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吸菸。”姜仕仁搓了搓自己的手指頭說道，“我以前不會吸菸，但是你父親吸菸，然後我跟着他久而久之也就學會了。”
“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楊忠國說道，“這算一個惡習吧。”
姜仕仁哈哈一笑，“確實吸菸有害健康，我曾經也勸過他戒菸，但是他很牛氣哄哄的對我說，‘哥吸的不是煙，是寂寞，人生處處是寂寞，所以煙不能戒，寂寞不能停。’然後當我在執行任務中，看到他看着隊友的屍體，一口又一口吸着煙的時候，我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然後您也學會了吸菸。”楊忠國說道。
姜仕仁點頭，“當我第一次看着隊友死在眼前卻又無能爲力的時候，那種痛苦的感覺發泄不出去，快要瘋掉一般，楊鋒隊長給了我一支菸，之後就吸了，便學會了，也習慣了。
“然後你的手下也跟着你學會了吸菸。”楊忠國說道，突然想起了趙志成，想到在野人山中，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姜仕仁亦是想到了死去的趙志成，想到了當年給他煙的時候。
一時間病房之中陷入了沉默。
許久，楊忠國回過神來，繼續問道：“就只有吸菸嗎？”
“當然不是。”姜仕仁變得正色起來，認真地說道，“還有很多，比如隊友的性命最重要的思想，當年的我和孫進一樣，雖然讀過很多聖賢書，但是依舊固執地認爲完成任務纔是檢驗一名合格軍人的標準，直到楊鋒告訴我，以把任務放在第一的軍人是最菜的軍人，把隊友的性命放在第一位的纔是值得令人敬佩的軍人。”
楊忠國恍然，明白爲何在野人山的時候，他會那樣堅持並且有些固執的在乎隊友的生命。
“他還很和善。”姜仕仁說道，已經完全陷入了回憶之中，“他沒有當官的架子，對於每一位戰士都一視同仁，都很和善，所以大家都很尊敬他，也很愛戴他。他還有很多很多的優點，大家都努力想要成爲像他一樣的軍人。你說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成爲賣國賊，怎麼可能成爲賣國賊？”
說道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姜仕仁的聲音變得高起來，情緒也微微激動，不知是說給楊忠國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
楊忠國沉默，聽姜仕仁這樣說，真的不覺得楊鋒會成爲賣國賊。
“說說那次任務吧。”他說道，想要了解那次任務，想要知道爲何這樣一個優秀的軍人會在那次任務中做出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那一次任務中，隊長被派去一個恐怖分子的組織中當臥底。”姜仕仁說道。
“楊鋒既然是大隊長，那去當臥底就不怕被認出來？”楊忠國奇怪。
姜仕仁沉聲道：“那時候國家已經掌握了一些易容技術，給他簡單的易容了一下，沒有人會認出來。”
楊忠國點頭，想到了武俠小說中的易容術，沒想到世間還真存在這種技術。
“那次任務本來應該是裡應外合的行動，結果隊長沒有把消息及時地傳出來，然後那羣恐怖分子直接在國境邊上的一座城市搞破壞，當我們的人去阻止他們的時候，便發生了報道上的那一幕。本來我們的狙擊手要擊斃其中的一個恐怖分子，但是卻被楊鋒擋住，沒有狙擊成功，而後戰士衝上去的時候，楊鋒又處處護着他，使戰士們無法下手，還被他打傷了一名戰士。”姜仕仁繼續說道，語氣中也是帶着疑惑，直到現在也不知道爲何楊鋒在當時會做出那樣令人驚訝的舉動。
楊忠國點頭，正是因爲這樣的舉動，纔會使得被人拍到，然後被定位賣國賊。
“當他打傷了我們的戰士時，上級便下了命令，要求對楊鋒開槍，但是戰士們都知道他的身份，都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也不願意對他們的隊長開槍，然後那羣恐怖分子便安全的撤出了城市，出了國境。從此以後，楊鋒便再也沒有回來過，消失的無影無蹤。”姜仕仁說道，又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楊忠國黯然沉默，腦袋裡很混亂，聽着姜仕仁的敘述，對於楊鋒的爲人也有了一個瞭解，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壞，反而有些出乎意料的好，只是爲什麼會在那次任務中做出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呢？他也想不明白。
姜仕仁注視着楊忠國，不再說話，知道他需要一些時間去消化自己說的話。
過了很長時間，楊忠國輕聲說道：“那他現在還活着嗎？”
姜仕仁搖頭，“不知道。”
楊忠國點頭，現在關於楊鋒，儼然成爲了一個謎團，只是就這樣拋下妻子孩兒，自己消失不見，真的好嗎？
他想着，並沒有因爲知道了一些真相便改變對他的恨意，不管怎麼樣，拋下妻兒就是不對，如果不是因爲他的消失，母親也不會死的那麼早。
他帶着憎惡的語氣說道：“不管怎麼樣，他拋下了我和母親，還有妹妹，就是不對，我依然恨他，而且即便他是您口中說的好人，但是他終究是做出了背叛國家的行爲，終究是被當做了賣國賊。”
姜仕仁嘆息，知道楊忠國還是不肯原諒楊鋒，而楊鋒也確實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
“或許楊鋒隊長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吧。”姜仕仁說道。
“那就能拋下我們十五年不管不顧？我的母親受不了人們的辱罵，臥病在牀，最後早早的就去世了，這怨誰？”楊忠國情緒激動，一想到楊鋒現在在世界的某處，他的怒氣就忍不住地上升。
姜仕仁微微皺眉，說道：“在這件事情上，他確實對不住你們，但是關於‘賣國賊’這件事情，你想要了解的，我都已經告訴你了，之後就看你自己的想法了，反正我始終相信，當年楊鋒隊長那樣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既然他認爲是對的，那麼即便是背叛全世界他也會義無反顧的去做。”
楊忠國知道姜仕仁能跟他說這麼多已經很不容易，抿抿嘴說道：“謝謝您告訴我這些，我聽您說的這些話，也不相信他會成爲賣國賊，但是我依舊會追查下去，我要找到他，問一問爲什麼？”
姜仕仁點頭，知道他不會放棄追查，想要儘量幫他找到一些追查的線索。
似乎想到了什麼，他說道：“當年參與那次恐怖活動的恐怖分子還有一人活着。”
“誰？”楊忠國連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