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兒子,柳妻面上的表情生動了許多,“跟着他爹在賣豬肉,很能吃苦下力。”然後就是說人老實,聽話,反反覆覆地說,生怕風重華不知道似的。
風重華就嘆了口氣,覺得不能操之過急了。柳家畢竟市井出身,有出息的能有幾個人?
她就又問起了柳氏的族人,想要打聽一下拔尖的是哪幾個人。
當聽到唯一一個有能力的,也遠在雲南時,心情更鬱悶了。
“聽說同峰表哥也快成親了,到時別忘了通知我。”然後就端茶送客。
柳妻還是茫然無知的,直到許嬤嬤捅了捅她,她還沒明白過來。
許嬤嬤只好用嘴型說了一個走。
這才把柳妻給拉了出來。
出了門,就埋怨柳妻,“姑娘說完了話端茶,這是送客的意思。以後你可得記着了,不要到時候再出醜。”然後,她就給了柳妻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可不敢要!”柳妻連連拒絕,“俺們不是來打秋風的。”哪有送了五十兩銀子的禮,又拿回去一百兩的道理?柳家雖窮,這點道理還是知道的。
許嬤嬤就笑了,將銀票拍到柳妻的手裡,“什麼打秋風?這是姑娘孝敬你們的,你就安心地拿着吧!”
然後她就將柳妻往外送去。
“姑娘問你家的情況,是想擡舉你家。”許嬤嬤見到柳妻憨直,心生喜歡,特意提點她,“不拘家裡什麼親戚,只要是和你們親近的,你扒拉扒拉,若是能中了姑娘的眼緣,姑娘就求到舅老爺那裡。不說給個一官半職吧?好歹能有個出息。”
許嬤嬤說着話,指了指正在待客的榮大管家,“看到了沒有?這是文府的大管家。你可莫小看他,他兒子現在是通州府的巡檢,女婿是洛陽的縣丞,正正經經的老太爺呢。就連我孃家侄兒,要不是爲了幫姑娘積攢家業,舅老爺也說要擡舉他呢。”
這番話,說得柳妻誠惶誠恐起來,看向榮大管家的目光也帶了敬畏。
“您說的話,俺記住了,等俺回去就和柳大說!”柳妻思忖着許嬤嬤的話,一路往外走去。
等見到柳屠戶,夫妻倆人就開始嘀咕起來。
柳屠戶聽得滿臉喜色,要不是現在在外面,恨不得抱起柳妻親上幾口。
“走,回家!”這樣的大事,得與父母商議一下才行。
……
……
到了六月初七,文安學成親的正日子。
文府賓客滿棚。
府內府外爆竹聲聲,鑼鼓喧天。
特意來文府參加婚禮的韓辰有些心不在焉的,聽着特意從避暑行宮趕來的袁承澤和一幫子勳貴胡吹海侃,眼角的餘光卻一直往內院方向打量。
“阿辰哥?”袁承澤和勳貴們侃了半天,卻沒聽見韓辰說半句,不由得轉過頭,喚了他幾聲。
“今天我本來想讓高諾那小子陪我一起來,可是那小子說什麼家中有事,只是過來送了禮。”他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你說這人娶了媳婦以後是不是都會變?”
高諾是安國公世子,與他父親一樣,平時謹慎的很,輕易不在人前露頭。
像這種參加文官兒子婚禮的事情,他是肯定不會來的。
也就只有袁承澤這種不怕人忌諱的勳貴子弟纔會出現。
就像韓辰,也是抱着別樣目的而來。
“別說別人,倒是你,老大不小了,也該尋房媳婦。要不要我幫你相看一下?也省得母親老是在我耳邊唸叨你的親事。”韓辰淡淡地笑,將聒噪的袁承澤堵個半死。
袁承澤悻悻地住了口,喝起了悶酒。
他不說話,那幫子勳貴更不是不敢在韓辰面前多嘴,一時之間,韓辰這桌在喧鬧的婚禮中間顯得極爲安靜。
不一會,文安學將新娘子李沛白接了過來。
他紅光滿面地牽着新娘子,眼角眉梢都是遏止不住的笑意。
韓辰沒去觀禮。
他不去,這桌沒一個敢動的。
不一會,拜過天地,將新娘子送入新房,安牀坐帳。
文謙父子出來敬酒。
第一個就先來到韓辰所在的這一桌。
“漢王世子拔冗蒞臨,真是蓬蓽生輝。”文謙先乾爲敬。
韓辰怎麼可能在文謙面前坐着,在他敬酒時就先站了起來,眼見文謙喝了一杯酒,便也爽快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文府一門三進士,爺孫父子同登科,乃是千古佳話。今日又逢幼安兄大喜之日,我敬幼安兄一杯。”韓辰口裡說着漂亮話,敬了文安學一杯。
文謙被這句話恭維的滿臉都是笑。
袁承澤看了看文謙父子,再看了看陪着笑的韓辰。
覺得怪異極了。
他的阿辰哥,幾時會這麼討好人了?
