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隔天上午,鮑玉蓮騎自行車趕來圈子嶺。
經與山子商定,由鮑玉蓮與程曉穎取得聯繫,三天後安排小林趕往臨水城,實現母子團聚。
陪同小林趕往臨水城的是玉梅和小茹,當然更少不了鮑玉蓮。
臨水一行,程曉穎向玉梅透露兩條消息——
嶠南增編日軍在諸城被八路軍全殲後,又決定從煙臺、威海衛和青島三處駐軍調遣人馬,於青島會合後集中出發。
第二,日軍從靈峻山地區強抓二百多名婦女,本月25日啓程,於靈峻山旅團部押送青島港,乘船送往上海充當慰安婦。
押送車隊途徑蒙城、沂縣、諸城、膠州進入青島港。
爲確保車隊安全,駐周莊109師團部電告田原,要求轄區內沿途駐軍加強危險路段巡邏,防止意外事故發生。
聽完玉梅的彙報,山子凝神注目,自言自語:“又有活幹了。”
玉梅說:“子凱,我和小茹議論過,增編日軍遭遇伏擊沒幾天,沿途必然加強防範,這一次切不可再殺回馬槍,那樣的話,風險大於成功。”
山子原本沒有伏擊增編日軍的打算,因此順水推舟,決定營救慰安婦。
根據押送慰安婦的路線,山子和趙大年一致認爲,在蒙城至沂縣五十公里處展開營救,地形地況最有利。
獨立團距離營救地域不足三百里,位於沂縣和蒙城兩縣交界處,此處地勢平緩開闊,駐蒙城日軍不會在這一代設置警戒。
早在支隊偵察營任職期間,山子便經常在這一地區出沒,對這一帶的地理地形瞭如指掌。
爲保證營救行動一舉成功,山子綜合分析,作出如下結論——
因爲長途押運,二百多名慰安婦至少需要十五輛卡車,負責押送的日軍應該不少兩個小隊,大約一百人,分乘五至六輛卡車。
押送車隊25日靈峻山啓程,須經泗縣和平邑兩縣,到蒙城不足四百里,從路況方面分析,到達蒙城大約需要8至10小時。
無論日軍車速快慢,山子決定提前兩天趕到預定地點,以便選擇地形,熟悉地形,做好充分準備。
指揮這次營救行動的依然是山子和玉梅。
今天是一九三九年一月二十日,部隊於晚上六點鐘出發。
2
二十二日深夜,山子帶領三營一連越過蒙城至沂縣公路,從黑峪村北約三裡處的山窪間露天宿營。
隨部隊出征的還有運輸隊和醫護隊,運輸隊出動八輛馬車,承載各種運輸任務,醫護隊派出兩名衛生員,負責戰地救護。
在武器配置上,這一次除常規裝備外,又從其他連隊抽調一個機槍班。
蒙城至沂縣公路爲東西橫向,東連沂縣,西至蒙城,黑峪村位於公路以北,距離大約三華里。
吃過早飯,山子、玉梅和小茹各自換穿便衣,騎馬跨上公路,左右打量一番地形路況,又沿公路向東奔去。
行至大約一千米左右,公路兩側全是平整開闊的麥田,田地內大小堰溝縱橫交錯,將偌大片麥田分割得七零八落。
山子突然勒僵停馬,下馬後將馬繮交給小茹,獨自朝路北麥田走去。
因爲是冬季,麥田地裡的麥苗寸高有餘,葉片枯黃。
原以爲山子去麥田處理私事,玉梅和小茹不約而同,轉身面向路南。
一口氣走過十幾塊麥田,山子終於在一條堰溝邊停止腳步,堰溝東西橫貫,長度大約二百米,中間被三條南北堰溝斷爲四截。
對於山子來說,堰溝深度和寬度至關重要,據目測,堰溝寬度約兩米,深度一米有餘。
目測完畢,山子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轉過身去,山子又用腳步丈量堰溝與公里之間的距離。
公路上,玉梅和小茹已經等得不耐煩,小茹說:“玉梅,這都好幾分鐘過去了,該完成了吧?”
玉梅說:“你回頭看一眼,看他回來沒有。”
小茹腮頰一紅:“瞎說,他是你的人,早晚那麼一回事,你看。”
玉梅同樣臉紅,乾脆手握馬繮,從路面上坐下去。
就在這時,小茹突然驚呼:“梅姐,你快看,團長在幹麼?”
