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耶婆婆並沒有來。
齊王的治療依舊在繼續着。
耶婆婆留下的蠱毒毒素非常足夠,讓齊王疼得死去活來。
秦韶華日日陪在齊王身邊。
而凌無名,則日日陪在秦韶華身邊。
他甚至跟着秦韶華進了齊王的房間,秦韶華坐在牀邊的時候,他就蹲在秦韶華腳下。
好像一隻時刻不離主人的小寵物一樣,而且還警惕地戒備四周動靜。
顯然是西林聖女讓他感到了危機。
這份保護的心思讓秦韶華很感動。她完全不知道身體原主到底何時讓凌無名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於現在他都念念不忘,甚至只認識她一個人。
“無名弟弟,不要蹲着,坐在這裡。”她指了指牀邊的腳踏。
凌無名蹲着的動作類似於野獸,想必是在野外流浪久了的緣故?
她得把他的習慣糾正過來。
凌無名很是聽話。老老實實按指示改蹲爲坐,守在齊王牀邊。
秦韶華朝他笑笑,以示讚賞。
齊王滿身毒汗,雙眼緊閉躺在那裡,境況依然和之前一樣艱難。
齊王痛苦,秦韶華心痛。
偶爾齊王會陷入昏迷,她就緊緊地握着齊王的手和他說話,努力呼喚他恢復意識。
其中有一次,齊王昏迷得極爲兇險,白城子和吳道幾乎都以爲齊王挺不過去了,可是秦韶華不肯放棄,眼看着說話唱歌都不管用,她硬是當着衆人的面,吻上了齊王雙脣!
侍從們連忙低下頭,爲主子避諱。
白城子目瞪口呆,也趕緊下意識挪開了眼睛,非禮勿視。
吳道卻是瞪圓了眼睛看了個徹底。
當齊王在秦韶華輾轉的熱吻之下,輕輕嗯了一聲,恢復意識,吳道立刻第一個跳起來,叫道:“聖主真有辦法!這個法子好!我以前怎麼想到到呢!”
然後掏出本子匆匆記錄在案。準備把接吻喚醒的法子發揚光大似的。
白城子無力撫額。
師叔真是不通人情世故。
這種法子尋常人誰會用啊!
你就是逼着一個妻子去吻昏迷的丈夫,完全合法合理,妻子也得掂量掂量……畢竟女人的名譽很重要,很怕被人家說閒話的。
像聖主這樣的女子,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白城子在心裡把齊王也罵了一通。
昏迷,昏迷,是不是就等我家聖主吻你呢?
秦韶華哪知道白城子這麼多想法啊,見齊王醒了,她欣喜若狂,直接在齊王臉上狠狠親了幾口。
聲音響亮極了。
“夜,你醒了,你挺過來了!最艱難的階段你熬過來,接下來就好過了。別放棄,我陪着你呢。”
齊王目光渙散地望着她,連扯動嘴角都沒有力氣。
但是齊王心裡很清醒。
秦韶華的吻,他感受到了。
在無邊無際的痛苦和昏沉之中,這一記深吻就像是劃破天地混沌的雪亮,一下就擊中了他的心房,將他逐漸飄遠的意識追回。
他眼裡帶着清淺的笑意,望住秦韶華。
秦韶華眉如春山,眼波盈盈,笑容那麼燦爛。紅脣微啓,露出一口潔白整齊如編貝的牙齒,真美。
她笑起來的樣子尤其美。
讓齊王看得挪不開眼。
她是爲他高興,爲他而笑的!
這讓他打心底裡感到幸福。
於是就連接下來的疼痛,齊王都不覺得那麼難熬了。
有秦韶華陪着,他多麼幸運!
“夜,我突然想起來一個故事。名字叫做‘睡美人’。”
秦韶華興致很高,趁着齊王清醒,立刻開啓說話模式,吸引他的注意力來減緩痛苦。
她給齊王講了一遍西方童話裡睡美人的故事。
講完了,笑道:“你說,你剛纔是不是很像睡美人?別人都叫不醒你,唯有我這個王子才能把你吻醒。”
白城子在一旁真是聽不下去了。
短短几日他算是認清了聖主的真面目!
她哪有那麼清冷啊,私底下高興起來,分明就是個口無遮攔的小女孩。
真是不知道避諱,也不知道擔心自己的名聲,什麼睡美人,什麼吻醒,滿口裡講的都是些什麼鬼啊!
注意名聲啊聖主!
……
這一次用藥之後齊王酣眠了整整三個時辰,醒來時天都已經黑透了。
秦韶華一直陪着,屋裡沒有點燈。她怕光芒驚醒他。
聽見他醒來,秦韶華才點燃了燭臺。
然而驟然的明亮讓她眼睛一眯,感覺非常不舒服。
她閉着眼睛站了一會,感覺稍微好點了,才慢慢張開眼睛,也不敢看燭臺,轉過身走向齊王。
齊王雖在虛弱之中,感覺還是敏銳的,立刻發現了秦韶華的異常。
“你怎麼了?”他盯住她微紅的雙眼。
“沒什麼,大概是白天被日光刺到了,現在不敢直視光亮,估計明天才能恢復。”秦韶華揉了揉眼。
齊王心中詫異,他們習武之人的身體恢復能力都很強,秦韶華就算被日光晃了眼,稍微休息一下也就好了。現在不適卻一直延續到晚上,難道是對着日光不錯眼珠看了半個時辰嗎?
