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詭異的靜瀰漫在室內。
平日裡只有她們娘娘睡的大牀上,一道明黃色的大赤赤的側對着她們,她們的娘娘柔若無骨的攀附在那明黃色側影的懷中,時不時發出一聲聲嘶聲裂肺的嗆咳~~~
她們……是眼花了……
雪兒等人僵硬的想着,眼珠子都驚得快要掉下來的傻看着牀上,全身更像是被人點了穴,都忘了迴避。
直到擁着容語蕊的皇帝喝出一聲‘滾’,她們才連滾帶爬衝了出去。
“爲……爲什麼我們要這麼驚訝……在宮外頭的時候皇上一直是和娘娘同牀共枕的啊?”睦兒乾巴巴地說。
“不錯,咱們實在沒必要驚訝。”雪兒臉色發青的說,“娘娘剛纔咳的厲害,咱們重新煎了藥來……”
“那怎……怎麼送進去……”婉兒結結巴巴地打斷說,“我……我不敢進去了……皇上的眼神看上去像要吃人似的……”
“這是爲了娘娘的身子好,皇上……皇上不會拿咱們怎麼樣的……”困難地吞了口口水,雪兒咬着牙對兩人說,“我知道你們各爲其主,有你們自己的爲難,但是今天這事兒只能爛在肚子裡,誰都不能說,除非你們想死!”
睦兒和婉兒連連點頭,她們也不是傻瓜,這事兒就是告訴了她們的主人也沒什麼好處,甚至有可能自身難保。
“那,咱們煎藥去?”睦兒問。
“等等,咱們必須留一個人下來……”雪兒在婉兒和睦兒的臉上來回看着,“你們……”
“雪兒姐姐你留下!”
婉兒和睦兒異口同聲的說,以至於聲音過於響亮,兩人幾乎是不能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被裡面的人聽到她們的聲音。
雪兒的臉色由青轉黑,“爲什麼是我?”
“姐姐,我們都是小丫頭哪有膽子留在這兒聽令,您是我們的好姐姐,一切都萬事拜託了!”
婉兒趕緊拉着雪兒的衣袖搖啊搖。
“就是就是,雪兒姐姐,您就體諒體諒咱們兩個~~”撒嬌似的說,睦兒也衝上前來。
“你們……”雪兒還要抗議——
“人都死到哪去了?給朕進來一個!”皇帝含着冰渣子的聲音把外面三隻驚弓之鳥嚇得一蹦。
“雪兒姐姐~萬事拜託了!
”婉兒和睦兒對雪兒祈求的作揖,連滾帶爬地衝去小廚房了。
從雪兒等人被皇帝喝退就藏身在被窩裡的容語蕊一個勁的咳,皇帝一掀錦被她就死勁揪着怎麼也不讓皇帝掀開。
“顏兒,給朕出來!”
“嗚嗚……不要……好丟臉……”容語蕊在裡面嗚咽,剛纔她和皇上那樣子容誰都會想歪,以後她還怎麼和婉兒她們相處啊~~要是這事傳出去了~~她還怎麼做人啊~恐怕她這個眼中釘在那些人看來更是會恨她到極點了~~越想容語蕊越是慌亂,恨不得現在就衝到婆婆那裡詢問一下到底該怎麼辦~~
“顏兒,給朕出來!”
皇帝強忍着耐心說。
“不要!皇上您快點回去~~~”錦被中傳來模糊不清的聲音,成功讓皇帝鐵青了臉色。
“柳顏!你給朕出來!”皇帝這次是真火了,連名帶姓的喚。
被窩裡的容語蕊抖了抖~知道皇上發火的她是不能也不敢這樣和他死扛下去的。
委屈地從錦被裡鑽出來,頭髮凌亂的披在身後,眼圈通紅,捂着嘴,時不時發出一聲低低嗆咳的容語蕊委屈的看着皇帝,見皇帝冷着臉看着她頓時心中一疼,遲疑了一下,她挪了挪身子,撲進了皇帝懷中。
挑了挑眉,皇帝問,“不躲了?”
埋在皇帝懷裡的小腦的搖了搖,“沒躲……”
“沒躲你剛纔是在做什麼?”用手指鋝順凌亂的青絲,皇帝輕哼,轉頭叫人進來。
沒一會,面目平板雙眼目不斜視
的雪兒輕移足步走走了進來。
“奴婢雪兒見過皇上。”雪兒跪下行禮。
“好了,別跪了,去給娘娘煎藥。”拍撫在懷裡人顫抖的脊背和壓抑的低咳,皇帝難得眼底有着一絲憂慮,“娘娘有恙,爲什麼不傳太醫?”