玉梅急忙起立,轉身一看,只見山子邁着方步,有節奏地朝這走來。
苦笑一聲,玉梅說:“這個王子凱,幹什麼都不說一聲,看樣子營救地點就設在這裡了。”
小茹恍然大悟,禁不住爲剛纔的誤判捂嘴竊笑。
經過丈量,從堰溝到公路271步,約爲236米。
一步趠上路沿,山子腳沒站穩,便遭玉梅質疑。
玉梅說,憑感覺,埋伏地點距離公路大概三百米,在這一距離內,步槍火力完全失去打擊精度,駁殼槍幾乎沒有殺傷力。
山子說,這次行動是救人,不是打陣地戰,戰士們要靠兩條腿打衝鋒,才能救出被抓婦女。
山子接着說,此處路面狹窄,日軍車輛只能進不能退,鑽進來如同鑽進死衚衕,要想跑只有把車留下。
說到這,山子拽一把馬繮,繼續向前行走。
又走一里多地,路北側有一座小丘崗,山子喜出望外,趕緊勒住馬僵。
不一會走下丘崗,山子招呼玉梅調頭返回。
3
回到宿營地,山子指示小茹,將一連長和兩位班長喊到跟前。
從地下畫完示意圖,山子首先向兩位班長佈置任務——
考慮到鬼子有可能與被抓婦女同乘一車,容易造成誤殺,這兩個班配備兩挺輕機槍,埋伏在營救地點東面的丘崗上。
當押送車隊進入營救地段時,丘崗陣地首先拉響埋在公路上的手榴彈,此舉一箭雙鵰,一是炸坑斷路,二是引誘車隊停止前進,派兵前去打探。
當偵察的鬼子趕到時,丘崗陣地立即發起打擊,如此一來,日軍必將出動多數人馬前去攻打。
在日軍攻打丘崗時,陣地邊打邊退,藉機牽制敵人,與此同時,我方主力部隊迅速衝向車隊,向被抓婦女發起營救行動。
山子特別囑咐一連長,由他帶領四挺輕機槍,埋伏在主力部隊最東端,攻打丘崗的鬼子返回時,立即封鎖道路,阻止他們靠近車隊。
山子最後說,這些都是預案,說白了就是一廂情願,小鬼子聽不聽話,還要看實際行動,如有意外,隨機應變。
末了山子吩咐一連長,帶領兩位班長趕往營救地點,進一步熟悉地形。
九時剛過,山子又和玉梅、小茹徒步趕到黑峪村。
經向老村長打聽,這一帶因地理偏闢,距離蒙城較遠,除夏秋季節鬼子前來徵糧,平日裡很少有鬼子侵擾,日子還算安靜。
山子又問村長,村裡是否有人幫鬼子做事。
老村長說,這個倒是有一家,是當地數得着的蔡地主,他家的四公子就給日人本人當差,在鬼子的炮樓裡當排長。
說到這,老村長滿臉怒容——
蔡地主還仰仗四個兒子橫行鄉里,欺壓村民是常有的事。
更可惡的是,年僅十四歲的五公子病危時,蔡地主聽信巫婆的妖言,強逼周家只有十三歲的女兒與之結婚沖喜。
誰知結婚後沒幾天,蔡公子不治身亡,一命嗚呼。
蔡公子去世後,周家要把女兒帶回家,卻遭蔡家辱罵和毆打。
從此後,周家女兒居然被蔡地主霸佔,至今已過兩年。
老村長接着說,另一家姓韓的佃戶因晚交十天租子,蔡地主便強迫韓佃戶多交十斤小麥。
韓佃戶不滿蔡地主加租,蔡地主一怒之下喊來三個兒子,不但輪番糟蹋韓家媳婦,韓戶主也被砸斷右腿,落下終身殘廢。
聽完村長的訴說,山子憤然起立,痛罵一聲混蛋。
4
蔡家住宅屋高院大,門前巷道平坦寬闊。
山子毫不客氣,一腳踹開厚重的門扇。
一看三個陌生男女闖進院子,蔡地主從太師椅上噌地一下站起來,走至房門怒吼:“哪來的山賊如此放肆,敢在蔡家撒野?”
山子一聲不吭,徑直朝房門奔去,衝進房內一看,一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正給一位五十多歲的女人捶背。
憑感覺,這姑娘就是被逼結婚的周家女兒。
無需主人讓座,山子主動從八仙桌的上位就坐,玉梅和小茹也不客氣,分別坐在山子的左右兩旁。
蔡地主自覺得來者不善,氣乎乎走進院子,揚言有山賊打劫,呼喚老大帶領兩個兄弟趕來救命。
原來蔡地主的四個兒子都與老爺子左右相鄰,因老四給鬼子當差,只把老婆孩子撇舍在家中。
客堂裡,山子面帶笑容,吩咐周姑娘沏一壺好茶伺候。
周姑娘不知來者何人何意,怯生生泡茶倒水。
不足兩分鐘的光景,蔡老大果真帶領老三老二,殺氣騰騰衝進客堂,他們中間有的手持木棒,有的提着斧頭和菜刀。
老大怒目瞠圓,衝山子破口大罵:“小毛賊,你他媽吃豹子膽了,敢來我們蔡家打劫,老子今天敲碎你的腦袋殼。”
老二先把玉梅和小茹打量一番,之後又把目光轉向山子:“小子,敢情我們蔡家弟兄交上桃花運,給老子送來兩位大美女,多謝多謝。”
話音剛落,老大吩咐老三老二,先把兩位美女拉到一邊,待把男毛賊收拾妥當,帶回家好好享用。
老三老二剛挪動腳步,山子笑呵呵地站起來:“三位大哥且慢,請兄弟把話說完,暫不說兄弟是否打劫,但看您這陣勢,便知道打架來的,不過真的打起來,壞了屋內的桌椅太可惜,如不介意,兄弟願陪您去院子裡過一招。”
說到這,山子聲色俱厲:“不過也給老子聽好了,誰敢碰一下兩位姐妹的衣服,老子立馬剁掉他的手。”
面對山子的凌言怒色,蔡家弟兄呆愣一會,又立馬回過神來。
老大沖山子一揮手:“小子,有種的跟老子走出來。”
山子剛邁一步,卻被小茹突然拉住:“王哥,對付這幾個土鱉子,哪值得您動手,權當妹妹活動活動筋骨罷了。”
山子早想打探小茹的功底,只是一直沒得機會。
此時一聽小茹自告奮勇,山子說:“小茹,該是你露一手的時候了。”
小茹欣然一笑,目光迅速轉向蔡家弟兄:“三位大哥,請問是文鬥還是武鬥,這得立個規矩纔是。”
蔡老大閃巴閃巴眼皮:“什麼規矩?”
小茹說:“如果是文鬥,咱們走進院子再動手,如果是武鬥,你們可以隨心所欲,該出手時就出手。”
蔡老大不耐煩:“別羅嗦,快到院子裡去。”
小茹微微點頭,尾隨蔡家兄弟走出客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