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內。
鑲在牆壁上的火把噼裡啪啦作響，油脂滴在燈座上，發出嘀嗒聲音。
跳動的火舌，使得一衆人高低不同的影子，影影綽綽映在巖壁之上。
見石廳中一片安靜，粉色長髮漂亮女子，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輕輕點頭。
她就知道，這些化外之地之人沒有見過世面，果然，一下就被鎮住了。
不過想想也正常，那個末主，在這羣傢伙這的地位，等同於她們那裡的十仙。
要是有人突然湊在她耳朵邊，小聲說：
‘你去把某某某仙尊除掉！’
她也是這個反應。
事實上，她們也沒想過，真能將那位搞掉。
畢竟能受十仙金口親言，第十一仙，不用想也知道，實力驚人。
只是此前只是隨手耍的一些小手段，沒想到真的奏效了。
要是真能借此發掘出其真正的缺陷，缺點，再上稟道祖仙尊，她們必然可以獲得大量的獎賞恩寵。
說不得可以直接藉此成就道祖境界！
畢竟她可不信長生道人等人真和這羣化外之地之人會合作的多無間融洽，
大概率是互相利用，互相忌憚，最終達到的雙方平衡狀態。
這種狀態看似緊密，但雙方一找到機會，其實都迫不及待地想將其打破。
又過了數息時間。
“諸位考慮的如何了？你們痛恨大周軟弱，而我們也痛恨千羽界的不堪，
據我所知，那位末主，就是他們聯合的契機，只要將其搞掉，聯盟必然瓦解！
屆時，我們再真刀真槍，好好地打一場！”粉色漂亮女子朗聲道。
是的，這也是羽仙道和絕仙盟友好交談的前提條件。
可以互助，但勢必如水火。
只是暫時性地聯合。
不過聽到這，在場之人，心直接更累了。
尤其是大多數或多或少，已經接受大勢難以抵擋，決定蟄伏的一些躺平傢伙。
這特麼比原本計劃的更麻煩了啊！
本來連盟都快散了，現在打完一堆人，還跟你們打？
“靈臺那位實力極強，一身武功通天徹地，就算是貴界道祖仙尊也不是其對手，單憑我等，怕是力有未逮。
此事須得慎重考慮。”關難同沒有說話，看了眼身旁。
一直沉默的林琛仔細看了眼身前的女子，神色平和道。
“這個簡單，我們其實根本沒必要與其硬碰硬，每個人都有弱點，無論其強還是弱，
那位末主自然也不例外！
據我所知，其本人是強大，但卻不如我界那些道祖，仙尊家族一般，與之親近之人，深受饋贈，實力超羣，
這正是機會！”粉色漂亮女子揹着手，上前兩步，笑道。
“我等可以側面，直接以那位親近者爲目標，稍加施以手段，便能挑動其與大周，與千羽界敵對，
甚至以間接手段，讓其爲我等所用！”
她說着，便越來越起勁，開始簡單解釋着自身想法。
是的。
據她的人傳來的消息，在她簡單佈置下，那末主的弟子，果然傻乎乎地直接上門，被他蠱惑，找他老師去了。
不管結果如何，這還只是那人的一個弟子。
女子心中不由想起，要是能有機會接觸到其家人，比如妻子，子嗣，必然可以得到諸多意想不到的好處！
“據我所知，那位的家人弟子，都在小靈臺寺，如今其被譽爲赤縣六大禁地之首，危險程度，甚至已經超過七海海淵，
想要進去可不容易。”關難同沉聲道。
“這點簡單，末主到底只有一個，百密尚有一疏，其不可能永遠坐鎮於宗地。”女子笑道。
“而且我們有秘法可改換身形，扮演他人，常人難以識破，上次便已經試探過了，效果很好。”
“改換身形？扮演他人？”
衆人心中不由一驚。
真若如此，豈不是……
“不論如何，我等看法，此時還是需要從長計議，至少要與盟主，副盟主商量一番纔好。
而且，林某其實不建議從那位下手。”
這時，林琛果斷出聲。
能從寒門中脫穎而出，一路拼搏數十年，最終坐上當年自家老丈人位置的他，已經算是宦海沉浮多年，政治嗅覺很是靈敏。
他隱約覺得此事不對勁，不能搞。
“還要商量？”女子笑了起來。
