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灰塵
金象號上。
海風呼呼地吹着，捲起層層海浪，拍打在船側。
略帶鹹溼的潮風，將林末額間的髮絲吹起。
他擡起頭，看着面前的司徒讓，皺了皺眉頭，臉上有些許被濺射的點點血跡。
“不說嗎？”
林末手掌微微用力，指節扣進對方臉龐，隱約可以聽見咔嚓的面骨壓裂聲。
“我……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誰？！”司徒讓整個臉被抓起揪了起來，只感覺腦袋要被壓得爆炸開來。
無力的手臂，劇痛的雙腿。
身與心的劇痛，猶如毒藥般不斷將他心靈腐蝕，死亡的恐懼瀰漫在心際。
他大口大口喘息着，痛苦之時，血水不斷涌出，將身上的衣物盡皆打溼染紅。
此時金象號甲板上，一片安靜。
“不知道……”林末眼神一冷，擡起頭再次環顧四周。
他花費諸多手段，經歷種種惡戰，這纔好不容易逃離百離海，逃離伊旭娜，得到了想要的自由。
可纔回到七海，便立即有人找上門來。
這簡直是……
突然！
“山主！！”
反應過來的七海盟手下，立即齊聲暴喝，頓時身上便涌起紅色的光芒。
光芒勾勒，形成類似蛛網般的結絡。
幾個實力最強，同樣達到大宗師的頭目飛躍向前，氣勢接連暴漲，直接以林末爲中心，將他結陣包圍住。
這陣法明顯有些玄妙，結陣後的瞬間，空氣瞬間變得粘稠，而且還有增強結陣者氣機的能力。
只是……
林末掃了眼包圍住自己的幾人，尤其是快速衝來的幾個高手。
即便經過秘術陣法加成，氣息居然還是沒到真君層次。
但就是這樣，這羣傢伙仍然敢對他動手！
他面上生出一抹感慨：“無知果然是一種幸福。”
他略微擡起手。
嘩啦啦！
機括轉動的聲音出現。
林末衣袍下，竟然不知何時涌現出數十條漆黑的鎖鏈。
此時的血肉鎖鏈與之前有很大不同，其上銘刻有繁複的法紋，散發着灰濛濛的光澤。
一條條交織纏繞，宛如蟒蛇一般，好似接連虛空，環繞在他身旁。
“……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悲哀！”林末輕聲嘆息。
噗噗噗！！
盤踞的鎖鏈，瞬間激射而出，空氣被帶出黑色的幻影。
以林末此時體魄，蘊養而出的血肉鎖鏈，單純的速度與力量，即使是普通真君也無法想象。
更何況其上還附着有種種特效。
數十條鎖鏈速度之快，剎那間，如枝繁葉茂的巨型榕樹。
七海盟中，每一人身前，都出現一條鎖鏈。
下一刻。
所有人噴出一口血水，腰身弓下，胸膛出現一個巨大的口子，體內的一切，盡皆被吞噬一口，空空如也。
鎖鏈貫穿所有。
這些七海盟的精銳，一點反抗力也沒有，瞬間便身體顫抖着轟然倒地。
譁！
黑鏈回到林末身旁，重新縮回寬大的衣袍之下。
之前未曾動手的小嘍囉，此時才真正反應過來，不管不顧，直接跳水，準備逃離。
只是方纔下水，未等多久，便只感覺全身無力，意勁不聽使喚。
水下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響。
最後猶如死魚一般浮出水面。
在海淵研發而出的水下毒藥，單純拿來清理雜魚，還是出奇地好用。
林末轉過身，看着走近的袁竹。
對方眼神很是複雜，有着震驚，驚恐，以及擔憂。
“袁兄，接下來我怕是要先走一步了。”林末依舊提着司徒讓，簡單餵了兩顆藥，維持對方生命。
七海不同於海淵，對方即使搜查，也只會像今日一般，以作其他事件爲由頭。
而高手也不會出現太多。
加上他一直沒有使用真面目，只要小心些類似於海蛇令等特殊器物，倒也不用太過擔心。
“這……”袁竹顯然沒有料到林末與他說話方式竟然一點沒變，他也不是常人，反應過來，看了眼死狗一般的司徒讓，以及一片狼藉的金象號。
忍不住苦笑。
“這樣也好，不過林先生後面怕是要小心些了，畢竟七海盟勢力……”
“無妨，幾個大宗師而已，想必七海盟勢大，應該也不會在意。”林末搖搖頭，看着手中氣息稍微好轉了不少的司徒讓，略微放下心。
