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步光那意味難明的笑意，張荼心中隱隱明白，有些時候，對你瞭解的，未必是你的身邊人，而是你的對手。
“逍遙，真有你的啊。”步光笑吟吟地說道。
張荼故作不明，看着眼前院子的風景，說道：“你也不賴啊。昨夜廝殺，你不也是縱橫披靡，所向無敵麼？”
看着張荼的無賴模樣，步光有些好笑，我說的是這個麼，明明就是我說前門樓子你說胯骨軸子，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是這個德行呢。這種僞輪迴，真的可以有這麼大的影響麼？步光有些迷茫。
“你當真還記得我？”
“我不記得，有人記得。”
“還得是你啊。”
步光的話語無限感慨，像是張荼昔日的性格，又怎麼會允許別人干涉他呢，更別說讓別人抹去自己的記憶，哪怕是爲了大局，他也只會是選擇自己動手，可是誰又能料得到，一切不過是暫時遺忘，而他的決定卻是徹底的碾碎了他所有相關記憶，再也無法復原，哪怕有人暗中插手，也不過是有意無意地保存了他的戰鬥意識和所修行的功法。
其中的深意，着實有些耐人尋味，這些步光當然不知道，但是一個敢於對自己如此狠辣的人，還是讓他頗爲感慨。
張荼看着步光，半晌之後才說道：“你既然保留了所有記憶，爲何不大規模的培植一些人手，反而搞得如此捉襟見肘？”
“你以爲誰都是你？”步光無不怨氣地說道：“你搞得到那麼多的功法傳承，可是我搞不到啊，你搞得到海量的修行資源，可是我自己都還捉襟見肘，你讓我如何是好？”
“車到山前必有路！”
“那是你，我是車到山前必會死！”步光說着有些激動，道：“你要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我不想做，是我不能做，你我的特殊經歷，導致了我們必須頂在第一線上，那麼我們不努力變強，對得起曾經的血與淚麼？”
張荼咧咧嘴，他最怕的就是說曾經，畢竟自己應該是經歷過，可是因爲自己的原因又不記得了，這種感覺，真的是有點微妙。
你覺得我應該懂，我也覺得我應該懂，可是我真的不懂。
“這個不衝突吧？”張荼猶豫了一下，說道：“好像，也沒有多難啊，你要相信，我們的潛力無窮，擠一擠總是可以的。”
步光露出了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說道：“以前，資源短缺我可以去搶敵人的，怎麼？現在我去搶你的不成？”
微風輕輕拂來，小院中盪漾起陣陣花香。張荼這時才反應過來，似乎自己沒有需要什麼資源同時也沒有說爲這些考慮過什麼，純粹依賴於天地靈力，或許最原始的功法，便是如此的純粹，不像是後續的天功寶典，多了很多的門檻。
再說了，自己有邊關月，可是他們有麼。
爲了避免尷尬的局面，張荼主動轉移話題，說道：“後面如何守住建鄴城，步兄你可有什麼想法？”
步光蹙眉，來回踱步，半晌之後才說道：“我本打算帶領普通士兵出城，再構建起一個火力點，這樣兩者相互呼應，不知道是否可行。”
“並不，僅憑你我怕是難以守住，你要知道琅琊城中，不說雲裳他們，A級的修士至少還有六七位，可是儘管如此，依舊是沒能夠庇護得住普通軍士，雖說你我要更強一些，可終歸雙拳難敵四手。”
“最主要的是，這不是他們的戰場，不是麼？”
蘇定秦無奈地拱手說道：“逍遙大人，我們何嘗不知道這並非他們的戰場，以血肉之軀對抗洪荒猛獸，以屍骨鍛造人族不朽的陣線，這對他們不公平，可是妖族對我們就公平了麼？我寧可死在湛藍擂臺之上，一戰傾城，也好過這般陷入無盡的煎熬之中。”
“他們都是這個社會最普通的人啊，不管在劇變之前他們有着怎樣的地位，在如今你不是修士你就沒有上戰場的義務，可是他們真的不去了，又要誰去，那些沒有經過系統訓練的平民麼？是我等無能不錯，可是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以生死換時間！”
“而且，如今建鄴城中，已經將地脈守護的能量罩數據化了，這一夜的廝殺，已經讓能量罩的強度下降了五個點，若是再來一日夜，這種情形簡直不敢想象，您知道的，妖禍不僅僅是一波，哪怕這次我們最終守在了百分之九十，可是我們是贏還是輸呢？”
