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一劍刺中後心,本來是要給他一個透心涼的,不想那隻握劍的手突然被人抓住,再也不能向前送出半分。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絕對年輕、絕對英俊、絕對瀟灑。
一身潔白的衣服,一張白白淨淨的臉,發上還扎着白色逍遙巾。
甚至連手上都戴着白色手套,腳上也穿了雙白色長筒靴子。
“爲了不讓你做個冤鬼,臨死之前我會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沈星。”
沈星?杜飛想起來了:武林街近年冒出了四位新秀,除了雲門雙俠和小叫天宋青外,還有一位不就是奪魂劍沈星嗎?
就是這四人夥同肖雲舟在武林街聚集了一幫與天地門對抗的力量。
他明明應該在武林街的,怎麼突然到了這兒?
杜飛忘了縮回自己的手,事實上他已縮不回了。
一柄雪光照的劍忽地掠過他的喉嚨,那裡便開了一道口子,熱血咕咕地冒出來,跟着他向地面倒去,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劍也掉了。
柳千花嚇得轉身要逃,但不等他跑出半步,眼前雪光一閃,他也象杜飛一樣倒下地去。
洪武天從死神手中揀回一條命,不僅不言謝,卻反而憤怒地瞪着沈星,兇叫道,“我已發誓,誰若幫我就是我洪某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會不顧一切與他同歸於盡!”冷不防沈星以劍把在他身上一搗,他也應聲而倒。
羅傑奔近一看,只見倒地者面如死灰,不由大驚失色,“你、你殺了他?”
沈星長劍回鞘,冷冷道,“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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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傑怒叫道,“你爲什麼要殺他?”
沈星沒有回答,卻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從中倒出一粒藥丸,遞與羅傑,“你把這粒藥丸給他服下,待他醒來後再告訴他,他已經死過一次了,已是再世爲人,不必再爲前世的誓言而做出不恰當的行爲了。”
羅傑連忙接過,去給洪武天喂下。不大會兒,洪武天果然醒轉,翻身坐起。
羅傑又將沈星交待的話說了一遍,洪武天如從迷夢中醒轉,含淚道,“多謝沈少俠提醒。”爬起身要跪謝。
沈星連忙以手托住,“洪幫主不必客氣。”微微一笑,“人生在世,有時難免會做出一些傻事,有些傻事可以做很多次,但有一種只能做一次,以後就不能再做了。生命可貴,試想如果沒有生命,荒涼的世界是何等孤獨可怕,洪幫主,你要好自爲之!”
洪武天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種生命的信念,激動道,“洪某永記在心!”這時也不想死了,立刻回到人羣之中。
沒料到,沈星話音一落,天地門旗下又有一幫主答了腔,厲聲質問道,“既然生命可貴,你爲何還要斷送杜飛和柳千花的性命?”
沈星看都沒看那人,“因爲他們該死!”
“我看你是成心在搗亂?”
“在下沒有搗亂,只是殺人!”
雪光一閃,那位說話的幫主也被割斷喉嚨,一聲慘叫滾倒在地。
再看沈星,仍站在原地,連姿勢都沒動一下。周邊的人全嚇住了,只有亂月亭中的四人看清沈星出手。“好劍法!”陳花忍不住脫口讚道。
“還有更厲害的來了!”江夜驀然轉過身,面向人羣。
只聽草道上傳來一聲長嘯,一個斗笠人打遠處策馬飛馳而來,手中握着一杆長達數丈的旗杆,忽然自馬背上凌空飛渡,越至人羣頭頂,長長的旗杆自空中擺正位置,呼啦啦地插向地面。邊近的人嚇得四散奔逃,隆然一聲大響,旗杆自沈星身後不遠處拄入地下,深達數尺。跟着一卷條幅從杆端展落而下,尾幅垂到幾近地面。
斗笠人輕飄飄地落下地面,不近不遠,正好落在沈星的身邊,與之並排而立。而此時此刻,一陣花雨自旗杆頂端一個散裂的小袋中飄落下來,紛紛揚揚,極爲壯觀。豎在他們身後的條幅隨風飄搖,自上而下寫着“武林皇帝一統天下”幾個醒目大字,筆劃如刀似劍,殺氣森嚴,於驚心動魄中顯出一種肅殺氣象。
那些退到四邊的人,都心驚膽戰地向上望去。
僅這一手輕功,連亂月亭上的四人都爲之震驚,全都站到了亭欄邊。
宗紋失聲道,“此人用的好象是肖前輩獨創的踏空換氣輕功。”
陳花微微一笑,“你指的是笑公子?”
江夜輕輕地代她點了點頭。
阿朗奇怪道,“他化妝成斗笠人幹什麼?”
江夜道,“也許真的有好戲看了。”
說話間衆人的目光已全都轉到了斗笠人身上。只有沈星既沒去看條幅,更沒回頭看身邊的不速之客,只是輕輕地問道,“閣下是誰?”
