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虞淵_第79章 世上存最多秘密的地方

“這傘——”林慕白快速掀開被褥下牀,一柄蓮傘安安靜靜的撐在那裡。傘面上蓮開並蒂,竟與自己遺失的那柄傘如此相似。墨發白裳,紅顏嬌俏,她蹲下身子,指尖緩緩觸過傘面上栩栩若生的潑墨蓮花。不自覺的笑了笑,她輕握青竹傘柄,將傘撐在頭頂,習慣性的擡頭望着傘面。

熟悉的感覺,突然回來了。

這是她喜歡的那柄傘,是師父留下來的。她轉身望着單手支着太陽穴,漫不經心望着自己的容盈,“你替我拿回來的?”

他笑得有些詭異,涼涼的,幽邃的眸直透人心。那張狂野與邪魅共存,精緻與絕美無雙的臉,勾起一縷似笑非笑的表情,“喜歡嗎?”

林慕白一笑,“這是我師父留給我的,謝謝。”

“我要不是謝謝。”他挑眉。

林慕白微微一怔,能把挑眉的姿態也做得這般自然,這樣的驕傲魅惑,怕也不易,偏生得世間女子若見了這樣的容色,都該趨之若鶩。

收了傘,林慕白顯得格外高興,沒有什麼能比失而復得更振奮人心的。

今日便要離開丹陽城了,還能有這樣的驚喜,實在是又驚又喜。若——若暗香也在,也能跟着一起走,那便更好了。不過林慕白不是那種多愁善感,死揪着不放的人,這世上的人和事,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你也攔不住。出現在你身邊的每個人,都有上天註定的用意,坦然接受,釋然放手。

車隊已經悉數準備妥當,上車之前,林慕白讓如意去折了一把柳條。馬車駛出城門的時候,林慕白刻意挑開車簾看了一眼身後的丹陽城城門。

多少故事發生在其中,多少人在這裡一去不回,多少愛恨與別離,都再也回不去當初。

馬車內,只有林慕白和容盈兩個人,林慕白重新編了一個柳藤球,盯着手中的柳藤球看了很久很久。須臾開口道,“世子說你很喜歡柳藤球,不巧,我也很喜歡。第一眼看到柳條的時候,也不知是着了什麼魔,無師自通就會編藤球了。想來,也是冥冥之中註定的緣分吧!”

她轉而望着容盈,“你不會怪我,刻意提起你那些不該提起的往事吧?”

容盈的手,輕慢的取過她手中的柳藤球,一如既往的眸色遲滯,一如既往的癡凝着有關於她的所有一切。一個人,一柄傘,一個柳藤球,清清冷冷的江南煙雨,柳色青衫的女子,在銅鈴聲聲中漸行漸遠。雨水飛濺,溼了裙襬也溼了他的雙眸。

她走的時候下着雨,回來的時候,也是下着雨。

也許,真的是一種註定。

手,不經意的握緊了手中的藤球,容盈終於擡眸看她,深邃幽暗的瞳仁裡,只倒映着她的一顰一笑,一個眼神一次回顧,都足以讓他的視線停駐很久很久。

我喊你的名字,刻意喊了多遍,刻意喊得含糊不清,刻意喊得極爲緩慢。是想讓你的名字在我的舌尖流淌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怎麼了?”她低低的問,似乎察覺有些不太對勁。其實林慕白如今也沒了把握,容盈的脈象顯然是不對勁的,可是他時而清醒時而呆滯。她分不清楚,什麼時候他會清醒,什麼時候又會陷入過往的記憶中難以自拔。現在的容盈,就像一個謎,看不透猜不透。

輕嘆一聲,林慕白伸手去取他手中的柳藤球,卻在下一刻被他突然握住了手,“手這樣涼,還不坐過來。”

