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等人在第一紮鈔票遞去說壓不住卦時,一顆心就提了起來,眼見一紮又扎的票子都沒能讓小姑娘起卦,個個暗中凝神靜氣,神經崩得死緊死緊的,等小姑娘好不容易出卦,結果又聽到她追問一句,好不容易稍稍鬆馳點的神經緊繃度又提升一個臺階。
幾個老人,三個青年,齊齊盯着小姑娘的手,想知道一卦落地會出現什麼情況。
衆目睽睽之下,曲七月沒感覺視線的壓力,只感覺手裡的銅錢重逾千斤,壓得手指發僵發硬,如果可以,她的希望元首不要問這一卦。
可元首執着的要問,這卦,不能不算。
默默的嘆息一聲,看向右手側那邊的帥大叔:“狄大叔,幫去廚房稱九斤米。”
米?
衆老疑惑的眨眼,他們聽說南方仙娘們問神需要米,倒沒聽說術士們起卦也需要米。
聽到小姑娘叫自己,精神高度集中的狄朝海,不用教官大人再吩咐自己,一邊應着“是”,一邊騰的跳起來,電閃雷鳴似的去執行任務。
衆人安靜的等。
狄朝海蹬蹬的衝下樓,見到美少女前輩望過來,禮貌的向前輩點點頭,不等前輩問話,自己先交待:“小妹妹說要取米。”
“粒米壓千斤啊。”九宸自言自語一句,淡定的收回視線。
狄朝海弄不明白那句是啥意思,明面的上意思他是懂的,就像人說的稱砣雖小壓千斤一樣,代表一顆米能抵千斤,在術道上還有什麼意思,他完全摸不着頭腦。
術士們的世界術士才懂,狄大警衛不懂,也就不深究,跑去廚房,米缸倒是很好找,唯有稱不太好早,好在他比較熟悉他老孃的性格,家裡是必備稱的,就算這是小姑娘的家,他老孃當初說以後她要照顧小閨女,廚房裡的用品幾乎是按她的要求佈置,稱自然也不會少。
狄朝海按老媽子藏物習慣,在竈臺下的廚櫃裡找了幾個格子,如期找到一擡手稱,那是他老孃買菜拿手裡過移試菜販子有沒短斤少兩的必備神器,稱有點小,十公斤以內稱得過來。
用紅色袋子裝米,稱九斤,抱米蹬蹬的上樓,到客廳,他走到教官身邊蹲下去,將米交教官手上再後退閃走。
冷麪神把米袋子捧到小閨女面前放平穩,幫她把袋子打開,露出米粒。
曲七月靜靜的瞅着元首,定定的看了他長達一分鐘之久,收回視線,將銅錢交於左手,從揹包裡摸出九州神鼎,端端正正的擺在面前。
只有一個碗那麼大的小鼎被請出來,楊老和陳老等人驟覺一股奇怪的力量撲面而來,個個後背一挺,坐得形如巨石般端端正正。
小閨女請法寶,冷麪神很淡定,當看見那隻小小的鼎,眼神閃了閃,咋看着有些眼熟?
他感覺氣息很熟,然,他又確定這是第一次見小閨女的新法寶,他記得,小閨女以前的那隻小鼎個頭要大點,樣子也沒有這麼精美。
這隻,該不會就是那隻?
