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藏劍(末世) 第3章 .24|家

接下來的一小段時間裡,兩個人只是長久的對視,誰都沒有說話。

葉無鋒的眼睛透徹之中帶着金色光點,像是星辰一樣璀璨,他的視線完全沒有的挪開的意思,非要得到一個答案不可。

但是葉期安繼續沉默着,甚至於一度移開了視線。他這樣的行爲,讓葉無鋒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冷靜下來的心理,忽然之間就竄上來一股火:“好,既然你不願意說,那麼我來說。”

“醫院裡的病毒樣品和文件,是你拿走的沒錯吧?別的不用多說,我只想知道這是爲什麼。”葉無鋒現在根本不想繞什麼彎子,所有的顧慮和謀劃全部被他直接扔到了一旁,他只想讓葉期安親口告訴他答案。

“你去過那所醫院了?”葉期安皺起了眉,他沒辦法直接說出那個理由。因爲他知道葉無鋒或許會因爲那個理由,變得更加生氣。

“沒錯,但是你別岔開話題。”葉無鋒伸出手撐在旁邊的桌子上,指尖因爲焦躁而不斷的在桌面上敲擊,持續發出的聲音,似乎把他內心的焦慮又往上疊了一層。

葉期安眼神顯得有些掙扎,最終他閉上眼睛,點頭:“是,我拿走了樣品和文件。我只是怕你……重蹈覆轍。”

重、蹈、覆、轍。

在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葉無鋒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腦袋裡面直接炸開了。

他還是太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雖然早就能把葉期安這麼做的原因猜到個大概,但是真正聽到的時候,葉無鋒才發現自己的內心沒那麼堅強。

這一次在相對安定的環境下呆了太久,沒有經歷多少末世中不得不做出的選擇,葉無鋒都快忘了,自己曾經在上一世的末世中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了。

他曾經將弱肉強食、不擇手段都當成活下去的必要條件,不僅學會了他們而且在末世的幾年之間運用的淋漓盡致,以至於有太多人都聽說過他的名字——雖然並不是在好的方面。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將病毒投放到敵對勢力的地盤上,以至於對方基地從內部爆發了一場無可挽回的感染。

這件事情在當年的末世中幾乎沒有人不知道,葉期安當然也不例外。

大概在其他人眼裡,這已經是件不可原諒的事情了吧。

“葉期安,你聽好。”葉無鋒有很久沒有這樣直接叫過他的名字了,“我不需要任何來拯救我,如果你覺得無法接受我做的事情,那麼你可以選擇眼不見爲淨。”

“但是請你不要在要求我不隱瞞你的同時,又瞞着我去做這種事情。別說什麼事爲了我好,你應該明白我最討厭的就是這句話!我不會讓任何人來規劃我的人生,我在二十歲之前已經認命了一次,但是再也不會有第二次。”

曾經的那一次,在得知自己真正身世之後,葉無鋒得到的沒有解釋,有的只是那個被他叫了十幾年“父親”的人,一次沉默的點頭。

至今葉無鋒還記得在他失魂落魄的時候,耳邊傳來的並不是安慰,而是這樣一句風輕雲淡的話——“本來準備等到你成年之後再告訴你的,但是現在既然你現在就知道了,那就這樣吧。”

在那一刻,葉無鋒才明白了什麼叫做,不是親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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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於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秦澤,因爲秦葉兩家的合作關係,除了被象徵性的責罰了一下之外,根本沒有受到什麼實質上的教訓。

既然自己這麼不重要的話,那當初又爲什麼要收養我呢?又何必要給我最開始的希望,讓我以爲自己的機會是均等的?

當時只有十六歲的葉無鋒被這個問題困擾了太久,卻沒有勇氣直接去質問。他已經被上一個問題的答案弄怕了,只是到了上一世的最後,他都沒能知道答案。

所以葉無鋒討厭對質時候的沉默,那會讓他覺得眼前的一切彷彿昨日重現,是他再也不想觸及的黑歷史。

所以在將一通更接近於發泄的話說出口之後,葉無鋒直接轉身往外走去,他這時候已經再聽不進去任何話,只想暫時找個沒人的地方靜一靜。把腦海中那些他不願意想起,卻不由自主晃過的記憶狠狠地壓制下去。

葉無鋒伸手去開門,在指尖剛剛觸及到門框的一瞬間,他突然感覺身體被大力拉了回去。手腕被緊緊攥住,那一下的力氣逼得他不得不轉過身來,然後下一刻,他感覺到自己的脊背撞上了身後的牆面。

“嘶——”這面牆上並不算平整,上面因爲要掛東西所以有幾個掛鉤,這時候直接撞上了葉無鋒的肩胛骨,說實話疼得不輕。幾乎讓他瞬間眼眶一紅,差點沒直接掉下眼淚來。

紅着眼眶,葉無鋒本來就不好的情緒這一下子算是直接被點燃了:“你幹什麼!”

