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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絕宴

“去死吧——!!”

“砰——!!!”

剛剛在自己斯巴達家庭教師的沉默審視下打敗了號稱爲“北意大利最強殺手”的蘭茲亞,少年猛地一仰身,躲過了從暗處兇狠襲來的木棒,接着一拳砸在了敵人的腹部上。

啊啊,和在前幾分鐘才道過離別的蘭茲亞相比,這些黑曜中學僅僅是武裝起來的小混混們,完全不夠看呢。

不過,明明被稱爲“北意最強”,卻因爲有着那麼一幅善良的情懷,結果不僅被當年尚且年幼的骸君鑽了空子、在天界道的控制下毀滅了自己心底最爲眷戀的家族,還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心理陰影,即使在許多年過去之後的現在,那一道猙獰的刻痕,在他的心底,也是清晰可見。

‘所以說……你在爲打敗一個有着那麼明顯心理弱點的男人,在那裡沾沾自喜些什麼啊?’

清冷聲線中不由自主帶上些許挫敗,意識空間裡的黑髮男人擡手揉了揉額頭,挑起的嘴角已經帶上了濃重的鄙夷意味。

‘不過是這種程度的敵人而已。喂,蒼日,在離開星際戰場、度過了十四年的平凡生活之後,你已經遺忘了曾經身爲“夏久”、被稱爲“殯儀師”的過去了嗎?’

‘當然不是了……不過是對自己能夠體味到像你一樣的經歷,而感到興奮罷了。’

躍躍欲試的少年一邊在心底迴應着自己的另一重人格,一邊在昏暗的環境裡仔細辨識着、尋找着從破敗腐朽的建築中到達中心房間裡的那條道路。

“喂——混蛋!看我這一招!!”

“有完沒完啊?!”

不耐煩的抱怨着,少年掩藏在鏡片後的金棕色眼睛裡,迅速的沉入一抹暗色——接着,他動作飛快的奪過敵人的武器、再補上一腳,讓身穿黑曜中學校服的可憐學生捂着腹部、渾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恭彌之前已經來“肅清風紀”了不是嗎?怎麼到現在還有那麼多可以囂張叫喊着撲上來、在恭彌眼中一看就是需要咬殺的“草食動物”們……?

或者說,他應該爲骸君學會了隱藏實力,而感到欣慰麼……

嘴角一抽的棕發少年當機立斷的換了一個方向,一邊小心翼翼的踩在滿是破磚爛瓦的地面上,一邊掏出手機撥打着,希望能夠聽見那無比熟悉的校歌鈴聲。

有那麼一刻,他爲自己曾經如此不遺餘力的教導骸君如何對待自己“戰俘”的行爲,而感到了深深的懺悔。

在地獄般殘酷的六道輪迴裡,爲了能夠更好的生存下去——或者說,爲了在自己離開後,讓那個笨蛋更好的生存下去,他曾經用種種鮮血淋漓般的事實,親自告訴了那傢伙在某種程度上爲了達成自己的目標、而不惜使用鐵血手腕的必要性。

總不會……本來滿心期待能夠在“不打不相識”這樣的情境下成爲朋友的恭彌和骸君,已經演變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吧?

唔……

少年自欺欺人的無視了在腦海中始終鳴叫個不停的超直感,拼命的重複着像是“恭彌的體術對上骸君的幻術怎麼看都是勝負相平的局面啊哈哈總不會淪落到成爲給骸君灌輸的理念中應該被規劃爲‘有威脅戰俘’的地位吧……”這樣的話。

可惜正在自己半身的冷嘲熱諷中就快要丟盔棄甲的少年,並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無法逃脫的命運——

它的名字,叫做意外。

“——蠢綱,回神了!”

腦袋上被自己鬼畜家庭教師毫不留情的一敲,抿緊了脣的少年終於從無邊無際的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暫且擺脫了縈繞於心頭、無法抹消的不安。

二頭身嬰兒面無表情的注視着自己偶爾會轉進死衚衕裡的不成器學生。

“在時刻有可能遇到危險的地方,竟然敢光明正大的走神,你以爲有着因爲和所謂‘並盛帝王’時刻切磋而得來的體術,就能夠成爲自高自傲的資本了嗎?蠢貨——你在擔心什麼?而且,不管你擔心的是不是那種哪怕是最愚笨的人用腳趾都能瞬間頓悟的無聊問題,現在——也有一件事,需要你立刻打起精神來解決。”