“武林皇帝護衛使。”
“武林皇帝又是誰?”
“你不必知道。”
“假如我一定要知道呢?”
“我只有殺了你!”
“你忍心下得了手?”沈星終於轉頭去看斗笠人,但斗笠人戴着一頂大斗笠,斗笠四邊還垂着簾布,將面孔罩得嚴嚴實實的,跟本看不清。
斗笠人並沒立即回答沈星的話,只是發出一陣輕輕笑聲。隨後又輕輕道,“沈星,我現在命令你立刻跟我動手,而且要打平,然後你自認不敵趕快離開。”
沈星嘴角露出罕見的笑意,“遵命!”
這兩句話,旁人都沒有聽見。他們只看見沈星的嘴角動了一下,也不知跟斗笠人說了些什麼。但說完這句話後,沈星臉上就密佈了一層殺氣。
“這麼說,閣下非要逼我動手了?”這一句所有人都聽清楚了。
斗笠人發出一陣冷笑,“正要討教!”
兩人左右一分,變成了面對面的站式。
霍地一聲,斗笠人長劍向天一甩,劍鞘飛上了半空。
沈星也閃電般地亮出了劍。
兩把劍一出鞘,衆人便覺殺氣騰騰,劍氣砭骨,邊近的人慌忙又退出好遠。忽然間身形一晃,劍氣飛旋,已化出了漫天劍影,對殺起來。他們從地上鬥到幾丈高的天空,身形飛轉來去,令人眼花繚亂。忽爾雙劍交擊,一聲震響,又錯開身形落向地面,所有的劍影氣流也在這一剎那全都消失,呼哧一聲,劍鞘自空中墜落,噌地套入斗笠人的劍中,斗笠人拄劍在地,面向沈星。沈星也面向着斗笠人。
這時邊近的人便又發現,沈星臉色蒼白,嘴角已沁出一縷鮮血。
良久良久,沈星昂天太息道,“多謝閣下手下留情,沈星自愧不是你的對手!”插劍入鞘,幾個起落飛身去了。
兩人的決鬥,顯見以沈星的失敗而告終。
旁邊的百多號人全嚇了一大跳。沈星的武功他們是知道的,也正因爲如此,他們對此人更感到了一種莫名驚懼。
陳花吃驚道,“他要開什麼玩笑?”
江夜道,“我看此舉必有深意。”
宗紋道,“有什麼深意?笑公子打敗了沈星,八成是他故意詐敗。”
江夜道,“恐怕這還僅僅是開始。”
阿朗忽然驚叫道,“伯父,你看!”
幾人全都擡頭望去,只見又有一人自遠處踏樹葉而來,到得近邊,平刷刷地飛渡了二十幾丈的距離,越過衆人頭頂,一聲風響已落入望湖亭中。此人動則快如閃電,靜則紋風不現,落入亭中一點聲跡也無,江夜不禁大吃一驚。宗紋脫口叫道,“此人輕功似已超過了當年的野鬼肖良。”
江夜驚歎道,“豈非野鬼肖良,只怕連我也遠非其敵啊!”
陳花阿朗全都心神大震。
細看之下,落入亭中的也是一個斗笠人,面孔也被斗笠邊沿遮住,是男人女人都分不出來。
“這人到底是誰?一身武功何以厲害至廝?”四人心頭都升起了疑問。
草地上的斗笠人趁機發出一聲斷喝,“武林皇帝特使駕臨,諸位還不快快行參拜之禮?”在場的百餘高手,聞言不由既驚且怒,面面相覷。幾個膽小的,已兩股顫顫地跪拜在地。
特使鼻子裡哼了一聲,“就你們這幾個人,嗯!”
他一說話,冷如刀鋒,大有殺人切骨之感,有幾人感到生命受到了威脅,嚇得也忙不迭地跪下了。
雖然如此,站立者仍遠遠多於跪拜者。一方面,天地門旗下的衆人怕跪錯了對象,日後門主追問起來性命難保;而武林街旗下的,全是俠道中人,既敢與天地門作對,可見骨頭極硬,當然更不會向一個來歷不明的特使跪拜。
特使掃視一眼,顯然卻了大怒,語調中已隱含殺機,“怎麼,難道還要本特使親自動手!”
衆人多半又嚇了一跳,羅傑跳出來叫道,“我就不跪,你待怎的!”
話音剛落,一粒石子從遠遠的地方打來,啵的一聲將他打翻在地。遠方現出一條人影,快如鬼魅,只看見影子一閃,接着消失,來人已站在衆人之前。這其中也不知弄了什麼手段,除了笑公子,草地上百多人竟一眨眼工夫全都跪扒在地。看樣子就是他們想動,也動不得分毫了。
江夜猛地睜大雙眼,失驚道,“鬼魂身法!”
第二個驚叫的是宗紋,“什麼叫鬼魂身法?”
“不知道,我只是隱隱約約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