她一愣,被他快速拽入懷中抱着。羽睫陡然揚起,林慕白愕然盯着他。

容盈抱着她緩緩靠在了車壁處,微闔雙目,若閉目養神,又好似在想些什麼,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他的話語,不管是清醒還是呆滯的時候,都是少得可憐。

林慕白笑了笑,輕柔的靠在他懷中,聽着他胸腔裡那顆心,極爲有力的跳躍着。聽着聽着,她的腦子裡突然有人在說話。

心口是最暖的位置,不管你遇到怎樣的寒涼,只管靠過來,這個位置永遠是你的,此生只爲你而留。

呼吸一窒,她不知道突然間怎麼想起了這樣的話。當下有些亂了情緒,林慕白躊躇,“那柄傘,你到底是怎麼拿回來的?”是派人去了離恨天?爲了一柄傘,值得冒這樣的險嗎?

“去偷,去搶都可以,橫豎不折手段就對了。”他仍舊闔着雙目,慢條斯理的回答。絕世的臉部輪廓沒有半點牽扯的痕跡,淡然無痕,話語間雲淡風輕,好似渾然沒有放在心上。

林慕白想起了五月的那些話,早前的容盈,本該這樣的邪肆無雙。心下一下,知道如此還要多費脣舌,真是太傻。怎麼他清醒了,她反倒腦子不夠用了呢?

她忘了,人活一世,總會遇見生命中一物降一物的人。眼前的容盈,似乎要將極致腹黑進行到底,整個人陷在薄霧之中。有時候謊言太美,讓你難辨真假。

寂寞了太久,防備會在不經意間被卸下,執念就此叢生。

“離恨天的人,不是那麼好惹的。他們會像狗皮膏藥一般,粘着不放。”林慕白淺語,“此前襲擊船隊的,應該也是他們。”

“既然早就惹了,還在乎現在嗎?”他問。

這麼一想,也對。

林慕白釋然輕笑。

“以後,有我在。”他說得很輕很輕,彷彿是在說一個秘密,一個塵封了千年的秘密,不許任何人窺探。可偏偏,只將這秘密說與她一人聽。

若是不去想馥兒那一層關係,林慕白會覺得此刻的自己,將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可有些時候,她分明能清晰的感覺到來自於容盈內心的孤獨和寂寞,那個時候她會顯得不知所措。要走進一個人的心,要從心裡驅逐一個人,談何容易。

“我想知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恢復的?”她問。

他不語。

林慕白抿脣,“爲何還要繼續裝下去,不累嗎?”

“不累。”他微微擡了眼皮,破開的縫隙裡,只有一抹漆黑幽邃。玩味似的笑靨,逐漸浮現在邪魅無雙的臉上,饒有興致的望着好奇寶寶般的林慕白,“一直盯着我看,是想說愛我嗎?”

林慕白一愣,瞬時移開視線,快速的別過頭去。

下一刻,他攫起她精緻的下顎,強行將她的臉掰回來,與自己對視,“說。”

她眨了眨眼睛,“愛與不愛來源於內心,哪有強迫人的道理。”

“我在這裡,我就是道理。說吧,我想聽。”他口吻溫軟,可言辭間卻極盡霸道與強橫。

他若是個傻子,她倒敢說,可若是讓她對着清醒的容盈,說“我愛你”未免——到底她沒有這樣的勇氣。下脣緊咬,她愣是沒有開口。

“嗯,聽見了,真好聽。”他重新合上雙眼,笑得意味深長,卻將手心貼在了她的心口處。這裡說的話,他都聽見了,也——很滿意。

林慕白愣在當場,這容盈的行爲處事果然與常人不同,一時間她還真有些摸不透猜不透。選擇了這樣的男子,到底是對是錯?林慕白不想去選擇對錯,只想——若是錯了,便將錯就錯吧!也許錯到底,就會是對的。

抿脣一笑,其實他不傻的時候,也挺好。就是太腹黑了些,無緣無故總會被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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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親王的隊伍還在前往雲中城的路上,而這一路上的波折總會以最快的速度傳回京城,傳入皇宮,傳到皇帝容淵的手中。