袁竹聞言面色微變，一想到自己也還只是個大宗師，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有趣，果然有幾分實力，就不知天高地厚，難不成那小丫頭，真與你有關？”
忽然，遠處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下一刻。
一道赤色的光影從遠處天空中掠來。
那是一頭奔襲而來的烈虎，半邊身子燃滿火焰，猙獰的虎首有着難以言表的兇光，背部生有火焰雙翼，下半截則是人身。
這是法身！
飛速接近的同時，溫度開始上升。
揚天的虎嘯聲，如滾滾驚雷，震得船上一些實力稍弱的遊客面色蒼白，搖搖晃晃下，甚至跌倒在地。
“焰虎真君？！”一旁的袁竹頓時面色蒼白，死死看着那天空中的赤虎，忍不住低聲道。
聲音方纔落下，猙獰的赤虎法身便出現在金象號之上，一道赤衣赤發的老人懸浮在半空。
對方面相雖老，身材骨架卻極爲魁梧，眉心有紅色火焰印記，赤衣之上，紋繡有一隻飛天虎，身後如太陽般熾烈的法身懸浮，神色高高在上，有着常人沒有的威嚴氣勢。
只是俯下身，看向下方場景時，神色猛然一變。
他接收到傳信而來，卻發現這次搜查行動的負責人，自己最喜愛的弟子，司徒讓，如今跟個死狗一般，被人半死不活地提拉着。
甲板上，更盡是他們這一脈中的精英弟子。
“小丫頭？你們到底想做什麼？”林末聞聲擡頭看向天空中的老人，問道。
他察覺到了什麼，好像事情並沒有他想象得那麼壞。
眼前這七海盟中人，是在搜查一個目標，而這個目標大概率並不是他？
想到這，林末臉上露出激動的神色，就那麼看着天空中的老者，期待着答案。
彷彿癡情的少年，等待着心上人的回答。
“這……這是伱乾的？！不可原諒！不可原諒！”老者沒有回答林末，目光凌厲，死死地盯着林末，
“你完了，你完了你知道麼？不僅你要死，與你有關的所有人都要死！”
老人猛地俯衝而下，身上焰光大漲，一道道漆黑的影子飛快環繞自身遊動，自身皮膚猛地變得暗紅，身後法身緊密貼合己身。
一把巨大的虎頭錘出現在手裡。
“赤虎-千重爆殺！”
剎那間，火光大漲，熾烈的火焰，暴漲的溫度。
海水被蒸發，咕嚕的氣泡泛起，海面上出現白霧。
吼！
震耳欲聾的虎嘯聲出現。
所有聞聲者，若是神意低下，頓時便會陷入僵直狀態。
烈虎墜下，那染滿火焰的虎頭錘轟然錘向林末。
“真君，意勁，這個時候敢出場，果然不差。”林末看着前方聲勢駭人的攻勢，眼中出現一抹異色。
他打死過千羽界獸魔妖修，也打死過海族中海使，但實實在在的武夫真君，卻還沒有真正放過對，動過手。
空着的右手食指微屈。
噗！
黑白夾雜的髮絲中，一縷白色的頭髮飄然而落。
轉瞬，一條粗大的白蟒月蛇便轟然出現，衝向天空。
轟！
月蛇與赤虎瘋狂相撞，但沒堅持一息，滔天的火焰便宣告破滅，驟然被擊散。
“嗯？”
老人感受到月蛇之上的恐怖力量，臉色不由微變，猛地結印。
“虎魔變-一重！”
吼！
周身環繞的黑影一下子炸開，赤虎法身上猛然爆發出滔天的火焰，氣勢暴漲。
這新炸開的火焰直接與月蛇相撞。
猶如一條條絲帶般，將其纏繞而住，隨後一同湮滅消失。
一條月蛇，居然就這麼被擋下了。
“比得上凱德恩了。”林末微微驚訝。
比起海淵中那深淵之鎖凱德恩，這老傢伙手段，能力，竟然沒差多少。
要知道突破真君，凝練源力後的林末，一條月蛇，已經足以吞噬一位普通真君，再加上無物不吞的特性。
可比前者難對付的多。
而就在林末微微詫異之時，老人忽然狂笑，笑聲滿是瘋狂。
“逼得我用虎魔變，你該死！”
他如今法身二劫，但卻知道，這已經是他的極限，因此再不敢神煅法紋，以免引起法身劫。
同時他更自創出一種秘術，用以存儲平日的意勁神意，作爲殺手鐗，以在不久後的海祭之戰中使用，以保全性命。
可現在，竟然在一次普通任務中，被迫使出，無數心血，化作流水！
“殺！虎魔變-二重！”
最後的黑影同時炸開，氣勢再度暴漲。
噗！
老者身形消失在原地。
他手臂真正變得赤紅，猶如火焰，身後法身赤虎，更是輕輕趴伏在雙肩。
