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免目光相對,蔣心月想起李荀竟拒婚,真是又氣又惱,然而自就深埋在骨裡的皇后夢又不免出來作祟,居然逼得她對着李荀微微一笑,她本來相貌不錯,再加上打扮出衆,這一笑倒有癲倒衆生之感。
所謂兩好示一好,李荀見蔣心月先行服軟,便也向她點點頭,然而也僅此而已。
李荀下首爲李忠、鬼逆大師,再依次爲李墨、慕容楓,還有另外幾個皇,此時被嬤嬤帶着湊熱鬧。
然而有一人,此時正感尷尬。
原來貴女們皆入座,只有虞雲荻無法入座,即無太監引領,也無宮婢招呼,她手捏貼,站在木棉樹下儘量使自己自然些,但是衆人的目光卻依舊落在她的身上,然後不知道誰嘰咕笑了聲,衆貴女便像被集體點了笑穴般,都笑了起來,原來堂堂的德陽郡主,在延禧宮這裡居然沒有坐位。
衆人都知道,延禧宮這位娘娘,尚還在青城山上的時候,就一句話,去了虞雲荻獨撐獨孤門楣的資格,這個下馬威給的整個上京都知道,難道還未夠?還要繼續給下馬威?
虞雲荻心裡其實也是這麼猜測的,心想,自己不知是如何得罪了這位施柔姑娘?她竟屢次爲難於她?
比起衆女賓的嘲笑,衆男賓卻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一角虞雲荻的尷尬。
李荀的目光落在蔣心月的臉上,不知道爲什麼,他看着看着竟笑了起來,蔣心月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畢竟李荀對着她笑的次數可是太少了。她又想,莫非他終於想通了?後悔當初悔婚之事,如今便如此向她示好?
她在心裡暗道,他到底是太身份,縱然當初做事過分了些,但她卻也不能過於計較,若他今日肯對她和言悅色,略有親近之意,她便會原諒於他。
她對着李荀笑意盈盈時,李忠也正看着她。
李忠追求於蔣心月,乃是整個上京都知道的事兒,但是如此完全不顧李忠的心情與李荀眉來眼去,卻是整個上京都沒想到的事兒,李忠自己也沒想到,此時冷眼旁觀二人,杯中酒乾了一杯又一杯。
李墨此時正看着虞雲荻,虞雲荻也正在以目光求救。
畢竟衆人都坐着,她沒有位置站在那裡太尷尬了呀。
然而不知道爲什麼,向來對虞雲荻有求必應的李墨,此時竟也未伸出援手。旁邊的鬼逆大師笑道:“三殿下,向來聽聞你最是護着德陽郡主,怎地今日卻看着她如此無助而不理會呢?”
李墨淡淡地道,“後宮自有後宮制度,今日施妃的安排並無不妥,我又何必插手?”
鬼逆大師一笑,道:“三殿下果然通透。”
而李墨座次後的慕容楓,此時的目光全落在蔣心月的身上,蔣心月此女,今日打扮的着實出衆。
然而他的心卻又不在蔣心月的身上,他並沒有聽到鬼逆大師與李墨的談話,這時端起茶來,掩蓋自己臉上真實的表情,目光卻透過茶碗上邊兒,看向木棉花樹下的虞雲荻,對李墨道:“三殿下,德陽郡主到底是郡主身份,站在那裡不合適,要不要讓人給德陽郡主設一個座兒?”
李墨哦了聲,道:“該設在何處?”
慕容楓想了想道:“雖郡主無父無母,做爲貴女勉強了些,但到底有個郡主身份,設於末座當可。”
“原來你是這麼看她的?”李墨道。
慕容楓一時沒聽明白,道:“三殿下是什麼意思?”
李墨道:“第一,德陽郡主的義父爲顧相國,而且當初被晉封爲郡主的時候,爲了使其身匹配,免人議論,皇上曾做主將她過繼給威武王,所以她雖然沒有母親,卻有兩個身份相當不得了的父親;第二,德陽郡主身爲郡主,食千人祿,有獨立郡主府,其身份理該比貴女更高一籌,因此坐位不能設於貴女之末座。”
慕容楓聞言,一下明白了什麼,再看看正在那裡迴應李荀笑容的蔣心月,緩緩放下茶杯,道:“還是三殿下通透,倒是慕容楓一時愚昧了。”
“也不能怪你,你是半路出家,走上仕途,對於皇朝內的規矩有所忽略,也是可以理解的。”
慕容楓道:“受教了。”
這時候,衆人久久等候的施妃,緩緩由廳內走了出來,只見她一身絳紅衣裳,衣裳上大開大合繡着游龍驚鳳並牡丹,她身材纖長,露出一截潔白的臂,修長的頸旁垂着誇張的金珠耳飾,頭上左右各六釵,黑髮如綢,更映襯出潔白的皮膚和絕對完美的妍麗五觀……
只輕輕的一擡眸間,木棉花樹忽落花紅,衆人被她的美給驚豔,又被此景吸引,都愣住了。
這時,卻忽有人站起道:“施妃傾城傾國,一擡眸竟驚豔了木棉花,當真是難得一見的奇景。”
話之人竟是慕容楓。
施妃的目光落在慕容楓的身上,忽然道:“疑似故人,倒有幾分熟悉,可否自我介紹一番?”
李忠笑道:“這位便是人稱慕容候爺的慕容楓。”
施柔眸裡有什麼東西一閃,忽笑道:“原來是慕容公,失敬了。”
這時候,聽得蔣心月道:“呵,這個慕容候,別的本事倒不大,倒是馬屁拍得很好。”
慕容楓是巴結了二殿下李忠,纔能有現在的身份,此事也是衆人皆知。
蔣心月如此,即是提醒施柔慕容楓的身份和性情,亦是真的看不慣慕容楓那句“傾國傾城”,在她自己看來,這施柔雖然也美,但是打扮過於誇張豔俗了些,也難怪,到底是風塵女,雖然落在了富貴窩,卻依然是幅雞模樣,和她蔣心月的高貴驕傲自是難比。
可是如她記得不錯,當她進入院中時,木棉花也被風吹落了不少,怎不見慕容楓出口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