金碧輝煌的殿宇,這裡住着大祁皇朝最尊貴的人。

帝君,帝后。

棲鳳宮。

鳳棲梧桐,三更雨。

三宮六院,爲翹首。

皇后孟世華淡然清雅的沏了一杯茶,笑得淡淡的,眼角的魚尾紋微微的皺起,漾開了歲月的痕跡。一雙眼眸,帶着滄桑過後的沉澱,沉穩內斂,溫暖慈和,“皇上怎麼想起到我這兒來了?”

“老四走了很久。”容淵抿一口茶,輕嘆一聲。

“皇上怎麼忘了,他是去養病的,這纔剛開始呢!”孟世華笑了笑,“以後,會更久。”

“沒有修兒在宮裡聒噪,整個皇宮都安靜了下來,我還不太習慣。”容淵望着自己的髮妻,歲月不知何時已經爬上了孟世華的臉,再不是當年那個美麗光耀的女子。

聞言,孟世華沏茶的手,稍稍停頓了半晌,“修兒這一走,我這棲鳳宮也突然冷下來了,總覺得跟冷宮似的,分明快夏日了,可身上還是裹了一層又一層的衣服,總覺得不夠暖。”

容淵又是一聲嘆,卻沒了話語。

相顧無言,最是無奈。

“今兒個得了邊關的消息,月氏國蠢蠢欲動,邊境不寧,弄不好怕是要有一場惡戰。”容淵又品一口茶,“你這茶藝越發精進,喝慣了你泡的茶,越發的嘴刁,喝不慣旁人泡的。”

孟世華笑道,“皇上這是拐着彎的罵我,不理後宮之事吧!”

容淵也跟着笑了一下,“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有一樣不好。看什麼都太透徹,看什麼都太瞭然了,最後什麼都入不得你的眼。”

“皇上說的是麗貴人的事吧!”孟世華低頭抿一口茶,這對帝王帝后,倒似尋常夫妻,閒話家常。沒那麼多的拘謹,也沒那麼多的繁文縟節,言語間極盡隨意之感。放下手中杯盞,孟世華擡頭,眸色微涼的望着容淵,“凡事太盡,勢必緣分早盡,這話還是皇上當年自己悟出來的。”

眸色一滯,彷彿觸及了某些不該觸及的底線,容淵臉上的笑容瞬時僵冷下來。握緊了手中杯盞,容淵眯起眸子盯着杯盞中碧綠的香茗,“有些事,不必再提。就算錯了,也只能一錯到底。”

孟世華點了點頭,“老五這孩子,總被你使來使去的,如今邊關戰事將起,你該不會還想讓他去跟月氏國交戰吧?月氏國乃是西域番邦,都是些蠻子,打起仗來更是不要命的。好歹也是皇子,若不是——”她頓了頓,跳了少許話語,“按理說以他的功勳,即便封爲親王也不爲過。”

“她來找過你?”容淵突然起身。

“沒有。”孟世華搖頭,“那一日我經過寒霜殿,瞧了她一眼,實在有些寒磣。都是有皇子的人,總不能教人家見了,還以爲皇上連皇妃都養不起了吧!後宮之事,我不搭理已經很久,平素能看過眼也就是了,不想——也無力再管事。皇上若是覺得我說了太多,不予理會便是,權當我自說自話。”

容淵長長吐出一口氣,“你這話說的也是在理,這些年我確實虧待了她,這事交給宋貴妃吧!就說,是我的意思。”

孟世華點了點頭,“謝過皇上。”

“這麼多年夫妻,謝什麼。”容淵低嘆,“你還在怪我?”