否則哪裡會連燭光都不敢看!
一定不是日光的問題!
齊王嚴肅問道,“你仔細告訴我,你在雪山倒底遭遇了什麼,是不是被雪地傷了眼睛?”
大雪地,豔陽天,雪面反射的日光是能把人晃瞎的。
秦韶華聳聳肩,“我是白癡嗎,怎麼可能在雪地裡被日光傷眼睛?總之沒事,快起來泡藥浴!”
恰好侍從送來熱騰騰的藥膳,放在六角雕雪松紋的小小餐桌上。
齊王沒讓侍從離開,對秦韶華說,“讓他們服侍我吃東西沐浴吧,你可以去後院泡泡溫泉,好好休息一晚。”
秦韶華眼睛很不舒服。
於是略有遲疑,就點了頭。她沒有拒絕齊王的體貼。
好久沒有泡溫泉了,她想借着溫泉運功,把眼睛調整一下。
齊王等她一走,立刻叫來了隨她進雪山的護衛。
他坐在輪椅上神情嚴肅。
沉聲命令:“把你們主人遇到的危險一一說給本王聽。記住,不許遺漏一處。”
護衛們不敢隱瞞,立刻一五一十說起進山的詳情。
齊王聽得臉色越來越沉。
越來越沉。
若不是聽護衛說起,他竟不知道秦韶華爲他遭遇了那麼多危險!
“她的眼睛是怎麼回事?”他沉聲問。
聽了半日,又是各種怪獸又是雪崩暴風雪的,但是並沒有聽到傷人眼睛的危險。
護衛們面面相覷,盡皆表示不知。
他們壓根沒發現秦韶華眼睛有問題。
齊王就知道,一定是秦韶華落單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個護衛想起來,“……主人救了一個姑娘,跟着大軍隨後才能回來,王爺不如到時問一問那姑娘,說不定她能知道些什麼。”
再多的,問不出了。
齊王只好打發他們下去休息。
他沉着臉把侍從都趕出了房間,一個人坐在椅上,心裡悶悶的,堵得慌。
護衛們的講述讓他想把秦韶華揉進骨頭裡疼愛!
她竟然爲他做了那麼多……
他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她。
讓一個女人上刀山下火海,他還算個男人嗎?
他默默和自己生悶氣,一氣就氣了一個時辰。
直到秦韶華泡溫泉回來了,頂着紅潤潤的臉龐走進房間。
她沒發現齊王的異樣,照常服侍齊王安歇。
讓她意外的是,這次齊王沒有趁機佔她便宜。就算她直接躺在了齊王身邊,他也沒有手腳不老實。
他只是輕輕抱着她,好像她是一個易碎的珍寶似的,生怕碰疼了她。
“你怎麼了?”她問。
齊王不說話。
只將頭埋在她的懷裡,悶聲不響。
秦韶華還以爲他精神不濟,被藥物折磨的體力不好呢,於是就輕聲哼着搖籃曲,像是媽媽溫柔對待寶寶,哄齊王入眠。
齊王頓時哭笑不得。
他現在是心疼秦韶華心疼得要死,只想靜靜抱着她,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時光啊。
她竟然唱起搖籃曲……
當他是襁褓嬰孩麼?
可是無奈之餘,他又很是感動。
這麼多年,自從孃親死後,世上再也沒有人溫柔對待他了。
所有人不是敬他就是怕他,何曾想過他也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他也有軟弱的時候,有難過的時候,也想有人抱在一起,示以安慰。
他深深埋頭在秦韶華的胸口,嗅着她身上的馨香,一時間只願天長地久,歲歲今朝。
“天上圓圓,月亮光,地上晶晶,蟲兒飛。”
秦韶華唱着唱着,齊王還沒睡,她自己先睡着了。
齊王伸手給她撥開臉上滑落的髮絲,靜靜凝視她。
小白豹子暖暖竄上牀來,在秦韶華枕邊佔住地盤,翻着大眼睛瞪齊王。
齊王特別想讓人把它拎出去。
搗什麼亂!
可是秦韶華睡夢之中似有所感,伸手摸了摸小傢伙的身體,嘴裡喃喃叫着“暖暖”。
頓時讓齊王心軟了。
他索性將秦韶華和暖暖一起摟進了懷裡。
熄燈,睡覺!
……
“韶華,年關已過,近來可好?我本打算上個月動身去北方,可是臨時有事耽擱了,未能成行。”
第二天一大早,秦韶華收到了魏清狂從遙遠南方寄來的書信。
依舊是端正不失飄逸的字體,乾淨的信紙上帶着點點清香。
就像他的人一樣,給人感覺很是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