在鬼畜家庭教師的示意下,少年順着目光望見了在緊閉的門前盤旋着的、用着尖尖細細的嗓音斷續唱出並盛校歌的嫩黃色小鳥。

啊啊,這種對並盛無時無刻不持有最炙熱執着的……

少年迅速的打量了一下厚實鐵門上那錯綜複雜纏繞着的鎖鏈,向着正坐在自己肩上的二頭身家庭教師伸出手去。

抽空給了雖然由於斷尾而沒有辦法維持變形、但依然拼命保持着槍支形態的列恩一個感謝的眼神,少年舉起槍、果斷的扣動了扳機——

在大門倒下的砰然聲響中,少年露出略有些急切的忐忑微笑:

“恭彌……?你還好嗎?”

無責任小劇場:

“那麼,骸大人——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隨便闖入的傢伙,就由我和犬來打倒吧。”

推了推眼鏡站起身的柿本千種,在如往常一樣向他請戰的同時,也一拳砸在了正忙於咀嚼零食的犬的腦袋上。

“幹什麼呀小柿子?!啊啊,骸大人?”

蹭的一下站起來的犬,發出了意料之內的不爽怒吼,然後在他的眼神下,終於安靜了下來。

注視着自從毀滅實驗室開始逃亡之後幾乎每天都會發生的場景,他挑起脣角,微笑着、冷酷的命令道:

“去吧,犬、千種……在把那兩個用劍和炸彈試圖破壞我們計劃的傢伙們打倒了之後,再過來見我。”

“是,骸大人!”

噠、噠……噠。

腳步聲遠去了。

終於……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仰起頭來,他疲憊至極的倚在了沙發的靠背上,微微闔上了眼睛。

暗地裡控制了整個黑曜中學,在並盛和幾個看中的容器簽訂了契約、時時刻刻的關注着從“排名風太”那裡得來的、推測出的Vongola十代目的消息,而在不久之前,他也才和那所謂“並盛的秩序”有過一次激烈兇險的交手,在速戰速決的考慮下利用了之前探聽到的“暈櫻症”的弱點、才能夠並不費力的放倒了敵人。

……而這些精神與身體上的疲憊,都比不上那一份彷彿死寂星空般的、虛無的恐慌。

他緩緩的伸出手來,輕輕撫摸着自己血紅的右眼——從指尖傳來的冰冷溫度,刺激的他渾身一顫。

大約一個星期前,他在試圖連接上夏久的精神世界的時候,有那麼一刻,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抗拒。

——在短短的一瞬之後,出現在驚疑不安的他的面前的,卻依舊是看上去與往日無異的黑色長髮的男人。

只有一個人。

“哦呀,怎麼回事……?蒼日明明在的吧,是因爲害羞而不敢出來見我嗎?”

勉強笑着,他拼命維持着如同面具般的虛僞表情,開着從來都埋在心底的親暱玩笑——卻不知道自己那一雙總是盛滿宛若微笑般惡念的雙眸,已經像是輕薄的琉璃,一碰即碎。

男人默默注視了他一會兒。那張總是冷靜自持的面龐上,緩緩浮現出一絲澀意。

“先離開這裡吧,骸。”

——他只覺得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要被凍結了。

“蒼日……並不是有意在躲着你。他……那個笨蛋……”

男人微微擡起手來,暗色金邊的袍袖隨着他的動作緩緩垂下,——男人猶豫了一下,輕柔的撫摸着他的臉頰。

——從所未有的、出現在“夏久白夜”身上的溫暖。

他在驚詫中,試圖從那隻未被繃帶纏繞的左眸中,尋找到一絲令人安心的訊息。

“蒼日那傢伙,正在爲朝着預定方向發展而去的局面頭疼……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那傢伙會爲某個人、某件事,而露出那麼軟弱猶豫的樣子……”

修長的手指上移,遮蔽住了在內心如潮水般涌來的不安下呼吸都幾乎要停滯、全身上下僵硬到動彈不得的、他的眼睛。

手心裡被放入了什麼。

低沉好聽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這個是蒼日剛結束的研究成果,可以進一步抑制住輪迴之眼給你帶來的負面影響……雖然還有另外一個猜想,但是,也不知道是否能派上用場了……”

肩膀被用力一按,他不由自主的向前倒去,被淡淡的溫度環繞着。

這樣肌膚相貼的距離,能夠清晰聽見對方那沉穩有力的心跳,以及滑過耳側的、一句幾不可聞的嘆息。

“……笨蛋。你會後悔吧……”

到底是……

……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