“皇上是天下之主,我能怪你什麼?”孟世華笑得淡淡的,眸光溫和無波,“皇上多心了。正如皇上所說,皇帝就算是錯的,也該一錯到底。皇帝,不會有錯。”

容淵仰頭,吐出一口氣,“老四傷了蘇厚德,等他回來,宮中的御醫就會去蘇府診治。”

“那是應該的。”孟世華頷首,“只不過,皇上不覺得能把癡傻之人惹怒的,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人。凡事太過,勢必會惹下禍端。皇上當年應了蘇家這門婚,不就是因爲景睿不喜歡蘇家嫡女嗎?可現在,皇上卻答應了讓一個民女伺候在景睿身邊,是不是有些草率了些?修兒畢竟年紀小,容易被人矇騙。長此下去,未必是件好事。”

“你擔心這女子,別有所圖?”容淵問。

孟世華慢慢的沏茶,“只要不圖命,便也罷了!景睿已經是這副模樣,若是能高高興興的過一輩子,也是極好的。事到如今,除了景睿和修兒的性命,我什麼都不在乎了。”

“當年——”

不待容淵開口,孟世華手中的杯盞一滑,突然摔破在地,“唉,歲月不饒人。”她擡頭望着容淵,“皇上,我已經年老,很多事都不記得了。以後會漸漸的,把什麼都忘了。皇上也忘了吧!總記在心裡,於龍體安康毫無裨益。”

容淵苦笑,“好好歇着吧,等他們到了雲中城,我再來告訴你一聲。”

“不送。”孟世華輕咳兩聲。

走到門口的容淵回頭望着她,“咳疾犯了,就別喝茶了。茶水涼!”語罷,容淵拂袖而去。

婢女蘇娘緩緩上前,“皇后娘娘,皇上走了。”

孟世華輕嘆一聲,“你着人去一趟琉璃宮,把皇上的意思轉達一下。”

“宋貴妃只怕會不高興。”蘇娘低語。

孟世華瞧了她一眼,“不高興也得照辦!徐婕妤再不得寵,那也是皇上的女人,還育有皇子。難兒子在外頭爲國征戰,生死置之度外。可母妃在宮中日日舂米,過得如此淒涼,便是我大祁的仁德所在?這丟的不是本宮顏面,是皇上的臉,是我大祁的臉。”

蘇娘頷首,“皇后娘娘寬厚。”

聞言,孟世華擺了擺手,“本宮若是寬厚,也不至於落得如此境地。只不過將心比心,自己疼過了,便也見不得這些事。原本,我也是不想管的。”她輕嘆着起身,“把宮門關上,開一道側門就是!這幾日,本宮不想見任何人。”

蘇娘點了頭,朝着不遠處的棲鳳宮太監總管海長富道,“關門吧!”

海長富行了禮,躬身退下。

誰人不知,咱們這位大祁的皇后娘娘多年前便已不管後宮之事,對外宣稱是身子太弱,可到底爲了什麼,後宮之人皆不敢多作議論。

這如今的三宮六院,都交付在毓親王之母——宋貴妃的手中。宋貴妃儼然副後,將宋家門楣,光耀至巔峰之地。世人皆知,宋貴妃與皇后的距離,只差一步。

“差一點跟差很多,沒什麼區別。”宋翊笑得涼涼的,隨手便將手中的魚餌撒入了荷池中。九曲橋下,錦鯉成羣,色彩斑斕,煞是好看。

琉璃宮掌事宮女——明彩,和聲笑道,“舉目後宮,皆唯娘娘馬首是瞻,娘娘都等了那麼多年,也就不急於一時了。咱們,來日方長。”

明白的人,都知道明彩的意思。

皇后膝下只有四皇子容盈這麼一個兒子,而容盈早就瘋魔,皇帝再怎麼寵愛這個四皇子,也不可能讓他當大祁的儲君。如此一來,皇后也只能是皇后,未來就算皇帝駕崩,也只是個名義上的母后皇太后,成不了尊貴的聖母皇太后。

所謂聖母皇太后,就是皇帝的親生母親。

而母后皇太后,只是先帝的妻。先帝駕崩,皇后未廢,嫡庶尊卑,其他皇妃的皇子登基爲帝,所給予的尊稱罷了!

