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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天一看得出來，那個秦嶽和楚雲是念過書的，尤其是年紀最小的楚雲，稚氣未脫的臉上還帶着一絲書生氣。
他還真沒有猜錯，這兩個人都是從小家境殷實，算是泡在蜜罐兒里長大的。
就算是現在，楚雲的家裡在當地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戶人家。
楚雲從小就聰明伶俐，念私塾的時候就被先生譽爲神童，十三歲就被父親送到北平讀書，原本還要在畢業之後去美利堅留學。
但是他十五歲的時候，父親突然派人把他從北平接回老家，到家才知道，父親是要讓他先跟從小定下娃娃親的女孩兒成親，生個孩子再繼續讀書。
楚雲一氣之下乾脆在成親的當晚從家裡跑出來，打算回北平，路過奉天的時候正趕上徵兵，他擔心父親會去北平找自己，索性就報名當了兵。
相比之下，秦嶽就有些倒黴了，他沒有去過學校，家裡都是請先生到家裡教他。
從十四五歲開始，他爹就開始一點兒一點兒的教他做生意，他也學的很快，十六七歲就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了。
但是可惜，日本人來了。
他家作爲當地的大戶，自然受到了“特別照顧”，他爹秦老爺是個火爆脾氣，一次日本人到家裡來要錢要糧的時候，老頭兒當場爆發，用隨身攜帶的火銃打死了那個日本軍官。
激怒日本人的後果不用想也知道，除了當時在外地的秦嶽，秦家上下近百口兒，一個不剩的全都被日本人殺了。
秦嶽得知之後，並沒有立即想要報仇。
他很清楚自己並沒有那樣的實力，想要跟日本人對抗，就只有先當兵，再當官兒。
手裡有兵有槍，纔有實力、有能力去報仇。
但當時“九一八”事變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東北境內的正規軍基本都已經撤走了。
秦嶽好不容易纔在找到這支已經開始悄悄撤退的部隊，並且主動要求留下來。
所有慘死的家人都在這裡，所以他不能走！
在當時光頭校長下令不抵抗撤兵之後，有很多這樣的隊伍被留在了這裡。
他們沒有補給，也沒有任何支援，除了選擇落草爲寇，就是等着被餓死。
還有第三種選擇，就是像鄭南林這些人一樣，打完最後一顆子彈，被日軍全殲。
他們遇到劉天一，或者說劉天一遇到他們，對雙方來說，都是一種幸運。
現在槍已經有了，下一步，就該收拾一下週邊那些零零散散的土匪了。
這一次和之前完全不同，在九龍山的時候，劉天一還頂着一個合理的頭銜，沒有人會輕易對他下手。
但是在這裡完全不同，在那些土匪眼裡，他就是個搶地盤兒的，只要有機會，沒有人會遲疑手軟。
山裡，禿瓢正光着膀子在院子裡練功。
一個看上去只有十四五歲的男孩兒突然急匆匆的跑到近前，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師兄師兄，不好了不好了！”
禿瓢被他這麼一喊，一口丹田之氣差點兒憋在胸口，趕緊運氣收功，擡頭就在那小子和自己一樣的禿頭上拍了一巴掌，怒聲說道
“告訴你多少次了？叫老大！是不是又欠打了？”
男孩兒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脖子，聶諾着說
“是，老大，我、我省的了。”
禿瓢翻了翻白眼兒，有些無奈的說
“你能不能不再用這樣的語氣和方式說話了？咱們現在是土匪！土匪你懂不懂？”
看到他那張因爲無奈+憤怒而漲紅的臉，男孩兒似乎更害怕了，看了他一眼之後慌忙低下頭，雙手下意識的擡到胸前。
還沒等他的兩隻手掌碰到一起，就被禿瓢給打開了。
“你要是再敢把着兩隻手碰在一起，老子就、就、就三天不讓你吃飯！”
禿瓢實在想不到其他的懲罰，索性說出這麼一句來。
男孩兒低着頭，被打掉的兩隻手像是多餘的一般，不知道該放在哪裡，眼淚在眼圈兒裡直打轉，聲音細不可聞的說
“以前每次我被罰不準吃飯，都是你偷偷給我拿饅頭吃的……”
看着面前滿臉委屈的男孩兒，禿瓢長嘆一聲，輕輕的把手搭在他的頭上，語氣也緩和下來
“唉，把過去的事情都忘了吧，那些日本人的所作所爲你也都看到了，仇恨之心雖不該有，但是我別無選擇，且無怨悔，一定要讓這些惡人得到報應！相信、相信‘他’也會原諒我們的。”
說話的時候，禿瓢似乎是無意識的擡眼望了望頭頂的天空，隨即又低下頭來。
男孩兒沉默半晌，似乎一下想起了什麼似的擡起頭，語氣焦急的說道
“山下來了一些人，身上都有槍！”
禿瓢聞言一愣，旋即臉上浮現一抹猙獰
“看清楚是什麼人了？是不是日本人？”
男孩兒搖搖頭
“我怕他們發現，沒敢靠的太近，不過看樣子不像是日本人。”
禿瓢點點頭，轉身抓起一根兩端包着鐵皮的齊眉棍，屋子裡喊了一聲
“都出來，跟我下山，有人來找麻煩了！”
話音剛落，二十幾道身影便迅速從屋子裡面躥出來，幾個閃爍間就出現在禿瓢身邊，每人手裡都拿着一根和他一樣的齊眉棍。
禿瓢的目光在這些人身上依次掃過，疑惑的問
“槍呢？上次不是從日本人手裡得過幾支嗎？怎麼沒人用？”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說話。
禿瓢剛一瞪眼睛，人羣中突然傳出一個幾乎細不可聞的聲音
“我們不會用。”
禿瓢看了看自己手裡的齊眉棍，無奈的嘆了口氣。
別說是這些人，就連他自己，也是覺得手裡的齊眉棍被槍要好用的多。
劉天一第一眼看見禿瓢的時候，心底就涌起了一股濃濃的喜悅。
鄭南林剛說過這件事的時候，他的心裡就有所猜測，但是沒想到，還真被他給猜對了！
禿瓢帶着人徑直走到劉天一面前站定，面色不善的問道
“施……你是誰？！”
劉天一差點兒樂了，趕緊說道
“我叫劉天一，來這兒沒有惡意，是來和你商量一件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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