身後的男子臉龐，也是咯咯咯，咧開嘴，狂笑。
露出尖銳的牙齒。
“行，隨便你吧，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們這個辦法，很是安全，即使出事，那位也必然找不到我們頭上。”
她輕聲笑道，心中卻打定主意，後面變換身形，直接以絕仙盟那幾個高層爲模板，
據他所知，這些人與那靈臺宗正好有些隱秘關聯，可以利用起來。
而後就算真出事，也能拿來背鍋。
“當然，如果你們想合作了，可以隨時來找我們。”心中念頭閃過，女子笑容更爲甜美。
“哦，這麼麻煩，直接與我合作豈不更好？”
“這可不算麻煩，畢竟想要驅使那個級數之人，真要是一點餘地不留，正面出手，那可是就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女子笑道。
只是話說完，她卻發覺有些不對了。
正常而言，她每說一句話，以秘術潛藏在她背後的好夥伴，便會發出誇張笑聲應和，以震懾他人。
只是現在，不知何時起，笑聲消失了。
“既然你也知道，惹了我要死，爲什麼還敢來招惹我？”
噼裡啪啦。
牆壁上油火把上，火焰跳動作響。
一道忽高忽低，張牙舞爪的影子，從粉色長髮女子身後投映籠罩而下。
將她身形徹底遮蔽。
不知何時，空間如氣泡般扭曲，一道魁梧高大的人影從中緩緩凝實出現。
此時整個石洞中，驟然安靜了下來，似乎就連空氣在此時，也凝固了。
只有火焰燃燒空氣的躁響聲與人們撲通心跳聲交織作響。
這種感覺，仿若山林中，某種恐怖巨獸即將捕食，那可怕的危險感下，鳥羣蟲豸通通噤聲一般。
“你……你……”
粉色長髮女子意識到什麼，下意識轉過頭。
果然看見一道自己牢記許久，於記憶中無比熟悉的冷漠面孔。
“你是末主！！！啊啊啊！！”
一聲猶如指甲刮蹭玻璃的刺耳尖叫聲猛地響起。
空氣驟然泛出如水波一般的褶皺。
無形的音浪向外一圈圈擴散。
以女子爲中心，絕仙盟中，捱得近的人，一個個頓時身形變得搖晃，面色無比漲紅，脖頸上青筋直冒。
眨眼便如稻草般，栽倒在地。
牆壁上一排排火炬，更是瞬間被壓滅大半。
整個洞穴，直接一暗！
與此同時，粉色長髮女子，化作一道綠影，瞬間離開原地，朝頭頂巖壁疾馳。
她是洞冥境高修，雖然只是洞冥二步，但隨着天變已經達到末期，界域壓制越發被削弱。
在赤縣，她能發揮的實力，已經足以與五朝巔峰大聖相媲美。
普通巖壁，自然形不成什麼阻礙。
而只要能衝出外界，她便能真正催動道祖所賜秘寶，直接飛速脫離此地！
特麼的說起來真倒黴！她完全想不到，自身那麼慎密的計劃，居然還未實施，就被當場逮到了！
一想到傳聞中，那人的心狠手辣程度…… 逃！必須逃！
不到半息時間。
她人便直接衝到頭頂巖壁。
伴生藍水石的堅硬山壁，就如豆腐般，直接被破開。
頭頂出現開始出現一處越發擴大的明亮。
速度再次暴漲！
只是瞬間，她腦袋便探了出去。
緊接着是半個身子。
然後……
嘩啦！
剛探出去的身子直接僵硬凝滯。
她的腳，一下被人從後面抓住。
眨眼。
唰！
一股子難以抵擋的巨力，猛然如山洪一般爆發。
漂亮女子一咬牙，直接催動道祖秘器。
但完全無用。
連一點遲緩都做不到，整個人一下飛速倒縮入才破開的洞口，
一下回到重新恢復光亮的石廳。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人臉。
赫然是林末。
他依舊面色平靜，好似根本沒做什麼。
看了眼眼前之人，眼中重瞳轉動。
原本正劇烈反抗的女子，漂亮的眼睛中，倒映出兩道重疊的，不斷旋轉的勾玉。
一下便安靜了下來，腦袋，雙手朝地面自由垂下。
半息時間後，林末面色稍霽。
他明白了整個事情經過。
原以爲一些噁心的事裡，會有一些熟悉之人插手其中，讓他難做
沒想到只是一些小東西自作主場，胡亂在搞事。