想了想,施華榕霍然領悟奧秘,這隻小鼎一定就是小姑娘總放揹包裡的那隻灰不溜秋的怪狀小鼎,以前小鼎大概是做了什麼僞裝,實際上這纔是它的真面目。
感覺自己猜中真相,他心底越發驕傲,他小閨女多厲害,任它什麼法寶邪靈百般僞裝也逃不過她的眼,那麼厲害的小閨女是他的,他賺大了。
男人心中得意,俊容泛暖,容光煥發,看着小丫頭的眼神分外溫柔。
被注視着的小姑娘,哪顧得上他,請出九州寶鼎後撮一撮米放在自己手心,以奇怪的手法紮好米袋子口,整袋放進小鼎裡。
除了醫生和冷麪神狄大警衛,其他衆老看到那麼大的一袋子米竟然成功的放進一隻碗大的小鼎裡,震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地。
這情形就像把一頭大象塞進一個冰櫃裡一樣的現像,大象那麼大,冰箱那麼小,按理是塞不進去的,可是,那麼小的一個小鼎卻將比它體積還大了好幾倍的米給吞下去了,簡直匪所思夷。
滿心驚詫的衆老,看看小鼎,再看看小姑娘,視線不約而同的盯着她的手,小姑娘雙手合龍,緩緩舉高,她,起卦了。
小姑娘的手上升,舉高過頭頂再下移到額前再移至也指尖與眼平齊,再舉高,反覆三次,銅錢往撒開。
叮叮-十八枚泛着黃銅色的古銅錢和着晶瑩的白米粒,叮叮噹噹的落在小姑娘和元首所坐地毯之間的地板面上,銅錢和米就如珍珠落地,滾的滾,溜的溜,跳的跳,蹦的蹦,十分熱鬧。
衆人的視線隨着小姑娘的雙手移動,隨着銅錢落地,看着那蹦蹦跳跳的米和銅錢,一臉大寫的懵逼。
銅錢和米粒蹦跳幾下,相繼落地,唯有一個銅錢,高高彈起,以飛速旋轉的速度上升,再以飛旋轉的形式下落。
元首和陳老等人盯着那枚飛錢,它旋轉的太快,看不清它的正反面,它下落下落下落,以慢動作似的鏡頭叮的砸地,再跳了跳,滾倒於地。
大家看卦象,十八枚銅錢亂七八糟的落散成片,正面反面,反面正面都有,有米粒落在銅錢上,也有銅錢壓着米粒兒。
元首看不懂,陳老和楊老等也是門外漢,不懂。
醫生和冰山教官,狄警衛以前就算有觀北宮算卦,也不是術內人,只懂正面是陽,反面是陰,還知道幾句口訣“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再深奧的,不懂。
一幫門外漢,瞅啊瞅,就是沒瞅出個所以然來,凝神靜氣的等小姑娘解釋。
唉-
站在姐姐身邊的金童玉女,直想捂眼,這卦,凶多吉少,實在不太好。
小式神們讀懂卦像,以同情的眼神看向元首,他們感受到了元首將來要負的責任與壓力,壓力好大。
曲七月目光掠過,纖纖玉手掂回右手邊一個銅錢,微垂眸子掩去眼底的一抹悽然:“九險一安,又叫九死一生,南方夏秋有險,險象環生,熬過夏季,秋洪來犯,水患未平,畢方巡遊,西、北數地火焰沖天,逃過天災,重陽一過,*連連。”
“九死一生……”
衆人默唸兩遍,冷汗連連。
元首目光哀傷:“大概有多嚴重?”
“南方母親江堤崩塌,濤濤洪水一泄萬里,昔日桑田成滄海,百萬……百萬蒼生何處安……你們,早早籌備罷。”曲七月眼中隱隱有淚光,此卦,問不得的啊。
“……”
元首和楊老等人大驚失色,母親江六千多公里,路經數省才入海,流域面積達一百八十萬平方公里,流量排世界第三方,無論在哪個堤口決堤,其所經之處必定一片汪洋。
自古以來,母親河和母親江的每次決堤,瞬眼能奪走成千上萬的生命,洪災過後,形如人間地獄。
龍華建國以後,大力開發水利工程,保護沿江兩岸,雖然成效顯著,從不敢說萬無一失,這些年每年春夏汛期,皆讓國家領導人和心憂天下之民衆倍是牽掛擔憂。
這些年數次發生洪災,尤其是三年前的那次特大洪水,堪稱五百年不遇,二十幾省受災,總計損失達億千億。
那一年,爲保母親江不毀,所有支流全面承擔泄洪重任,最終仍然不堪重負,在最緊急的時刻不得不炸開一條支流堤壩減壓,就算是條泄洪支流,也讓一座縣城和下游成澤國,幾十萬民衆家園轉眼成廢墟。
支流之災尚且如此嚴重,若母親江主江決堤,所造成的慘像要比當年深重十倍以上,所以,每當洪水來臨,國家不惜一切代價死守母親江堤。