可宋翊不這麼想,眸色陡沉,“哼,是嗎?”

善察言觀色的明彩瞬時跪地,連連磕頭,“娘娘恕罪,奴婢失言。”

妾終究是妾,即便來日自己的兒子當了皇帝,可母后皇太后那還是妻,自己永遠都矮人一截。即便去了皇陵,陪王伴駕的也必須先母后皇太后,再她這個聖母皇太后。

說到底,還是個輸。

宋翊不是沒想過,讓皇帝廢后。可自從容盈癡傻之後,皇后孟世華便很少踏出棲鳳宮,成日的誦經禮佛,連後宮的事都鮮少插手。如此一來,便教人難尋錯漏。皇后再不得寵,皇帝也沒有理由廢她。

如今的宋貴妃獨攬後宮大權,生殺在握,若還去挑皇后的弊處,勢必會招致恃寵而橫的罵名。一人獨佔鰲頭已然不易,就不必再多生事端了。只要皇后本本分分的,宋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宋家的滿門榮耀,還指望着她這個宋貴妃承寵御前,指望着毓親王容景宸能坐上儲君之位。

可偏偏,大祁長幼尊卑有序。若是論長幼有序:皇長子在出生時就已經歿了,在三皇子毓親王容景宸的前面,還擋着一個二皇子容景甫。若是論尊卑之道,容盈畢竟沒死,他可是皇后的兒子,皇位最直接的繼承人,怎麼着也輪不到宋貴妃的兒子。

饒是再得寵,到底沒遇見好的時機,錯過了太多。

“起來吧!”宋翊淡淡然的開口,臉上又恢復了最初的端莊傲然,“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就照着辦吧!也免得有人說我恃寵而驕,連皇后都不放在眼裡。皇后娘娘許久不攙和後宮之事,可突然問起了徐婕妤的事情,實在讓人想不通。找個人,好好查一查,看最近是誰去了棲鳳宮亂嚼舌根。”

“是!”明彩脊背一身寒涼。

琉璃宮太監總管——榮喜,弓着身子,快速上前,“娘娘。”

“又怎麼了?”宋翊撒了一把魚餌,“這還真不讓人消停了。”

榮喜面色微白,慎慎不敢多語。

“說。”宋翊起身,華貴的貴妃裙拖拽在地,滿身珠翠隨風搖曳,發出清脆的聲響。

榮喜在後頭躬身跟隨,“娘娘,方纔南陵侯爺託人來了個信兒,說是齊王府有了異動,好像齊王爺出京去了,也不知會去哪兒。”

宋翊眉頭緊蹙,“容景甫這是要去哪?還有誰跟着?”

“昨兒個半夜走的,也沒說去哪。娘娘,您說會不會是去雲中城了?”榮喜低語。

“去那幹嘛?”宋翊冷笑兩聲,“那容景睿是個傻子,你去白獻殷勤,又有什麼用?他還能給你在皇帝跟前美言幾句?讓容景甫當太子嗎?”

榮喜笑着頷首,“娘娘所言極是,只不過——娘娘不曾聽說嗎?說是皇上應允了恭親王殿下在民間納了一名女子爲側妃,還是恭親王世子親自寫的信。這區區一名女子,就讓不近女色的恭親王殿下動了這份心思,連帶着世子爺也跟着上心,只怕此人非同凡響。”

宋翊笑得嘲冷,“你這是拐着彎的告訴本宮,他容景甫是衝着蘇家那丫頭去的。青梅竹馬的,一下子失了寵,是該去好好哄一鬨的。男人嘛,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這到手的,也就沒什麼可珍惜了。”

“娘娘英明。”榮喜行禮。

“去了也好,若是鬧出事來,本宮還能看一出好戲。”宋翊笑得意味深長,“皇上,最恨皇子們結黨營私。容盈是傻子,可齊王不是,所以嘛——”她瞧了榮喜一眼,“讓南陵侯,看着辦吧!”

