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安撫了葉真真睡著,賀鈞遠走出去,就看到等在病房門口的姚安跟遲重光兩個人。姚安的面色很凝重。目光緊緊鎖着他,像是少看一會,他就要不見了似的。她在他面前一向剋制,因知道他不喜歡,賀鈞遠目光轉到遲重光身上,遲重光供認不諱。
“我什麼都說了。”
賀鈞遠擡手捏了捏眉間,似是疲憊。遲重光走到他跟前:“你要去加拿大?你跟齊子辰打算怎麼做?”
遲重光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心裡發急,更加不甘心。
賀鈞遠擡了擡手。在額頭上拍了一下,說:“能怎麼辦?魚死網破。”
姚安一下子驚呼出聲,往賀鈞遠面前一站,喝道:“你在說什麼?”
賀鈞遠眉眼微擡,看了看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姚安從來情緒鮮有外露,這一點,他們母子甚是相同。這一次她卻不了,緊張、擔心、心痛都擺放到了臉上,她看着賀鈞遠,這個自小跟她就不親近的兒子。質問:“你不要我這個媽我認了,可你連真真,連你剛出世的兒子也不要了?賀鈞遠,你別想着我會替你照顧妻兒!我這麼大年紀。不該是繼續爲你操心而活着!”
邊說,邊紅了眼眶。
賀鈞遠未有表示。只淡淡說了一句:“我知道了。”轉了腳跟就要走,遲重光忙的再度攔住他:“你把話說清楚再走!什麼叫魚死網破?真就到了那個份上?”
賀鈞遠不得不停下腳步,他望着遲重光,驀然笑了一下。搖搖頭,似是對遲重光有些失望,他說:“就這麼不相信自己的兄弟?”
遲重光不跟他在這個問題上繞,直說:“既然你說我們是兄弟。那好,我跟你們一起去!”
賀鈞遠的眉頭緊蹙起來,他眸子暗了暗:“不行!”呆每麗弟。
“爲什麼不行?我是沒有你們的能力,可是兄弟就該在一起,保不齊有什麼,我也能幫上點忙!”遲重光急切的說。
“你不能去,你留在這裡。真真和符月需要你照顧。”
賀鈞遠望了望跟在自己身邊的兩個人,他視線落在賀沈敏之身上:“過兩天真真身體條件允許,我會派人送你們回瑞士。齊子辰也會把符月送過去,到時候就該請你們照顧他們。”
姚安紅着的眼眶霧氣越來越濃,她冷嗤出聲:“你是想要借姚家的勢力來保他們?我不會答應。”
遲重光也說:“你們不能把我當成是女人,把我跟女人丟在一塊,那像什麼話!你們這是看不起我!”
賀鈞遠揉了揉太陽穴,往走廊上看了一眼,說:“不在這裡說話,遲重光,去你的辦公室。”
遲重光並沒有在這件事上跟他拗着,知道賀鈞遠一來是謹慎,再一個也是唯恐吵到了病房裡的葉真真。果然帶頭走着,把賀鈞遠跟姚安兩人引到了自己辦公室裡。
辦公室的桌上還有兩杯咖啡,都已經涼透了。是剛纔姚安跟他在這裡談話的時候泡上的。
三人進門,遲重光反手把門一關,三人就直挺挺在門後站着,也不尋位置坐下來。
遲重光首先發難:“齊子辰跟我說了,劉銘曄傷得很嚴重,你讓許佩過去照顧他。既然許佩一個女人都能去,爲什麼我反而要去瑞士?我是醫生,我難道還比不上許佩那個什麼都不會的女人?”
