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走了,陸晚晴便跪在墊子上,靜心的念着蘇二夫人沒有唸完的經,隨後她又讓丫鬟扭了帕子,仔細地將每一塊牌位擦拭了一遍,這纔回了院子與蘇二夫人一同吃了早膳,又去了後院的靜心齋裡,跟着禮儀嬤嬤學習禮儀。
夜裡,陸晚晴歇下沒多久,忽然被一陣吵鬧聲驚醒。
“小姐,夫人請你過去一趟。”屋外寶月低聲說道。
這麼晚了,怎麼會突然請她過去?陸晚晴心裡一驚,連忙喚了寶月寶笙進來給她換衣裳。
等她出了門卻發現蘇嬤嬤居然守在她的房門,陸晚晴的心裡一懸,趕緊上前問道,“蘇嬤嬤,是不是娘出了什麼事?”
“方纔夫人從夢中驚醒,醒來便一直喊着小姐的名字,一直不肯再入眠,怎麼勸也不聽,老身實在擔心夫人的身體,便擅自做主來喊了小姐您去看看夫人。”蘇嬤嬤猶豫了片刻才告訴她。
“那我們快過去吧。”陸晚晴點點頭,不在多問,但她心裡清楚讓蘇二夫人夜不成寐的必定是那位名正言順的蘇家小姐。
到了蘇二夫人住的院子了,燈火通明,丫鬟們守在門口,蘇嬤嬤和陸晚晴趕緊走了進去。
還沒見到人就先聽到一聲接一聲的哭喊,“晴兒!我的晴兒啊!”聲音撕心裂肺如天下間每一個痛失愛女的母親一樣。
陸晚晴快步走了進去,握住蘇二夫人的手,“娘,我在這,晴兒在這。”
就這樣陸晚晴輕言細語的附和着蘇二夫人,好半晌才讓她恢復了平靜,她握着陸晚晴的手,叫道,“……晴兒”
“嗯,娘,我在這呢。”陸晚晴輕輕地拍着她,極負耐心。
因爲我蘇二夫人突然的驚醒,屋子裡所有的燭臺都點燃了,她在滿室的通明裡細細的打量着陸晚晴,比之四年前,陸晚晴開始抽條了,身量變得纖細,也有了少女的曼妙,眉宇間曾經與她的晴兒相似的氣息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灼人的少女的皎然。
她的面部線條柔和,眉如遠山含黛,目似秋水橫波,鼻若瓊瑤,玉壺九千,是極美的,只是不像她,也不像她的相
公,蘇二夫人想,這果然不是她的晴兒。
“這兩年辛苦你了,我總是把當作晴兒,對你也管束諸多,你的心裡想必是極不舒服的。”蘇二夫人忽然嘆了口氣,低聲說道。
陸晚晴不知道蘇二夫人怎麼會突然說起這個,“您想多了,我沒有覺得不舒服。”她扶着蘇二夫人躺下,又細細地給她掖了掖被子,“我知道您思女情切,把我當作您的女兒又有何不可,何況在我的心裡也把您看作我逝去的母親。”
“您以爲是您借我慰藉您的心,其實我又何嘗不是呢,”陸晚晴低垂着眉眼,忽而又笑起來,“可是那又如何呢,您把我視作親女,我也把你當作母親一般敬重,這邊夠了,您失去了一個女兒又得到了一個女兒,而我也是這樣,所以我不會有什麼不舒服的,您放心吧,我很慶幸能給您當女兒。”
陸晚晴說的是真心,在她失去母親的時候,蘇二夫人確實給了她母親一般的感覺。
“你是個好孩子……”蘇二夫人望着她,“我快不行了,我去了之後,蘇家的人必定不會善待你,咳咳……”
“你不要這麼說,您一定會長命百歲,我還要給您頤養天年呢。”陸晚晴攔下她的話。
“你聽我說,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這幾日我總是我夢見晴兒,我知道我的晴兒是想我了,要我下去陪她,只是我也放心不下你……”蘇二夫人緊了緊握着陸晚晴的手。
“娘……”陸晚晴怔住,她怎麼也想不到她竟成了蘇二夫人活着的牽掛。
“所以把你安頓好,我才能放心的去陪我的晴兒。”蘇二夫人笑了笑,“等我死後,蘇家二房名下所有的東西便都交給你,雖然不多但也夠你下半生衣食無憂了,只是蘇家的人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小晴,娘問你一句,你可願意入我蘇家的族譜?”
“只有你入了蘇家的族譜,他們纔不能耐你何。”
陸晚晴早已感動的說不出來,只是哭着點頭。
“好,等明日我便寫信送去京城,開祠堂,正式認親!”蘇二夫人又笑了笑。
這天夜裡陸晚晴留在了蘇
二夫人的房裡,陪着她,而這天之後,蘇二夫人的精神便一落千丈,時常說着說話便睡了過去,陸晚晴便停了課,日夜守在蘇二夫人的身邊,幾日下來,她也熬得瘦了一圈。
小半個月的時間,京城蘇家都沒有派人來,蘇二夫人靠在牀上,一邊咳一邊說,“他們這是想拖到我去了好吞了二房的家產!我、我偏不讓他們如意!”
蘇二夫人年輕的時候是個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人,哪怕此時病入膏肓也不願意向誰妥協,於是對蘇嬤嬤道,“嬤嬤,你去請了蘇家幾個尚在杭州的叔伯來,我要親自開祠堂。”
蘇二夫人身上有一品誥命夫人的功名,那些叔伯哪敢不從,第二天便聚齊在蘇家的老宅裡,而蘇二夫人也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
陸晚晴日日跪拜唸經的祠堂在衆目睽睽之下推開,蘇二夫人坐在堂前,陸晚晴也盛裝梳洗打扮,跪拜在堂中。
“陸氏之女,陸晚晴,聰明賢惠,性情溫良,隨侍在我身側,盡心盡力,雖無母女之名卻有母女之實,憐她喪父亡母,哀我痛失愛女,因此收此女到蘇氏二房蘇力名下,今特開祠堂,請示祖先。”
接着便是蘇二夫人扔了卦象,自然是吉兆,幾個叔伯見狀說了幾句吉利話之後,蘇二夫人便慎重的將陸晚晴的名字寫上了族譜。
從此她便是蘇家二房的嫡女,誰都不能否認了。
開了祠堂,入了族譜,蘇二夫人就像放下了心頭的大擔子一樣,整個人都跨了下去,到了下午便已陷入了半夢半醒之中。
陸晚晴守在牀邊,哭的雙目紅腫,“娘!您別嚇我!”蘇嬤嬤也是強撐着守在牀前。
蘇家旁支的幾個叔伯見此情形也不敢走了,又忙寫了書信送去了京城。
“咳、咳……”
大夫也束手無策,只能切了參片放進蘇二夫人的嘴裡吊着命,“別費工夫了,孃的時辰到了……”
蘇二夫人氣若游絲,她虛虛的睜開眼睛,看着陸晚晴,“對不起,娘也要離開你了,只是可惜,娘自私想讓你多陪我兩年,沒能給你找戶好人家,看着你出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