如今,聽說母親江將決堤,對元首和衆老來說無異於晴天劈雷,他們根本無法接受那個殘忍的卦象。
醫生和狄朝海不約而同的望向教官,三年前的那次洪災,主幹堤差點決堤,是一支部隊以肉身爲堵,死死的堵住崩開的堤口,爭取到補救時間才及時補住缺口。
那支部隊就是掛在第一集團軍名下天狼的一支分隊,也只因是天狼的成員,身堅如石,意志如鋼,才得以抵得住洪流衝擊,至死寸步不移。
最終,整支隊六十四人全隊殉職,等崩品被被滿,將人撈上岸,六十四人還保留着隊形,分上下兩排,臂挽肩,手如鐵箍般掐住隊友,死也沒有放手,站兩側抵堤壩的成員背部被堤石穿破,幾乎被開膛。
那支小隊死得壯烈,死理慘烈,讓所有在場的人見到六十四人的遺體,失聲痛哭。
也因六十四位隊友的手掐得那麼緊,分也不分不開,讓善後的部隊束手無策,直到施教官率人趕到後親自上去幫他們撫上眼,纔將他們的手瓣開,然後將遺體送上直升機運回市裡。
那一次,對施教官打擊極重,他幾乎半年沒有露過笑容,醫生和狄朝海擔心教官又想到當初犧牲的兄弟們,會難過,
醫生和狄警衛尚記得三年的事,何況冷麪神,他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心痛如刀割,三年,不過一瞬間,當年的慘象歷歷在目,如今,更嚴重的災難即將來臨,他的心冰涼冰涼的,他再也不想見軍人犧牲,不想見民衆流離失所的畫面。
“小閨女,一定有解的對不對?”男人忍着痛,低低的詢問。
元首和衆老也以希翼的目光凝視小姑娘,小姑娘能卜算未來,應該也能解這兇局吧?
曲七月閉眼,再睜開,眼底一片決然:“以我之力只能解一次,救了夏汛一次,救不得夏秋水險和後面的大旱,救得了秋季一次水害,無能救夏季之險,我,選擇解救中間的一次兇險,這夏汛之難,你們自己承擔,幫你們指一條明路,你們如何取捨隨你們而定。”
“多謝。”
衆老喜從中來,心甘情願的低頭道謝。
自古以爲災亂顯英雄,對軍人來說,只有危急時刻才能顯出自己的重要性,纔能有英雄用武之地,然後,對於真正忠心耿耿的軍人來說,若需要國家有難,百姓受災時才能立功,他們寧願不要功勳。
元首伸手想摸小閨女的頭,又默默的收回,這孩子是未來的國師,不能打撓她的。
施華榕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傢伙,很想很想撲過去將她抱在懷裡,明明那麼嬌小柔弱的閨女,身體裡卻藏着巨大的力量和悲天憐人的善良,這是上蒼送給龍華最好的禮物。
曲七月默默的撿銅錢,將銅錢收回來裝進袋子裡,再拾米粒,一顆一顆的撿,將一撮米全部撿回來,打開小鼎裡的袋子,放回去,再把袋子取出來,哈三口氣,揣在衣襟裡兜着。
元首和冰山教官安安靜靜的等着小姑娘,她不說話,他們什麼也不問。
陳老和羅老許老幾個都是軍漢子,脾氣燥,開會軍委們嘰嘰歪歪,他們也敢甩人臉子,但是,這一刻沒人心浮氣燥,沒人嫌枯燥,個個心平氣靜。
等了十幾分鍾,曲七月將揣衣襟裡兜着的米袋子拿出來,遞給元首:“將這個交給你認爲最能承擔起保護母親江重擔的人,於本月十五去母親江中段流域的起始點,在天明之際乘飛機從江上空沿江撒米,保證九個平方米長的一段路必須要有一粒米落河,當撒完最後一粒米,記下那個位置,那裡就是你們要做出取捨的地方。決定好人選,將人選和生辰八字拿來,我幫他擇出發吉日,還得給他備符,飛空撒米前還需要豬頭三牲和我的符祭江,否則,當日去的人必機毀人亡。”
元首雙手接過米袋子,平平穩穩的站起來,鄭重其事的將它交給身邊的冷臉教官:“施教官,我將千萬百民衆的生死託給你,願你如一既往的來去平安。”
“報告元首,施華榕必不負重任!”冷麪神莊嚴的敬禮。
衆老欣然放心,交給軍神教官,他們也放心,今年防汛總指揮的指揮權也交給施教官,他們同樣心服口服。
小姑娘朝衆人揮手,示意衆人不必再多問。
元首在衆老的陪同下離去,醫生和狄朝海趕緊恭送。
冷麪神送元首出客廳,悄悄回頭,正好看見小閨女緩緩倒地,嚇得魂飛魄散:“小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