動作稍遲緩點的,被後面飛來的子彈擊中,慘叫着倒在陣地上。
吉野通過望遠鏡,看到山頭上的抵抗者被第一小隊擊潰,不由狂笑兩聲,然後命令第一小隊繼續追擊逃敵,中隊主力則沿着大道,殺向清巖鎮。
柳天舒這時和劉思園已出了鎮子,到了河對面的樹林裡,他站在一棵大樹下,兩眼緊盯着東山的戰鬥,看到有人影從山頭上飛快向後跑去時,他心裡一嘆,知道商家寶的自衛隊已被鬼子打敗。
果然,隨着那稀疏的人影向後跑去,東山陣地上的槍聲逐漸稀落,再過了十來分鐘,隱隱可見鬼子裝扮的人影出現在山頭上。
就在這個時候,東山腳下的大道上,開始出現日軍整齊的隊伍。
柳天舒緊盯着這羣鬼子,發現只有一百來人左右後,立即判斷進攻清巖鎮的鬼子,應該是一箇中隊的規模。
那麼,按照鬼子作戰的慣例,進攻東山的,應該是一個小隊的兵力。
正在他緊張思考間,身後傳來聲響,然後就聽到黎樹的聲音。
“隊長,我們來了。”
“黎樹,進犯清巖鎮的鬼子約摸一箇中隊,商家寶的自衛隊已被擊潰,剩下的人朝那邊撤走,這樣,我們從這邊繞過去,如果他們被鬼子咬上,我們也好接應一下。”柳天舒想了想說道。
這個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不該將部隊帶到鎮子北邊這個樹林裡,如果他早將小隊帶到鎮子南邊的山林裡,要接應商家寶的自衛隊,那就方便多了。
只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柳天舒知道時間緊迫,立即帶着部隊從西邊繞過去。
商家和帶着剩下的四十多個自衛隊員,揹着商家寶狼狽往西跑去,他知道山下的鬼子已沿着大道進了鎮子,自然不敢帶着這些人撤進鎮子,唯一的辦法,是甩掉在後面緊追不捨的鬼子,先躲進鎮子西邊山裡商家堡。
可惜在身後追擊的鬼子,竟是鐵了心要將這夥敢於藐視大日本帝國的支那人消滅,三十多個鬼子死追不放,雙方在鎮子南邊的山林裡展開了一場慘烈的追逐戰。
商家和揹着商家寶的遺體,在山林裡奔跑了四十分鐘後,身邊竟然只剩下十五個人,其餘的隊員,不是被鬼子打死,就是半路上鑽進山林逃走了。
商家和累得胸膛裡似乎全是火,他再也堅持不住了,只得將大哥的遺體交給兩個商家子弟揹着,自己喘了一口氣後,提着手槍跑在後面。
眼看還有五里路,就到商家堡的寨門前,商家和聽到身後傳來鬼子嘰裡哇啦的聲音,同時槍聲漸漸逼近。
這時的他,再也沒有力氣奔跑,不只是他,就是那十多個兄弟,也是累得如同死狗一般。
一個皮膚黝黑的青年聽到槍聲漸近,眼裡閃過一絲絕望,望着商家和道:“二哥,鬼子看樣子是鐵了心要消滅我們,兄弟們累得實在跑不動了,要不,我們和鬼子拼了吧。”
“家偉,不到最後關頭,我們絕不能放棄,只要我們進了寨子就安全了。”商家和看了一眼累得癱坐在地上的兄弟,又望了一眼西邊的商家堡,不甘心地說道。
“二哥,我們不能進寨子。”商家偉仰頭突然說道。
“不進寨子,不進寨子我們去哪裡?”商家和不解地問道。
“二哥,如果鬼子知道我們是商家堡的人,你說,鬼子會不會遷怒於商家堡,那裡可有幾百口人啊,我們就是死,也不能給他們惹禍啊。”商家偉眼裡閃着絕烈。
其餘幾個兄弟這時也強站起來,望着商家和說道:“二哥,家偉說得不錯,我們不能進商家堡,如果鬼子知道我們進了商家堡,那是不會放過商家堡的。我們跟鬼子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