齊子辰在電話裡大致把劉銘曄跟許佩的愛恨糾葛和他說了一遍,遲重光只記住兩人是“非正常男女關係”,其他一概摒棄了不提。
賀鈞遠淡淡看了他一眼,異常中肯的說了一句:“對於現在的劉銘曄來說,許佩比任何醫生、藥劑都有效。”
遲重光噎了一下,正要反駁,姚安開口道:“我贊同你的想法,留重光照看那兩個女人。可是兒子,我必須跟你一起過去。”
賀鈞遠目光一沉,看向姚安。
姚安平靜的開口:“讓我替你看顧妻兒老小,我不可能辦到。要你跟我回瑞士,你不可能做到。做好的辦法就是,我跟你一起過去,你是我兒子,你有什麼事我都必須要知道。”
“就算是死,我也要親眼看着。”她將這句話說出來,眼裡的熱浪簡直像是沒了桎梏似的涌到眼眶邊上,差點就決了堤。姚安握緊手上名貴的手提包,掐得指甲在那包帶子上留下深深的刻痕,好不容易纔把洶涌的熱浪給逼了回去。
賀鈞遠目光深沉至極的看着自己的母親,她知道他不會願意聽她說那些溫柔勸慰,也不會願意看到她以死相逼,所以她選擇跟他共同進退,陪在他身邊去面對那些風浪。她錯失了他成長的那些年,她想要以這樣的方式補償,哪怕無法挽回,也好過再次錯失。
賀鈞遠想到剛纔葉真真抓着他的手臂終於還是忍不住失聲痛哭出來。她求着他,她求他留在她身邊,她不願意再失去他。她說如果他有了萬一,她絕不獨活。那樣堅決偏執。賀鈞遠微微闔上了眼皮。
他開口,嗓音嘶啞得厲害。他說:“我不會死。”
平淡的陳述,他又說了一遍:“我不會死。”他怎麼敢死?就是剩了最後一口氣他也絕對會回來,他怎麼捨得放棄剛剛纔到手的幸福?
“並沒有那麼糟糕,”賀鈞遠看了看那兩杯涼透的咖啡,均未動過,可見剛纔在這辦公室裡的兩人是多麼心緒不寧,他說,“事情雖然不好辦,但也不是沒有勝算。劉銘曄的大伯已經聯絡上中東國家的一些政界要人,再加上那個國家政權此刻正經歷變動,眼下當政者需要極大一筆資金進行鞏固自身權利,如果我們能夠跟目前執政的首腦取得聯繫,由他們出面遊說,贏面還是很大的。”
錢,對於齊子辰、賀鈞遠等人來說,算不得什麼。姚安聽他這麼一講,似乎有點頭緒,倒真像是她想的那樣了。她說了一個名字出來,問賀鈞遠:“寧策真在他們手上?”
遲重光雖並不參與賀鈞遠等人的事情,但賀鈞遠跟齊子辰從不在他面前刻意隱瞞什麼,所以他也是一應都曉得的。剛纔在姚安的半騙半威嚇下,早就把一切都吐了出來,所以眼下姚安也知道內情,實在沒有什麼可奇怪的。
賀鈞遠看了一眼遲重光,遲重光有點心虛的閃躲了下目光,沒有剛纔那樣拍着胸脯責怪賀鈞遠不把兄弟放在眼裡的氣勢。
賀鈞遠搖了搖頭:“消息是這麼說,不過事實究竟怎樣,誰也不清楚。一天沒有人見過寧策的廬山真面目,就不能說他還活在這個世上。”
“這話什麼意思?”遲重光怪道,“前段時間不是還說的像真的一樣,說寧策還活着的嘛?”
賀鈞遠往就近的沙發上靠着坐下,他按了按太陽穴:“這件事等我見過一個人才能下最後決定。”有消息稱,laura的父親唯恐寧策壞事,瞞着laura處置了寧策,如果這消息是真的,那麼寧策恐怕就不在這世上了。
只是總還有那麼點疑問。譬如,雖所有人都知道寧策把東西放在瑞士銀行保險櫃,而鑰匙就在葉真真手上,但據說那鑰匙也只是打開銀行保險櫃的鑰匙而已,裡面尚還有一隻箱子由密碼鎖保護。製作那箱子的材質非常,除非有密碼,否則只能將早已兌換成法郎存進瑞士銀行的支票與那箱子一同毀了。那些人爲得到財物花費這麼大的力氣,想來不可能做這樣的蠢事。
但也保不齊laura以催眠法逼得寧策吐出了密碼,他們已有恃無恐,自然就不用顧忌打不開箱子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