“回皇上,雪兒已經着人去煎藥了,”雪兒恭謹地回,“奴婢們也一直在勸娘娘傳太醫過來,可是娘娘一直不肯~奴婢們坳不過娘娘,還請皇上責罰。”
“皇上,是顏兒自己堅持不叫太醫的,您不要怪雪兒她們。”容語蕊從皇帝懷裡鑽出來說。
皇帝皺眉,“不傳太醫身體怎麼好?”扯過錦被將懷中人包緊,“傳朕旨意,着兩位老太醫立刻進宮!”
“奴婢遵旨!”雪兒趕緊起身往外走去。
“雪兒!別去!”容語蕊急忙喝住了雪兒,語氣焦急地說,“這天寒地凍的,可別冷着了兩位老大人,我沒事的,明天再把人叫來好不好~”藏在被子裡的小手抱住皇帝的腰,容語蕊滿臉哀求,“皇上,您讓顏兒明日自個兒找太醫診治,您這旨意一宣,不是告訴別人您在顏兒這裡嗎?”
“告訴別人又如何?朕什麼時候見不得人了?”皇帝冷哼。
“皇上~”容語蕊苦苦哀求,“您就讓顏兒過個安穩的年~您這樣不是讓顏兒不得安寧嗎?”
“朕讓你不得安寧?!”皇帝冷着聲音問,一雙銳利的黑目閃耀着噬人的光。
容語蕊沉默了一會,“是。”她垂着眼瞼說。
“你曾數次救朕,朕也不追究你的擾旨之罪,”皇帝語氣冰冷的說,“今後,你好自爲之。”
感受着摟着自己的雙手離開自己的身體,容語蕊強忍着想要重新抱緊的衝動,緊緊咬着下脣,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顏兒……顏兒多謝皇上厚愛……”容語蕊顫抖着轉向呆若木雞地雪兒,“把那隻漢白玉麒麟手鐲拿過來。”
情份已盡?
“娘娘!”雪兒驚叫。
“拿過來!”容語蕊努力想讓自己的聲音不要變成哭腔,不要那麼……那麼失態。
“是。”雪兒不敢去看皇帝的眼睛,抖抖索索地從梳妝檯上取下一個玉盒來。
接過雪兒遞給她的玉盒,容語蕊的表情變得平靜一點了,她將玉盒打開,從中取出那個被後宮中無數人所羨慕渴望卻求之不得的漢白玉麒麟鐲子取了出來。
“皇上……這鐲子,太珍貴了,顏兒拿着它實在是心中有愧,還請皇上將它給予應該給的人。”儘管努力剋制,容語蕊還是無法將自己聲音裡的哽咽掩藏。
“好,”皇帝乾脆地將鐲子拿了過來,期間,兩人指尖相碰——容語蕊差點就剋制不住自己去捉住那碰向她指尖的手指,可她還是放棄了,她眼睜睜的看着他拿過那隻玉鐲子,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娘娘……”雪兒驚恐地聲音傳來。
容語蕊恍惚回頭,露出一個虛幻的笑容,“怎麼了?”
“娘娘,您……您……”雪兒手足無措地看着容語蕊。
感覺到臉上的濡溼,容語蕊顫抖地摸上臉頰,難怪雪兒會叫她,呵~她該感謝她的眼淚沒有在他在的時候掉下來嗎?
“我沒事……雪兒,你去幫我瞧瞧……藥煎好了沒有……我想快點喝了睡覺呢……”容語蕊笑着說。
“好的,雪兒這就去。”知道娘娘是不想讓她瞧見這副模樣,雪兒輕聲退出房去。
明明只是走了兩個人,爲什麼她會覺得整個房間都變大了呢?
