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晃過去半個鐘頭,玉梅吱扭推開房門。
腳跟還沒站穩,山子劈頭就問:“小茹答應沒有?”
一看山子急煎煎的樣子,玉梅笑微微地解釋:“對不起子凱,這幾天都快忙暈了頭,忘記向你彙報了。”
山子說:“沒讓你做檢討,快說出結果來。”
玉梅依然笑微微的:“子凱,小茹的態度很明確,堅決不同意。”
撲通跌坐在牀沿上,山子倦意全無,有的只是懊惱和煩悶:“這到底怎麼回事,小龍哪一點對不住她?”
從窗口下的椅子上坐下去,玉梅接着說:“男婚女嫁,注重的是感情,不能用對住或對不住來概括,那是一種感覺,只有感覺才能產生感情。”
山子打心眼裡不耐煩:“別扯那些沒用的,我問你,你是不是以組織的名義找小茹談話的?”
玉梅輕嘆一聲:“子凱,與人談婚論嫁,說到底只是個人問題,你怎好以組織的名義強制和干預,那是逼親,違背婚姻自由的原則和主張。”
一聽這話,山子愈加氣惱:“定知道當面誦佛經,背後念死咒,陽奉陰違,說好了讓你以組織名義跟她談,你偏一條褲子三條腿,另搞一套。”
雖然山子的言辭氣得玉梅心疼,但玉梅竭力壓抑着內心的怨怒。
沉默中平靜一下心情,玉梅語氣平緩:“子凱,不管你說什麼,玉梅都能夠理解你,但站在組織的角度上,不能認同封建式家長作風。”
山子愕然睜大眼睛,剛端在手中的茶缸咕咚一聲放下去:“玉梅,犟眼子時刻牢記你的話,拿小茹當作親妹妹,說到底這是爲她好。”
玉梅說:“親妹妹也有自主選擇婚姻的權利,同樣不能搞專制。”
山子喝口水咕嚕嚥下去:“算了吧,啞巴傳話,呆子打岔,說不清,道不白,你把小茹喊過來。”
玉梅正欲起身,山子倏地站起來:“坐着吧,沒你的事。”
小劉剛把褲子褪到膝蓋,又聽見山子的呼叫聲。
忙乎乎提上褲子,小劉趿拉着鞋子跑出來:“團長,又麼事?”
山子說:“你去找小茹,讓她趕緊來一趟。”
自從小劉歸隊,小茹隨後搬出小劉的宿舍,與小馮同住一間房。
於是小劉說:“團長,不是小劉腿懶,小茹就跟小馮住一屋,我先給那邊打電話,如果那邊沒人接,再往那跑也不算冤枉。”
山子啪地一拍腦袋瓜:“這事咋就忘了呢,真是湯圓掉進糨糊裡,糊塗蛋,你回去歇着吧。”
聽着山子罵咧咧的嘮叨,玉梅禁不住偷偷竊笑。
小劉說:“團長,您的嗓子都快喊啞了,我還是等會吧,萬一那邊沒人接電話,您還得再喊一嗓子。”
玉梅這時從側房走進辦公室:“小劉,只要玉梅姐不回去,紫雪始終守在電話旁,聽子凱的話,回宿舍休息吧。”
說完,玉梅走近山子的辦公桌,慢悠悠搖幾把電話機。
根據玉梅的口令,總機值班員接通玉梅的辦公室。
重新回到原位,玉梅柔聲細語地提醒山子,大凡女人,感情都很脆弱,只能勸導和交流,不可強勢壓人,傷人自尊。
山子又喝口水,氣悶悶地嘟囔:“我就納悶了,小龍要纔有才,要貌有貌,打着燈籠都難找,小茹咋就拿紅木當柴燒,不識貨的呢?”