“是!”榮喜畢恭畢敬的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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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霜殿。

徐婕妤與婢女初心一道,畢恭畢敬的跪在那裡,承接宋貴妃讓人送來的布匹以及一些日常用品,還有些珠寶首飾的賞賜。順道,也給這冷清清的寒霜殿送了些奴才奴婢,恢復了她身爲婕妤該有的位份享受。

在後宮而言,婕妤的位份很低,生了皇子還僅僅是個婕妤的,就更少之又少了。

不過這位徐婕妤卻好似有些不同尋常,不管外頭怎麼看怎麼說,她照樣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帶着婢女自食其力,不卑不亢。不爭寵愛,不爭位份。

冠在她頭上的,唯有四個字:與世無爭。

“娘娘?”初心不解,“好端端的,貴妃娘娘怎麼突然就復了您的俸祿和——”

徐婕妤瞧了她一眼,挽脣淺笑,“復了復了吧,沒有的時候也照樣過了,復了難道就過不下去?別瞎想,有就拿着,沒有也就罷了!莫要多言,莫要多心。”

初心頷首,“是。”看着外頭開始忙碌收拾的奴才和宮娥,心下明白少許。

等到主僕二人關上房門,初心才道,“娘娘,聽說五殿下去了邊關,月氏國蠢蠢欲動,會不會有危險?娘娘,就不擔心嗎?”

徐婕妤給菩薩上了清香,眸中微微黯淡少許,“身爲皇子,肩挑重任,即便危險也不可閃躲。邊關動亂,國家不寧,這些都是他的分內之事。我身爲母親,委實擔心,可——不該攔阻。男兒當志存天下,豈可因私廢公。”

初心點了點頭,“這一次貴妃娘娘突然賞賜,只怕不是什麼好事。”

“再苦再難都過來了,如今景垣都長大了,我還有什麼可怕的?”徐婕妤輕嘆一聲,“只可惜——”她跪在了佛前蒲團上,初心小心翼翼的從菩薩的蓮花座下,一個暗格中取出了一面沒有刻字的靈位牌子,恭恭敬敬的擺在案前。

徐婕妤畢恭畢敬的行了禮,上了香,低眉時笑得有些寒涼,什麼話都說。

“娘娘不爭不搶,不代表別人也會如此。宋貴妃如今氣焰正盛,來日若是毓親王當了太子,做了皇帝,只怕五殿下也難逃厄運。”初心難免擔憂,“可若是齊王殿下做了太子,五殿下也是難逃一死的。這二人一個看似溫厚,一個心狠手辣。”

聞言,徐婕妤笑得淡然,“那就是命,是命就該受着。現在就去想這些有的沒的,能頂什麼用?我不過就是個婕妤,打從一開始我就明白,不可有非分之想。如今我能有之傍身已然是最好的結果,比起她——”她望着那空白的靈位,“我已知足。”

人懂得知足,才能懂得珍惜眼前。

不知饜足,早晚會自食惡果。

初心攙起徐婕妤,“娘娘,這到底是誰啊?娘娘每日焚香,也不知——”

“如今,只能算是——故人。”徐婕妤一笑而過,顯然是不想再提,“初心,給我沐浴更衣。而後拿些錢打點一下,給我買些筆墨紙硯,這幾日我要抄寫佛經,別讓人來擾了我。”

初心蹙眉,“是!”