看到葉無鋒被染上水汽的發紅眼眶,葉期安摁住他手腕和肩膀的手不自覺鬆了一下。

剛剛那一瞬間,他幾乎沒有時間去消化自己的情緒,只是本能告訴他不能在這個時候讓葉無鋒離開,否則一切就會變得更加糟糕。所以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抓回了葉無鋒,並沒有留意到那面牆上的東西。

這一鬆,葉無鋒幾乎是立刻做出了反擊,一瞬間原本的情況頓時反了過來。

剛纔是葉期安突然出手,所以葉無鋒沒有什麼準備,纔會被制住。真要說起來,以葉無鋒現在的力量,並不會受制於葉期安。只不過,因爲葉無鋒終究是要比葉期安個頭低上一些,所以現在這副場面看上去就有些奇怪。

由於身高的緣故,葉無鋒是沒辦法按住葉期安的手臂,從而讓他不能行動的。所以他用了最簡單也最順手的姿勢——用右手扣住了葉期安的喉嚨,並且用真個身體的重量來限制對方的行動。

但是這麼一來,就意味着他必須得擡起頭來,才能看見葉期安臉上的表情。

“咳咳……”葉期安咳嗽了兩聲,其實葉無鋒倒也沒下狠手,只是因爲剛纔那一下的衝擊讓葉期安的喉嚨此時有點難受,不由自主的偏過頭咳嗽兩聲以緩解那種被牢牢禁錮住的感覺。

眼前的葉無鋒,已經不是幾年前那個可以被輕易抓住的孩子了,葉期安微微張開雙脣換了口氣,這樣想着。現在的葉無鋒如果真的想要幹什麼的話,其實自己根本什麼都做不了。

當年那個會跟在他身後,不論在任何方面都在追趕着他的孩子,早就已經在上一個末世中的時間裡,變成了雄踞一方的勢力首領。

葉期安的眼神倏爾變得柔和,他甚至稍稍揚起下顎,讓整個修長白皙的頸部完全暴露在葉無鋒的手掌之下。

那對於一個人來說,幾乎是完全順從,毫無威脅的姿勢。

感受到手心所觸及的溫熱體溫,以及皮膚下面血管脆弱的跳動,葉無鋒的腦子裡突然有些發懵。

剛剛那一系列的事情,都是什麼?

“我並沒有想限制你,只是我想給你創造另一條路途,讓你不會像是從前那樣辛苦。”葉期安說話的時候,語氣淡然卻柔軟,眼睛一直微微垂下看着葉無鋒,睫毛投下一片溫和的陰影,“那件事情我爲此道歉,但是我現在只想告訴你——有我在的時候,有些事情不需要你再去擔心,我會幫你做好。”

葉無鋒恍然在葉期安那雙冰雪消融的眸子裡,看到一個自己小小的倒影。

手掌皮膚下在葉期安說話的時候傳來的振動,沒有來得讓葉無鋒覺得有些燙手。他像是被燒灼了一樣,驀然鬆開扣住葉期安喉嚨的手,往後縮去:“但是……那不是你隱瞞我的理由。”

“我只是怕你知道了會生氣。”葉期安將葉無鋒縮回去的手腕重新握回自己的手中,這次他沒有用太大的力氣,只是輕輕的將之環扣在手中,“就像剛纔那樣,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葉無鋒感覺身上突然有點發麻,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葉期安也會說這樣的話了。就他現在的這個狀態,去哄個小姑娘,還不是分分鐘到手的事情。

接下來,葉期安朝葉無鋒身後伸出另一隻手,但是似乎要勾着的地方有點遠,導致葉無鋒的頭幾乎是被迫壓在了葉期安的肩膀上。

頭趴在葉期安肩膀上的時候,正好能看見從領口露出來的那一段鎖骨——還挺好看的,就像是時尚雜誌封面上的模特一樣。

葉無鋒聽到身後什麼打開的聲音,然後有一個冰涼的小瓶子被穩穩握緊了他的手心。

“小心點,這個東西比較危險。”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葉期安低頭在葉無鋒的耳邊低語,那聲音很輕,像是拂過的羽毛,“但是我現在覺得,還是交給你吧。我會相信你,相信你會做出你覺得最好的決定。”

展開手掌心,葉無鋒看到了自己手中那一小瓶病毒樣品。

他曾經見過並且對它印象深刻,所以第一眼就直接認出來了。

正如葉期安所說的那樣,這個東西比什麼東西都要危險。即使是葉無鋒,在這麼毫無保護措施的情況下拿着,都有點心慌。所以他選擇把這個東西收進了隨身包裹——最底層角落,平常絕不會輕易觸碰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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