雙手齊握虎頭錘，法身，秘術，齊齊加持下，自身速度變得無比誇張，甚至超過了一些法身三劫的高手。
天空中。
他恍若化作一道流星，筆直墜下，明明還未接近，恐怖的氣浪便將金象號壓得不斷搖晃，海面形成一個大型凹陷空洞。
“不過這好像就是你的極限了，老傢伙。”林末臉色不變，看着天空中直直墜下的赤虎，瞳孔中倒映出滔天的火光。
最深處，卻是一絲絲失望。
對方確實比凱德恩強，但比起王將子，乃至於窮殤，卻要弱上不少。
這種弱不是境界，而是本身手段。
換言之，三者即使是同一層次，後兩者都能輕易虐殺老者。
這某種程度上，或許也是意勁的悲哀。
他食指與中指併攏。
“龍喰-破空……”
轟！
那好似要融化般的巨大虎頭錘，赤虎攀附其上，帶着滔天氣勢壓在他手指之上。
恐怖的高溫，空氣都在扭曲。
其下的一切，都好似被蒸發，破滅。
再加上其上恐怖的力量，普通真君怕真會被一下子錘死。
只可惜。
當！
焰浪形成一道火圈，猛地炸開。
以兩人爲中心，恐怖的波動形成無數道氣旋。
數十米長，足足有三層，如小山般的金象號此時宛如脆弱的竹筏子，不住地搖晃。
由玄鐵皮與鐵木修築的船身，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
好似下一刻便會崩解。
火焰散去，原地兩人僵持站定。
林末紋絲不動。
兩指之上，是破裂了大半的虎頭錘。
“你……你以爲這便是結束？！”老者面色猙獰。
身子微屈，一下子灑手，整個人化作一道赤影。
“烈陽沖天拳！！呀呀呀呀呀！！！”
赤色的焰光中，老人身上赤袍崩解，露出鋼筋鐵鑄般的肌肉，兩隻手手掌併攏，虎口呈橢圓形，雙拳宛如狂風暴雨般轟出。
這明顯是技藝極強的絕殺拳法。
每一拳打出，意勁都在蛻變，雙拳猶如雙虎，攜熱風焰雲，嘯烈山林。
一拳接着一拳，如雨點般砸向林末。
只是無論是拳速抑或力量，對於此時的林末，都太過孱弱。
林末身子都沒有動彈，依舊是食指中指併攏，宛如瞬移般，甚至後發先至，穩穩當當擋住了老者的無數火拳。
噹噹噹！！悶重的聲音，猶如擊鼓。
一息，兩息，三息……
老者面色越來越難看，強負荷的打擊，加上巨大的反震撞擊力，秘術時間的褪去，身體依舊在哀鳴。
但他拳速反而越來越快，依舊不顧一切地擊打着林末，
甚至開始不再考慮防禦！
一擊接着一擊。
老者鼻子，耳朵，眼睛，口中，甚至都開始流出血水，滿是皺紋的臉，滿是血污。
“爲什麼還要抵抗？”林末有些不解。
“難道還不明白，在我眼裡，你與司徒讓，其實一樣……”
話音落下，老人一愣，動作停滯。
不是他放棄了，而是他視線中，瞬間失去了林末的身影。
而下一刻，身影又出現，恍如閃現一般。
“畢竟要掃除的灰塵，無論是一顆也好，還是兩顆也罷……”林末看着迷茫的老人，擡起手，指尖對準對方的額頭。
噗嗤！
纖細的手指一下子點在對方眉心之上。
眉骨瞬間被穿透，血洞出現。
腦中的所有，瞬息被絞滅，腦袋一下子破開。
老人身上火光散去，僵直在原地，雙眼中色彩迅速消失，卻依舊死死地看着林末。
“肉眼又如何能看出區別？”
林末收回手指，身形一閃，回到袁竹身旁。
視線裡。
嘭！
一聲悶響。
老者往前撲倒在地。
“世上無不散之筵席，我該走了，袁兄。”
林末已經大致知曉了情況結果，心情很是舒暢，有種安心感。
隨手將司徒讓捏死，丟在地上，笑道。
“這……這……”袁竹愣住，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不過十幾息時間，老者便已死亡。
堂堂赤山虎中一代虎王，就這樣隕落與海上……
不待他多想。
視線中，一擊輕飄飄的手掌便印在他胸膛上。
整個人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瞬間倒下。
一口血水噴出。
“自由？自由。”
一聲嘆息。
林末身形消失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