玉梅又嘆口氣:“子凱,玉梅不想再和你多解釋,等小茹趕來時,你聽她怎麼說,但是無論說什麼,都代表一個人的愛情觀,請尊重。”
山子緊握茶缸,兩眼盯在上面直髮呆。
4
似乎是一對偶爾路遇的陌生人,玉梅和山子互不相視,沉默無語,多虧小茹及時趕來,打破窘促尷尬氣氛。
想必早有準備,兩腳剛一站齊,小茹先聲奪人:“團長,原以爲梅姐將結果轉告了你,這事就算過去了,沒想到你還惦記着。”
山子說:“你就回答一句話,小龍哪一點討厭你?”
小茹苦澀一笑:“團長,請您千萬別誤會,說心裡話,小龍哥的優秀,是茹菡崇拜的偶像,只不過這偶像與愛情的影子不一樣。”
一聽這些不沾邊的辯詞,山子的目光忽然變得怪異:“別整些洋詞瞎忽悠,既然喊你來,你就來點實在的,答應給小龍做媳婦。”
小茹說:“既然這樣,那我只回答一句話,茹菡早有心愛的人,雖然他是影子,但我甘願和這影子廝守一輩子。”
一句話說出口,小茹連招呼都沒打,急轉身走出門外。
從小茹的背後收回目光,山子氣吁吁語無倫次:“看看吧,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好心變成驢肝肺,影子中屁用,天下第一個大傻瓜。”
玉梅說:“子凱,如果你是一個懂感情的男人,應該理解小茹心境,明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靜下心休息吧。”
說到這,玉梅主動給山子的茶缸加滿水,打個招呼離去。
凝神思想半天,山子越想窩囊,越想憋氣。
想着想着,山子突然起立,一個電話打過去,讓小龍跑步趕來。
這些天,小龍幾乎生活在美夢中,甚至做好發喜糖的準備。
殊不知興沖沖闖進門,卻發現山子的臉拉得必驢頭還長一大截。
乾嚥兩口唾液,小龍小心翼翼:“團長,什麼事惹您生氣了?”
山子說:“站着說話怕閃腰,你坐下。”
小龍從玉梅坐過的椅子上坐下去,又問:“是公事還是私事?”
山子問:“真想媳婦嗎?”
小龍窘色一笑:“看你這話問的,沒媳婦跟誰生兒子,咱哥們整天把腦袋別在褲腰上,沒想那麼多,可是爹媽等急了眼。”
一看山子蹙眉不語,小龍接着說:“爹媽命苦,上無長子,下無長女,就小龍一根獨苗苗,如今年過半百,就盼早一天抱孫子。”
山子冷不丁搓把臉,目光透着無奈和哀怨:“小龍,咱們獨立團的姑娘多得是,你再另選一個吧。”
小龍霍然起立,急煎煎地問:“團長,小茹怎麼了,看不起小龍是吧?”
一聽這話,山子又竄一頭火:“怎麼說話的,咱哥們頂天立地,殺鬼子都是英雄漢,哪個女人不眼饞,只怪小茹沒福氣,早被父母定親了。”
如同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小龍從頭頂涼到腳跟,看樣子好像哭似的。
一看小龍這形態,山子心火愈烈:“瞧你這熊樣,就像霜打的黃瓜葉,沒有小茹,還有小梅,小梅不行,再找小燕,我就不信了。”
小龍把頭坐下去,臉上掠過呆澀的笑:“團長,我覺得梅姐說得對,原話記不住,意思就是說,娶媳婦就像黃蓋挨板子,自覺自願。”
山子愕然驚愣,忙不迭地問:“姜政委剛走一會,什麼時候說過的?”
小龍說:“經常說,多數是在學習班。”
山子漫不經心點點頭:“她那一套都是書本的玩意,太死板,你給大哥說說看,小梅、小燕和小蘇,你最看好哪一個?”
小龍權衡半天,笑吟吟地回答:“三個都看好,哪個都滿意。”
山子頻頻點頭,嗯嗯答應兩聲:“你先回去吧,十天內不給把你這親事定下來,犟眼子就不是你大哥。”
話一出口,小龍嚇了一跳:“團長,咱可不能以官壓人,姜政委說,逼婚和搶親都犯法。”
山子罵:“你這不是扯淡嗎,快滾開。”
小龍舒一口氣,連說兩聲那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