赤着雙足跳下牀,她摔了一個踉蹌,險些就落了地。
從懷裡摸出一根泛着紅色細線的小草來,容語蕊將小草舉高至眼前,張嘴吞了下去。
既然做了,那就要裝到底了,明天肯定會有太醫到她這兒來的,這藥草婆婆說了,只要不吃過量,那麼就不會有什麼危險。
“咳咳咳
~~~”死死按住喉嚨,她慢慢地蹲下了身子,喉間的刺癢和疼痛讓她忍不住抓狂,可是她卻必須忍耐,她知道,這是代價,這是她必須付出的代價。
雪兒和睦兒婉兒端着藥碗重新回到臥房裡時,她們瞧見的是一個嘴角掛着血痕面色蒼白如紙氣若游絲的瀕死之人,隨着藥碗落地的脆響聲,當夜,流水軒內徹夜不眠。
數日後。
“妹妹身子不適怎麼不說呢?”瓊妃看着牀上面色雪白烏髮乾枯雙眼緊閉的容語蕊喟嘆一聲,“早知如此,那日我就替你回了皇后娘娘。”
“妹妹?妹妹?”瓊妃連喚幾聲,卻見容語蕊連眼皮都沒眨動一下,不由得望向一旁的雪兒三人。
“你們娘娘怎麼了?”瓊妃不解地問。
雪兒三人匆匆跪下,雪兒抹着淚哭道,“回瓊妃娘娘的話,太醫來瞧過了,說是鬱結於心,怕是,怕是不好了……”
“怎麼會這樣?!”瓊妃大驚失色,“前幾日妹妹還好好的和本宮去了皇后娘娘宮中賞梅,怎麼會鬱結於心?”
睦兒哭着說,“奴婢們也不知道,瓊妃娘娘,您救救我們娘娘,求求您了~~”說着就跪下磕頭。
“本宮當然要救,可你們也該說說要怎救啊?”瓊妃娘娘也是滿臉的急色。
“求您把皇上請過來一趟!”婉兒膝行數步哀哀哭泣道,“瓊妃娘娘,奴婢求求您!”說着婉兒也是一個勁的磕頭。
“你們倒是忠心可嘉,”瓊妃嘆聲道,“這兩日你們因着你們娘娘的病,自然不知道,皇上也病了——”
“什麼?!”雪兒三人瞪大了眼睛。
瓊妃苦笑,“皇上這幾日身子一直不好,常聽紫宸宮裡的宦官們說皇上時不時的在低咳,”瓊妃看了沒有半點反應的容語蕊一眼,“太醫開了數個方子也不見皇上用,天天還批改奏摺到深夜,太后也去勸過,沒有法子啊。”
“怎麼會這樣,那娘娘……那娘娘不是沒救了……”雪兒三人一屁股坐到地上整個人都癱了。
“娘娘~~”
外面突然走進一個臉色惶急的侍女來。
“怎麼了?在這亂喊亂叫成何體統?”瓊妃呵斥道。
“娘娘!您快點趕去紫宸宮!”侍女語氣急速地道,“皇上在今日上朝的時候突然昏倒了~現在整個太醫院正在會診,太后娘娘叫嬪以上妃子快點過去。”
“什麼?!”瓊妃身子一晃,“還愣着做什麼,快扶本宮去啊!”
雪兒三人臉色慘白的對視一眼,三人一起撲向牀邊——
“娘娘……您快點醒醒……”
“娘娘……皇上出事了……您快點醒醒啊……”
“娘娘……娘娘……”
且不說流水軒內哭聲震天,紫宸宮內亦是兵荒馬亂!
皇太后正坐在紫宸宮外殿聽太醫院院首吞吞吐吐的報告,她的旁邊分別坐着皇后瑕貴妃。
“什麼叫沒有大礙,沒有大礙又怎麼會昏迷?”皇太后冷聲質問,“皇帝的體質你們這些做太醫的還不清楚嗎?”
“回太后,皇上只是感染了風寒,確實並無大礙。”
“那皇帝怎麼會暈倒?”
太醫院院首傅太醫硬着頭皮說,“皇上一直不肯喝藥,風寒入體纔會出現暈倒的狀況。”
太醫面現焦急之色,“太后,皇上必須趕快喝藥,否則引起肺上的毛病,那可如何是好啊~”
“既然如此還不着人過來用藥!”皇太后怒喝。
太醫院院首無奈道,“非是臣等不盡心,而是皇上,皇上根本就不願喝藥……”|
“曲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太后望向一旁滿臉焦急的曲集。
“回太后,皇上昏迷前一直不肯喝藥,如今更是沒法了,喂都喂不進去。”曲集抽噎着說,一條深紅色的汗巾子被他擦的滿巾子的眼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