倒是讓他心中得到了些許安慰。
林末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鬆了口氣，擡起腳。
抓着對方小腿的手，一下鬆開。
“末主……我開始喜歡這個稱呼。”
粉色長髮女子整個人一下自由落體。
而剎那間，擡起的腳轟然朝其踢去。
女子這才從原本的心神彷徨中恢復，而擡眼，看到的卻是一道轟然佔據整個視野的黑影。
轟！
只是瞬間，她身上的各類護體法寶，以及體魄，法力，骨骼，便直接破碎。
然後在所有人眼中，化作一團黑影，在一聲巨響裡，鑽入頭頂方纔破開的小洞，直接消失不見。
只留下一股子濃烈的血腥味，瀰漫開來。
“只可惜，好像很多人並不當回事。”
林末緩緩轉過頭，看着一旁的陰影。
他咧開嘴，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那裡，不知何時，立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我可沒有說你……老大。”
那道人影，正是天赤暗。
*
*
不多時。
島嶼另一頭。
這是一方修到一半廢棄的港口。
崖石下可見鋪砌黑石支柱，以及半條碼頭。
淡藍黑色的海浪一層一層，不知疲倦拍打於其上。
不時有白色鷗鳥在一聲尖唳聲中，化作一道白影，附身從高空直墜，抓起一條常人大腿長粗的怪魚，繼而衝回天空。
這處海港廢棄的緣故，便是這奇異的怪魚。
察海司之人，在進行建港時，並沒有做好足夠工作，
在修港一半時，才發現此地爲一種名爲鱷嘴魚的洄流之地。
這種魚獸食人，數量龐大，除卻鷗鳥外，沒有什麼天敵，就連鐵皮船也會被其啃噬。
自然不得成港。
林末與天赤暗站在崖上一方高臺，這也是昔日港口碼頭的觀景之地。
視野極爲開闊。
只可惜原本鐵水澆灌的檯面，此時也成了各類野草的棲居地，很是荒涼。
“老大上次的傷好些沒有？”
林末面帶微笑，視線從被鷗鳥叼起的鱷嘴魚上收回，看向身旁之人，輕聲問道。
他說的是上次望京天星臺，後者帶人，被一鍋端之事
“還差一點，不過上次之事，還沒感謝你。”天赤暗搖頭，並沒隱瞞。
林末聞言眼中一道白光，光澤很快瀰漫其全身。
不過只持續了一瞬。
“那現在好了。”他溫聲道。
“……”天赤暗無言以對。
仔細感受了下，自身原本有不少缺口的海界，果然已經癒合完畢。
就連體魄中的暗傷，也全數恢復。
狀態比此前還要好了……
再看看依舊微笑的林末，正朝他輕輕點頭示意。
他眼神不由變得複雜。
雖然早便知曉，對方實力已經遠遠超過他了。
畢竟就連千羽界中道祖強者，也遠不是對方一合之敵。
但每次面對是，心情依舊複雜。
要知道對方當年可還是他的小老弟啊。
這其實……並沒有過多久。
“我是稱呼你末主，還是魔佛，還是黑龍？”天赤暗問道。
“末主是我，魔佛是我，黑龍也是我，就如林採臣是我，林末也是我一樣。”林末輕聲感慨，臉上露出一抹追憶之色。
“不過我其實更喜歡您稱呼我黑龍，畢竟這個名字，曾代表我最爲安心的一段時日。”
當時加入赤鯀，雖然剛開始時有些不安，但日子其實很是安穩。
甚至於，有時遇到難以對付之人，他還叫過人。
天赤暗作爲老大，也算合格，不僅沒有做什麼噁心之事，憑藉階段性無敵的實力，也照顧了他許多。
“……”天赤暗眼神略微觸動，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我的來意，老大應該明白吧。”林末輕聲道。
“我之所想，我之所爲，其實與我等一直追尋的破曉，並沒有差異不同。
準確說，他們其實是一樣的。”
林末迎着天赤暗的眼神，目光誠懇，眼神真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