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邵世平需要值夜,一身侍衛的銀白鎧甲穿在他的身上,顯得格外的精神。只是,他的眉眼卻是有着幾分愁苦。
雖說是給了這大內一品帶刀侍衛的職位,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上任第一天,就要做這樣的差使!具體說起來是什麼?——呵!看死人!
大半夜的不睡在這看着一個死人。他真心覺的有幾分委屈。心裡已經有些懷念尋香那柔軟又透着着幾分熱氣的身子,想着想着,就有些心猿意馬,未曾注意到前方出現的照夜燈籠。
“啊?誰!”邵世平趕緊轉身,看到的卻是一副鑾駕,一時驚的趕緊跪了下去,“臣,邵世平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有力,就像是一把隨時都可以出鞘的寶刀。老皇帝的眉眼裡流露出幾分不屑,說出來的話卻是誠意滿滿。“愛卿真是多禮,起來吧。”
邵世平表現的畢恭畢敬,心裡又有幾分疑惑,皇帝半夜都不睡,還來到這裡,莫非是想要看一看自己那死去的兒子?
老皇帝笑咪咪的望着他,“愛卿辛苦,今夜就免了吧。等明日,再來履職。”
嗯?邵世平心中微微一驚,這是怎麼回事?不過皇帝既然發話了,他也沒有理由非要對一個死人表示戀戀不捨。他知道自己的任務就是看守着這位可憐的大皇子的遺體。
只不過,深更半夜的守在這裡,他的心情還真的說不上多好。總感覺,
背後會划過來一陣冷風。
這時聽到老皇帝的應允,趕緊叩謝皇恩,也就不再多逗留。
老皇帝看着他遠去的身影,面容一時收斂了那笑意。邁着步子,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冰室,冰室裡最珍貴的是一副冰棺,正是用來安置大皇子遺體的寒絕棺。老皇帝身上披着虎皮大衣,虎皮是上好的,也是在一次狩獵中,自己的大兒子爲自己獵得。
他不知道,多年來的冷落,這位兒子,心裡還有幾分對自己的情意。只是他知道的是,無論到什麼時候兒子,始終是他的兒子。
老皇帝嘆了一口氣,望着寒絕棺上映出來的熟悉面孔,想着兒子小時候與自己玩耍的情景,心裡如同刀割。疼痛,蔓延了全身。
他愛着自己的長子,就如同最寵溺兒子的父親,沒什麼區別。但同樣的,他又是一個皇帝,做一個皇帝不容易,這是多年前自己的父皇,也就是太上皇和他說的話。
太上皇總是以一種感慨的語氣說起這些,他說,做皇帝不容易,你要學會忍受寂寞,因爲寂寞最容易讓人感到清醒。
同時,你還要擁有勇氣,做自己平時不敢做的事,這樣,也就不會太壓抑。還有,你要時刻記得,自己是一個皇帝,做皇帝和做普通人是不一樣的。你要能夠吃苦。
如今想起來,父皇的教訓還真是真知灼見。他望着自己死去的兒子,寒絕棺太冷,以至於貼近
了他就會感覺到冷。
他不能讓其他人看到自己對於這個兒子的疼愛,人死了才知道後悔,哪怕他是皇帝,說出來也是十分可憐的。
他從來都不願人們的可憐。他時刻都記得,自己是皇帝。是皇帝,就要忍受一些常人無法忍受的事情,是皇帝,他就要爲自己的繼承人負責。
在他的心裡,長子,真的不適合做那九五至尊,而且,他也不願意害了他,誰知道,終究是無法倖免。
若是再年輕幾歲的話,長子的死,甚至會讓他有一種要顛覆山河的衝動。只是,他已經老了,受不了那樣的打擊了。
從看到三兒子身上有和自己想象的那一面時,他其實,就已經決定了,要將皇位傳給自己的第三子。當然,在說出這想法的時候,他也曾經厲聲警告過,讓他好好對待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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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計劃沒有變化快,上天總會讓人猝不及防。只是一場狩獵,他的大兒子就死了。去的時候還是意氣風發,回來的時候,衣襟上沾滿了血。
他簡直不敢去回想當日的畫面,每每想起來,便覺得疼痛難言。白髮人送黑髮人,他突然領悟到,或許當日,父皇看着十二哥死去,心裡,也是疼的吧。
若不然,那一聲又是爲何?
若非是真的在心疼着自己的兒子,如何會百般縱容他的放肆呢?明白過後,才發現,一切都晚了。
這是一種悲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