雖然心中不解,娘娘爲何突然想起要抄寫佛經,但既然是主子的要求,初心自然得照辦。她跟着徐婕妤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打從冷宮出來,她就跟着徐婕妤了,是看着徐婕妤一路無爭的走到今時今日的。

沐浴更衣,帶着虔誠的心,抄寫佛經。

這幾日,徐婕妤都是如此這般照做的。

直到有一天夜裡,徐婕妤才領着初心,悄悄的離開了寒霜殿,從棲鳳宮的側門進去。進去的時候,皇后孟世華還在佛堂裡誦經,徐婕妤便跪在佛堂外頭靜靜候着,直至天色將明,佛堂的門才緩緩打開。

徐婕妤跪得有些久,腿又疼又麻,卻還是堅持着,顫顫巍巍的走到了孟世華的跟前,畢恭畢敬的跪下,大禮參拜,極盡恭敬,“奴婢徐慧,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你怎麼來了?”孟世華放下手中的木魚,捻了一串佛珠走到內室。

徐婕妤顫悠悠的起身,緊隨其後,“多謝娘娘。”

孟世華頓住腳步,手中的佛珠慢慢的轉動着。輕嘆一聲,有些東西心照不宣,不提也罷,“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聰明。聰明的人,看什麼都太透徹,看的太清楚。本宮知道你是個有分寸的,這些年——苦了你。”

“奴婢不苦。”徐婕妤垂着眉睫,溫順恭敬,“這一切,都是奴婢自己甘願的。”

看似溫順,實際上卻倔得很。

清淺的吐出一口氣,孟世華輕咳兩聲,“別站着,說會話吧!天一亮,你就該回去了。”

徐婕妤溫和淺笑,“皇后娘娘恩典,奴婢感激不盡。如今,奴婢已無所求,惟願娘娘身體安康,恭親王殿下早日恢復。”

一聲嘆,孟世華笑了笑,“你回去吧!”

“是!”徐婕妤頷首,“奴婢這幾日手抄佛經,會一直祝禱,娘娘和恭親王殿下安康。”

“有心了。”孟世華轉動着手中的佛珠,“其實你也不必刻意過來致謝,說到底本宮只是不想欠人情。老五前不久幫了一把,本宮還不上他,只能還給你了。”

徐婕妤一笑,“娘娘客氣了。”

兩個人女人,皆是一身淡然,置身佛堂之中,沒有太多的話語。在這深宮寂寞中,很多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說出來了也許就會傳出去,傳得沸沸揚揚。所以,不說也罷!

橫豎,無所求。

離開棲鳳宮,初心提着燈籠快速在前面走,“娘娘怎麼知道,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徐婕妤頓住腳步,黑暗中瞧不清臉上的顏色,輕嘆中帶着少許唏噓與悲憫,卻也笑而不語,什麼話都沒解釋。

這宮裡,本來就冷得很。

她這個歷經兩朝的女子,心知肚明得很。多冷的冬日都能過去,怕只怕心寒難醫,心病難治。朝廷上下蠢蠢欲動,遠離京城喧囂,未嘗不是最好的愛與選擇。

算算日子,恭親王的隊伍,也該到了雲中城了。

徐婕妤嬌眉微蹙,雲中城——多麼熟悉的地方!

