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後,病房裡可就熱鬧了。
孫曉晴進屋,當頭就是一通數落:“怎麼就不讓人省心呢?幾天沒看着你就成這樣了,人家都說衣錦還鄉,你卻來個掛彩回家,平時的聰明勁都用哪去了?打不過你不會跑哇,不會報警哇?姐都不知道說你啥好……”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雲開只好跟受氣的小媳婦一樣,老老實實地低頭受教。
“行了,行了。他已經知錯了,先放他一馬。”等孫曉晴數落得差不多了,柳青青大咧咧地問:“雲開,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就知道是介樣子……”雲開悲桑地呻吟道。一個二個都說是他姐,既然他這個弟弟受傷了,難道不應該是心疼地安慰,然後送上鮮花、擁抱和親吻麼?腫麼成審問犯人了?
可他扛不住孫曉晴和柳青青的聯手威懾,只能坦白交待,等待寬大處理。在兩人的追問下,他把跟青幫的恩怨,以春秋筆法簡略地講了一遍,包括之前揭穿青幫的毒品交易,以及青幫老大的私生子被陳紫藿廢了武功等等,不過略去了他爲幫夏晗霜而得罪白狄飛的緣由——若是讓柳青青知道這事,估計故事的版本就會由仇殺演變成情殺,他雲開在市二醫院的女生堆裡就沒法兒混了。
孫曉晴並不知道,雲開遭遇追殺其實跟她自己有關——奇虎這麼積極地想幹掉雲開,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殺死他”平臺的懸賞令,而這事的起因,卻是雲開爲了替她打抱不平,而變成了吳海清那個太監的死敵。
既然是揭穿毒品交易、打擊流氓惡霸這樣的光榮事蹟,正直的孫曉晴本該自豪地表揚纔是,可雲開得到的依舊是一通數落,他萬分委屈地說:“真不是我愛惹事啊,人家不依不饒地追殺,我有神馬辦法?兩位女俠明鑑,我真是無辜的受害者……”
“我纔是無辜的受害者好吧?”旁聽的燕小乙從牀上坐起來大喊道。
保險推銷員的悲憤,引得柳青青兩人忍不住捂嘴偷笑。這貨的人品得差到神馬程度,纔會隨便找個推銷對象,就是黑幫的追殺目標?
“燕兄,抱歉抱歉!是兄弟連累了你。”雲開道完歉,又調侃着說:“既然咱們一起扛過槍,現在又一起同了窗,便算是兄弟了吧?爲兄弟兩肋插刀,雖然這次你沒被插上兩刀,但也沒啥好遺憾的,下次再找機會……”
“找你妹啊!還有下次?老子先插上你兩刀……”
“看看,看看!剛纔說你是臥底,你還不承認!”
“滾粗……”
兩人正在互相攻擊時,蘇杭推門進來,手裡拎着飯盒和湯盅,正是她從醫院食堂順路買來的晚餐。
雲開的中飯就沒好好吃,肚子早餓扁了。他丟了一個飯盒給燕小乙後,打開一看全是青菜豆腐之類,立刻苦着臉癟着嘴問:“小氣妞,你就不會買點雞鴨魚肉?”
“愛吃不吃!”蘇杭瞪了他一眼說:“虧你是個藥師,受了傷還不懂忌口?”
“……”
有一腿啊有一腿,柳青青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打算回頭找雲開仔細拷問內情,屈打成招也在所不惜。話說蘇杭這朵市二醫院的院花,對人不冷不熱,出了名的高冷清淡,居然會給雲開買盒飯——這兩人的關係,啥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喲,挺熱鬧嘛!”又有人推門而入,竟然是新任院長大人李響林。
“李院長好!”幾個年輕人趕緊打招呼。
李響林笑着擺了擺手,走到雲開牀前問:“怎麼樣,傷得嚴重不?”
“多謝領導關心,這點小傷還難不倒我,輕傷不下火線!”既然領導問起來,雲開趕緊提要求說:“李院長,您能不能跟郭護士長說說,允許我在醫院範圍內自由活動?這一天到晚躺在牀上,跟坐牢似的……”
“這裡是郭護士長的地盤,我說了不算。”李響林充分發揮出領導的足球精神和太極功夫,一句話就將雲開的無理要求踢了回去,還順便給他找了點麻煩。“作爲醫院的院長助理,既然說輕傷不下火線,那就好好體驗一下醫院的服務,出院時提交一份調研報告,也算是對醫院工作的貢獻,住院期間不算你病假,薪資獎金照發,當然醫療費得自付。至於調研報告嘛,也不需要寫太長,一兩萬字就行……”
“我……我可以辭職麼?”
“不可以。”
一羣損友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尤其燕小乙笑得最歡。
雲開突然覺得很累,趕腳自己不會再愛了。哥是傷員,傷員你造嗎?這都神馬人嘛,還有木有人權了,還有木有愛心了?
他鬱悶地躺下,把頭扭到一邊說:“你們誰都別理我!讓我安靜地做個美男子……”
“哈哈哈哈……”
不一會兒,夏晗霜和金玉堂先後趕到。夏晗霜很忙,雲開根本就沒告訴過她受傷的事,也不知她從哪得到的消息,急急忙忙趕過來,手裡還抱着好大一束百合花。
蘇杭起身給夏晗霜倒水,熱情地招呼說:“你這麼忙,就不用過來了唄……他自己惹的禍,害你們這些做朋友的都掛記,怎麼好意思?”
