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排並不如何起身的青瓦青磚的屋子前,立着一位年輕人,正是董學信的新秘書馬幫德。 此前與林小冬聯繫的時候,早已知道了林小冬所乘車輛的型號和車牌,所以車子並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攔,見車子一到,馬幫德便迎了來。
車停下,林小冬下了車來,馬幫德得體道:“林市長一路辛苦了,請跟我來。”
讓唐強先把車開走,林小冬跟着馬幫德進了那院子。
這是一所兩進兩出的大院,雖然光線並不怎麼明亮,顯得有些昏暗,但仍然能夠感覺到院風設計的別具匠心,尤其是撲鼻的暗香涌動,使得院子更增了幾分雅緻。
穿過並不算長的長廊,進了後院,便見到有一所屋子裡亮着燈光,二人順着鵝卵石鋪起的曲折小徑向着燈光的方向行了過去,遠遠地見到門前挺拔的立着兩名警衛,一臉警惕地審視着林小冬。
林小冬坦然一笑,這只不過是明面的警衛人員,黑暗之不知道還有多少保衛者。
進了屋,裡面被隔成了至少兩間,馬幫德低聲招呼着林小冬先坐,他進去通報一聲。
很快馬幫德便從裡屋出了來,低聲道:“林市長請進。”
說完這些,馬幫德並沒有跟着林小冬二度入內,而是出了屋在外面候着。
林小冬第是第一次與董學信以這樣的方式私下接觸,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倒也沒有什麼最終版,來到虛掩着的門前,輕輕叩了一下門,輕輕道:“省長。”
“是小冬市長啊,進來吧。”董學信的聲音威嚴而不失柔和,卻似乎又感覺不到什麼情緒。
林小冬推門而入,董學信正在看書,見林小冬進了來,便將書放在了書桌,摘下了眼鏡,指了指書桌對面的藤椅道:“坐。”
林小冬依言坐下,董學信微笑着指着桌子的茶壺:“喝水的話自己倒,不過是白開水,我的胃不好,醫生不讓喝茶葉。”
林小冬也微笑道:“我不懂茶,有可,無亦可。”
“細節反映心境,看得出來,你的適應性很強。”董學信笑了笑道,“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
“我快四十了,也不年輕了。”林小冬黑色幽默了一把,這當然不是他過分放鬆到所心所欲,而是試探一下董學信的態度。
到了董學信的這個級別,喜怒皆不形於式,已經達到了渾然天成的境界,和風細寸的背後有可能藏着狂風暴雨,和顏悅色也極有可能是滔天狂瀾。
深夜召喚自己,自然是爲了齊思遠的事,不過林小冬吃不準董學信的態度,往好的說他會有所暗示,但往惡劣的方向考慮,誰敢保證老董會不會遷怒於自己打狗的時候連主人都不看。
董學信忽然笑了:“不到四十歲的市長,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才三十六,我可以理解成爲你是在提醒我,你是年輕得志?”
董學信的話一開始還帶着些許玩笑的意味,但是說到最後一句話,已是滿面森然。
林小冬不由嚇了一跳,不過這個一跳,有一小半是真的,還有一大半是裝出來的。
領導的多面孔已是常態化,不過林小冬知道,如果董學信真的對自己不善的話,城府是再深,也不至於半絲情緒都捉摸不到,更不會有現在的深夜召喚了,當然,也不排除此人已經到奸詐如鬼的可能,只不過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而領導幹部的個性雖然有所不同,但是大多的領導都希望見到下屬對自己敬畏有加,以維護自己的領導尊嚴,而下屬過於不卑不亢無疑是有悖力這個原則的。
領導的率性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作秀式的刻意,一種是將你當作了自己人,林小冬當然不認爲他是董學信的自己人,所以故意裝作嚇了一跳,以遵守這個原則。
只是林小冬的演技過於拙劣,沒有把眼神修煉好,雖然神色間有了那麼點意思,卻還是被董學信一眼看穿了。
作爲董學信,他雖然未必知道林小冬的真實身份,但林小冬與岑前的關係卻是有所耳聞,而在林小冬的提拔,岑前也沒有掩飾過,更是證實了這一點,而有着這麼一層關係,林小冬的心理素質肯定不至於脆弱到自己一句話把他嚇尿了。但也正是如此,更體現了林小冬的睿智和得體,這起碼錶明瞭眼前這個小傢伙還是較識大體的,這讓本對林小冬沒什麼惡感的董學信心情大好,目光也柔和了起來,開着玩笑道:“怎麼?怕了?”
林小冬也知道自己沒能忽悠得住這位封疆大吏,訕訕一笑道:“我是怕您誤會。”
“誤會?”董學信掃了一眼林小冬眼睛的狡黠,心知這小子一語雙關的用意,他自然不會被林小冬牽着鼻子走,反而是對這個小傢伙萌生了興趣,反正有大把時光,不如考量一下他的綜合素質,便道:“你覺得一個地區的發展,最需要的是什麼?”
董學信沒有按套路出牌,林小冬也不氣餒,畢竟他面對的人物不是什麼小角色,便將話題往引:“發展永遠在路,這是一個亙古不變的思路,我認爲最需要的是兩個字,那是團結。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才能形成最大的全力,如果內部四分五裂,矛盾重重,只會疲於應付那些沒有意義的紛爭,發展也成爲了一句空話,只可惜,擺在我們面前的現實要嚴峻得多,如此簡單的道理,爲什麼有那麼多的看不明白?”
這段話引起了董學信的共鳴,微微感嘆道:“你錯了,他們不是看不明白,而是做不到,因爲自然是人與生俱來的劣根性,當一個人在盤算個人得失的時候,便已經陷入了沼澤。”
頓了一頓,董學信又道:“團結是需要手腕和手段的,而是否團結,歸根結底,還是靠領導幹部,聽說現在的滄州班子很團結,你是有感而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