就連面對永安帝也沒見他這麼刻意討好過。
難道,這個文謙真的這麼得阿辰哥眼緣。
想到這裡,他不由也站了起來,鄭重地敬了文謙父子一杯酒。
一時間,酒宴上杯觥交錯,酒香四溢。
文謙父子不一會就喝得臉色通紅。
韓辰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道:“承哥兒,你們先在這裡喝着,我出去透透氣。”
仲夏天,正是天氣炎熱的時候。
雖然喜棚裡放了兩座冰山,可還是覺得有些燥熱。
袁承澤這會身上也是透了背,聞言就點了點頭,道:“阿辰哥,你剛喝了酒,吹不得風,若是覺得頭暈了,可千萬不敢亂跑。”
韓辰就指了指八斤和趙義恭,“有他們跟着呢。”
……
……
在內宅院的喜棚中,風重華也喝得有些多了。
因官員們大多隨聖駕去了避暑行宮,所以內宅的婦人和姑娘們來的不少。
有幾個認識的,就過灌了風重華和周琦馥幾杯酒。
倆人臉上都是紅撲撲的。
“我出去喝點醒酒湯去,一會她們再來灌酒,你就說我去官房了。”風重華實在受不住了,酒意有些上涌,低聲與周琦馥說話。
周琦馥酒量略比她大些,聞言就頜首,“去吧,一會我替你擋擋。”
風重華就低着頭,由憫月和良玉一左一右扶着,出了喜棚。
出了喜棚,被夜風一激,有些頭輕腳重起來。
擡起頭,看着檐廊下貼着大紅喜字的燈籠隨風輕擺,眼前有些輕晃。
“扶我回西跨院吧!”她覺得自己有些撐不下去了。
兩個丫鬟應了一聲,扶着她往西跨院走去。
回到西跨院,丫鬟們服侍着風重華剛睡下,就聽到院子裡響起了石子敲擊的聲音。
憫月就往良玉那裡看去。
良玉窘得滿臉通紅,道:“我出去看下。”
憫月橫了良玉一眼,這麼晚了,還能有誰?
無非就是良玉的主子。
韓辰站在一處僻靜無人的角落裡,身邊跟着八斤和趙義恭。
“見過世子爺。”良玉曲了曲膝。
“怎麼這麼早就回西跨院了?可是身體不好?”韓辰不等良玉行完禮,就關切地發問。
良玉抿了嘴笑,答道:“並非是身體不好,而是多吃了兩杯酒,有些醉了,奴婢們就扶着縣君回來休息了。”
韓辰“哦”了一聲,卻放下心來。
他負手佇立半晌,有些意興索然。
興沖沖地跑到西跨院,還以爲能與佳人說幾句話,結果佳人卻睡了。
月色順着遊廊流瀉而下,落在牆角的幾株白姜花上,皎潔的花朵,如玉般晶瑩。
“回吧。”眼見良玉已經回西跨院了,趙義恭低聲勸道。
韓辰搖頭嘆息,心中無限的惆悵。
月華如水,院落中蟲鳴陣陣。
唯有伊人不見。
隱隱約約,院中細語聲傳出。
卻影影綽綽的聽不真切。
…
…
第二日一早,風重華輕輕爽爽的醒來,匯合了周琦馥與風明殊,前往上房院認親。
上房院裡,文謙與周夫人穿戴一新。
看着佳兒佳婦,笑得合不攏嘴。魯氏坐在他們身邊,四周嬤嬤、僕婦、丫鬟侍候着。
李沛白上前拜見翁姑,又送了親手做好的鞋襪。
然後羞澀的喚了一聲,“爹,娘!”
周夫人眼中的淚水立時涌了出來。
…
…
認完親後,文安學領着李沛白在祖宗牌位前拜了高堂。
一家人又在一起用了午膳,周夫人就讓小夫妻回去休息了。
良玉覷了個空,把昨夜韓辰來尋的事情說了一遍。
風重華聽得目瞪口呆。
他的膽子怎麼這麼大?居然敢闖到西跨院去。
幸好自己睡着了,萬一被人瞧見,這可怎麼得了?
她忙對良玉講:“以後不許他再擅闖內宅院。”
良玉笑嘻嘻地應了,轉回頭就告訴給了韓辰。
韓辰聽到風重華用不許兩個字,不由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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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樂道堂出來,往浩然堂走去。
刺眼的陽光從高翹的青瓦屋檐上落下來,令韓辰微微眯了眼。
漢王妃此時正坐在浩然堂的葡萄架下,手裡拿着莫嫣和繡兒的繡品,正在比評着。
不知她說了什麼,繡兒舉着針線,咯咯的輕笑。
見到韓辰進來了,漢王妃連忙讓他過來。
“怎麼這時過來了?”
因莫嫣和繡兒自小就在漢王府長大,與韓辰也是極熟了。倆人並未避開,而是方方地站了起來,
行了一禮。
“見過世子爺。”莫嫣語調柔柔的,擡起眼皮往韓辰看了一眼。
繡兒看起來則是咧咧的,乾淨利落地行了一個福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