擡頭看了看天，一兩朵白雲在天空之中不斷的飄揚，甚至有的被激射而上的妖力而擊碎，那層半透明的防禦罩不斷的盪漾着，將天空映襯得如同是一塊巨大的水面一般，隨着微風而動，波光粼粼。
“我覺得，算贏吧！”張荼陷入了沉默，這是一個很難作出的抉擇，但是此刻建鄴城中沒有人比他和步光更權威了，在修行方面，他倆就是戰力的標杆。
“不過我覺得這個戰場該是誰的，還是交給誰吧。”張荼斟酌地說道：“昨日，我看到張獨鹿拼死護送出四名B級普通修士。”
普通二字咬得很重，張荼真的很是不理解，就算是丟車保帥他都可以理解，可是丟帥保車是一個怎麼樣的想法？
蘇定秦接過話語說道：“是這樣的，建鄴城的指揮官曾經私下囑託過，要我們儘可能地保存那些修士的性命，同時讓他們得到足夠的磨礪。”
聽到這番話語，張荼霍然轉身，盯着蘇定秦的眼眸，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確定如此？”
“千真萬確！我矇騙您沒有任何意義不是麼？您想想，獨鹿他不明白麼，再說了他對於水心的感情我們誰不知道？當年不過是擔心一場夢幻，兩人一直沒有在一起，如今他們又怎麼會再放棄彼此，可是就是這樣，仍舊同意水心斷後……”
“笑死。”張荼直接嗤笑出聲，道：“我看不是指揮官的腦子不好用，而是你們還沉湎於昔日的輝煌和榮耀之中。”
“明明知道，自己的道路已經鍛造好了，可以用最短的時間迴歸巔峰，可是你們忘記了麼？修行之中的三災五難，並沒有隨着你們重修而消失，那麼多中途隕落的戰友，你們都忘記了麼？還是你們忘記了我張荼的四妹？”
有些恨鐵不成鋼，但是又無可奈何，對於步光等人的心態，張荼有些理解，畢竟是曾經的王者，再加上張獨鹿獨自終結了一場妖禍，更是讓他們對於妖禍抱有了小覷之心，可是他們忘記了，他們早已經不是曾經。
他們也不過是這條道路上闌珊學步的一員而已，又如何能夠隻手遮天呢？因爲這般的一念之差，使得張獨鹿和水心險些直接夭折當場。更爲可恨的是，如今人族已經消弭了足足五成，這個數據已經龐大的如同是一串冰冷的數字，讓人麻木不已。
而且，更爲致命的是，如今可以破入A級的所有先驅修士，在日後，都將會成爲人族的中流砥柱，哪怕其中會有太多人會倒在這條路上，可是終歸會帶來最後的光明和希望。
三人一時間緘默不言，可是小院的門卻是突然被推開，就在這時，一個身着西裝革履卻是沒有絲毫修爲的普通人，突然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頭髮絲根根分明，而面龐之上更是油光滿面，那依舊聳立的肚子和城中的很多人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步光，蘇定秦！你等爲何還不出城退敵？”
言語之間，十分的不客氣，甚至是有些指使的意味，這讓張荼在瞬間便是蹙起了眉頭，而步光則是有些臉色難看，蘇定秦想要說些什麼，但是被步光扯了扯衣袖，不再言語。將這些盡收眼底的張荼，卻是感到頗爲的詫異，畢竟自己無論是在江城還是路過的小城，如鎮江城一般，至少接收到的都是尊敬和禮遇，最起碼錶面上如此，可是如今在這建鄴城中，爲何還有如此囂張的普通人。
若是一身軍裝也就罷了，軍中的責任便是服從，也無可厚非，可是看其樣貌，觀其言談舉止，可是沒有半分軍人的模樣。
“這是誰？”
張荼歪頭詢問道，他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麼人可以如此的頤指氣使，而讓步光竟是敢怒不敢言。
蘇定秦不顧步光的臉色，直接說道：“此人叫做劉洪磊，就是一個富二代，但是不巧的是卻是與步老大家中有恩情，在步老大未曾顯露實力之前，也沒什麼事兒，可是在透露了實力之後卻是百般施恩於步老大家中，而且步老大頗爲孝順，在經歷了幾次訓斥之後，倒也懶得搭理他，但是他卻得寸進尺。”
“哦～”張荼一副瞭然模樣，說道：“那他與你蘇家可有恩義？”
蘇定秦面色難看地說道：“有，我家中父母乃至一大家子人本沒有居所，都是他一手安排，如今更是憑藉我兄弟幾人，算是戰時指揮官之一，上一次說庇護弱小修士便是他的提議，同時得到很多人的擁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