“我不要緊。”夏晗霜眼裡精光一閃,笑嘻嘻地回答說:“雲霜的老闆出了事,我這個打工的哪能不過來?倒是麻煩蘇醫師你照顧他了……”
蘇杭準備去接夏晗霜手裡的花束,卻被夏晗霜含笑拒絕了。
“謝謝,我自己來就好了!”夏晗霜說着,起身拿杯子倒了半杯水,將花束放在杯裡,擺在雲開牀頭。
蘇杭笑了笑,也沒多說,從金玉堂帶來的果籃裡取了個蘋果。一屋子人只見那蘋果在她手裡跟陀螺一樣,在水果刀下快速旋轉,不到十秒鐘就被削得白白淨淨。
蘇杭將削好的蘋果遞給雲開,雲開的小心肝撲騰撲騰的,心情忐忑地接了。蘇杭轉眼間又削好一個遞給夏晗霜說:“夏總,吃一個麼?”
“謝謝!”夏晗霜意味深長地望了蘇杭一眼。她面帶笑容,眼神中卻在說:你先別得意,這是你的主場,姐暫且不跟你計較……
別人看不明白,兩人自己心裡透亮,無論是蘋果還是百合神馬的,那就是一道具——彰顯自己作爲主人,或者說女主人的道具。夏晗霜拒絕蘇杭接百合花,就是不想承認她是女主人,而蘇杭接着給她削蘋果,再次傳達了這個意思。若是蘇杭把第一個蘋果遞給夏晗霜,夏晗霜可以轉手遞給雲開,從而再次迴避掉蘇杭的綿裡藏針,可蘇杭也不笨,直接把這條退路給她堵上了。
夏晗霜若是不接這蘋果,那是失了風度,接了卻是本回合認輸。好在她是個直爽性子,既然不得不接,那就乾脆點接下,誰勝誰負也不急於一時,只是在心底把蘇杭的威脅指數又提升了一級。
金刀和銀針,並稱金銀島雙絕,而蘇杭將傳說中的金刀術用來削蘋果,其手法之準速度之快,大概可以列入世界吉尼斯紀錄了。
病房裡很快人手一個蘋果後,氣氛便顯得有些詭異,沒人出聲說話,只聽見“喀嚓喀嚓”的啃蘋果聲,都表示嘴裡很忙的樣子。孫曉晴等人也不是傻子,嘻嘻哈哈地抱着蘋果出了門。李響林望了一陣雲開和蘇杭這兩個優秀下屬,又瞟了一眼美女記者轉職成的美女總裁,嘿嘿嘿地壞笑幾聲,也轉身走了,屋子裡只剩下蘇杭和夏晗霜,還有云開這個當事人——當然,還有一個悲催的電燈泡燕小乙。
燕小乙童鞋心裡一百個不服氣。沒眼看了啊,兩個妹紙一個比一個漂亮,一個火辣一個清新,可惜眼光太差——那瘦麻桿似的小子有神馬好,比哥高大?比哥帥?比哥有錢?都木有好不好,好事卻讓他佔盡了,這忒麼還有天理麼?
尼瑪,好白菜都被豬拱了!燕小乙悲桑地用被子捂住了腦袋。
讓人羨慕嫉妒恨的雲開童鞋,卻處在水深火熱中。一朵桃花叫桃花運,兩朵桃花叫桃花劫——眼前這兩朵花,一邊是海水一邊是火焰,哪個他都得罪不起,只好囁嚅着說:“那誰,敏敏姐說我失血過多,需要多休息——兩位可以請回麼?”
“不行!”蘇杭和夏晗霜罕有地達成了一致意見,異口同聲地反對。
雲開不吭聲了。在這個重要的敏感時刻,他若是表現出某種不好的傾向,隨後等着他的一定是雷霆打擊——古人說的好,沉默是金。
夏晗霜笑着對蘇杭說:“要不,蘇醫師你先去忙,我照顧他就好了?”
“哪能耽誤你的時間呢?”蘇杭灰常灰常客氣地說:“他是我的……病人,你先回去,我自己照顧就好了!”
那話腫麼說來着?主權,從來都素不容侵犯的。
兩個美女在主權問題上毫不讓步,寸土必爭。哪怕只是個備胎,一旦有他人宣告其主權時,立刻成了兵家必爭之地——雲開現在的情況便是如此。本來呢,蘇杭和夏晗霜對他也就是有些好感而已,可是兩人一旦遇上,便忍不住兵刃相向大打出手,表面上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心底恨不得對方立即從地球上消失……
最難消受美人恩——尤其是兩位美人同時恩。兩位妹紙端茶遞水供湯喂藥,照顧得無微不至,害得護士小雅都失業了,可雲開連大氣都不敢喘。這一刻,他想安靜地做個美男子的打算落空,逃出醫院的願望無比強烈。
兩位美女一直很“親熱”地相守到很晚,直到郭敏敏護士長過來趕人說:“蘇醫師,夏妹紙,住院部的探視時間結束了——兩位還不走,是打算留下來陪過夜麼?”
“那我明天再來看你……”蘇杭和夏晗霜尷尬地對視了一眼,雙雙並肩離去。
“賣糕的,還有明天!”雲開筋疲力盡地仰頭躺下,哀嚎道:“這神馬日子,還能不能好好過了?”
燕小乙一把掀開蒙在頭上的被子,粗聲粗氣地喊道:“護士!小雅妹妹……”
“怎麼了?”護士小雅急忙衝進來問。
“這日子沒法過了!這病房沒法呆了!”燕小乙痛苦地叫嚷道:“趕緊給我換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