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202章 林婉言的傳家寶分卷_第18章 容景睿?容盈!日薄虞淵_第129章 甕中捉鱉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221章 孟淺雲日薄虞淵_第103章 藥有問題日薄虞淵_第121章 卑職喝醉了分卷_第6章 放下我,你要做什麼?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195章 不要小看孩子的力量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195章 不要小看孩子的力量日薄虞淵_第86章 捱打分卷_第9章 今晚還和我爹睡日薄虞淵_第127章 容嫣然的孩子分卷_第12章 月圓之夜,霸道容盈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238章 誰是誰的劫數難逃?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229章 誰是叛徒?麴院風荷:官與妓_第75章 師父,保重日薄虞淵_第105章 舊宅往事分卷_第15章 你又不是我娘,你懂什麼?日薄虞淵_第82章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日薄虞淵_第91章 救人的反倒成了害人的日薄虞淵_第83章 安寢不過一席之地雁字回時_第158章 蘇婉巧使妙計雁字回時_第142章 她的如意算盤分卷_第16章 她會看手相日薄虞淵_第116章 她是側妃,你不要命了?雁字回時_第146章 月黑風高殺人夜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219章 林慕白,我真恨當初沒能殺了你麴院風荷:官與妓_第67章 萬箭穿身,萬箭穿心分卷_第20章 夜家莊麴院風荷:官與妓_第77章 我是她最疼愛的徒兒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215章 他說,蘇二小姐,對不起!日薄虞淵_第100章 他給的蠱日薄虞淵_第112章 你是皇嫂嗎?日薄虞淵_第122章 紀家二小姐麴院風荷:官與妓_第72章 慕白,恨我吧雁字回時_第160章 主子,奴婢是不是殺人了?雁字回時_第172章 原來是你高山流水:誰說戲子無義_第47章 一舞紅綃抵萬金君臨天下_第251章 不許一個活口離開乾雲宮麴院風荷:官與妓_第57章 他找來了雁字回時_第183章 蘇婉被擒日薄虞淵_第103章 藥有問題麴院風荷:官與妓_第72章 慕白,恨我吧君臨天下:唯吾獨尊_第263章 破陣日薄虞淵_第118章 爲人不義,不可留麴院風荷:官與妓_第65章 兇手抓住了日薄虞淵:公主之死_第135章 不如你叫小白一聲娘,如何?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217章 蘇家危矣分卷_第1章 既是女大夫,也是女仵作君臨天下_第256章 藏在簪子裡的秘密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226章 預謀劫獄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192章 寶香居新來的——白姑娘高山流水:誰說戲子無義_第35章 重驗高漸屍麴院風荷:官與妓_第66章 她太聰明,可她怎麼就不懂?雁字回時_第158章 蘇婉巧使妙計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237章 宋世子的畫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229章 誰是叛徒?麴院風荷:官與妓_第64章 偷偷的喜歡你麴院風荷:官與妓_第55章 馥兒,抱高山流水:誰說戲子無義_第35章 重驗高漸屍日薄虞淵_第95章 屬於她的過往日薄虞淵_第120章 美人計,誰中計?日薄虞淵_第100章 他給的蠱高山流水:誰說戲子無義_第35章 重驗高漸屍分卷_第22章 她撬你牆角日薄虞淵_第132章 逼他出手麴院風荷:官與妓_第49章 他說,蓮娘君臨天下_第249章 爹,替我報仇雁字回時_第154章 我看見暗香了麴院風荷:官與妓_第68章 嘯聲起,飛鳥盡雁字回時_第172章 原來是你君臨天下:唯吾獨尊_第265章 待你君臨天下分卷_第11章 懸崖雁字回時_第167章 成親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217章 蘇家危矣高山流水:誰說戲子無義_第46章 凌哥哥?君臨天下:唯吾獨尊_第264章 寶藏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214章 小女子仰慕殿下之名已久日薄虞淵_第132章 逼他出手君臨天下_第253章 追妻麴院風荷:官與妓_第65章 兇手抓住了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224章 你敢說本宮下毒?分卷_第20章 夜家莊番外:你走過的千山萬水,是我等你的理由_第279章 宮裡來了一罐松子糖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195章 不要小看孩子的力量分卷_第17章 別上船雁字回時_第160章 主子,奴婢是不是殺人了?日薄虞淵_第122章 紀家二小姐雁字回時_第148章 着魔一樣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238章 誰是誰的劫數難逃?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219章 林慕白,我真恨當初沒能殺了你月滿西樓:真假公主_第232章 找到寶藏了日薄虞淵_第128章 孩子的秘密麴院風荷:官與妓_第78章 不能再丟了日薄虞淵_第103章 藥有問題日薄虞淵_第126章 攤牌日薄虞淵_第94章 爹,屋裡那麼黑,爲何不點燈?日薄虞淵_第95章 屬於她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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