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劍無意,軟劍無常,重劍無鋒,無劍無招,這不單止是劍道,更是天下所有武學,乃到爲人處世的四個境界。
無意之境,如人之十五、六歲少年,生性衝動,一腔熱血,滿腦子的英雄主義,好鬥,往往處事不顧後果;
無常之境,如人之二十、五、六,深知人心難測,世道蒼涼,開始變得狡詐無常,爲求自保;
無鋒之境,如人之三、四十歲,雖然依然狡詐,但已懂收殮,大劍無鋒,大巧不工,看似並無殺傷之力,可卻暗藏殺機。
至於第四境無劍無招,指的是什麼,以前羅辰並不明白,但是,就在剛纔大腦那一些轟鳴之下,他仿華悟了。
一絲一毫的信息開始涌入他的大腦,然後……他開始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明白過來。
無劍、無招,指的就是反樸歸真的境界。
人一生之中或者會起過落過,得過失過,但這一些得失起落,都只是人生的一段,嗯,閱厲罷了。
不論是天下無敵,還是凡夫俗子都一樣,百年之後歸於黃土,殊途同歸。
故此,最後一悟,其實不是對劍、對修爲、對力量的悟,而是對人生的感悟。
無招,指的是隨心而爲,如果用在力量層次來說,可以用一句說話來概括,那就是“無招勝有招。”
但如果提及到人心感悟,那麼就是隨心而爲,不拘泥於世俗,不爲世事所凡瑣。此際,羅辰依然感覺到那一股不安,可不同的是,以前那一股不安會纏繞在他的心頭,現在,卻只會讓他一笑置之。
劍神也收起了劍,看着羅辰,看了很久很久,漸漸地,他發現羅辰自己再也看不透。一開始,羅辰的修爲比自己要高,但也只是高那麼一點點而己,還可以把他看得清清楚楚。
而至於心境,羅辰雖然幾近天下無敵,但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少年兒郎而己,他的心境又怎麼可能掩飾得完美呢?或者普通人看不出,但是有着一顆千年劍心的劍神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心很高、很野。
一直以來,羅辰都順風順水慣了,所以導致了他的心境也有那麼一些的偏移正軌,暗暗之中有一股天下之大,捨我其誰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說好聽就叫做豪氣,但是說難聽……也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自負過盛那麼一回事而己。
開頭,劍神還有一點擔憂,羅辰這樣的心境面對上天魔,能否活下來也成問題,更別說戰勝天魔了。
可是,現在的他卻看不透羅辰,修爲上,羅辰已經高出太多,雖然依然地還是神王級的境界,但比他高出太多太多了。
而心境上,他就如一個黑洞一般,一切的喜怒衰樂,恩怨情仇,都彷彿被他所吸收,消化,然後轉而爲一股淡淡的出塵。
“前輩,劍練成了嗎?”羅辰回過神來,淡淡地一笑:“我想,差不多了吧。”
這一話與他平常說話的語氣沒有半絲的出入,甚至連聲音、嗓線、起伏都與平常的一模一樣,可是……劍神偏偏就有那麼一絲感覺不同的感覺。
他……變了,變得更強。
“還沒好。”
“沒關係吧。”羅辰彷彿不再在意,這些天來,他都爲重鑄巨劍的事而掛心,但是現在與天魔對戰之日漸近,他反而不再記掛。
“劍,該成總會成,成不了,也是天意。”羅辰淡淡地說。
“啊?”劍神一千年來第一次的失態。
只見他一張嘴張得大大的,可以放進一個雞蛋了,而他的神色訝然,彷彿聽到了一些不能讓他相信的事情一般。
羅辰淡淡一笑,望着那一口大鍋,隨心把自己手中的劍也拋了進去:“前輩,你自便。”說完,坐到一旁休息了起來。
——
萬里之外,一片死氣極重的墳地上。
這是屬於白楊公國的一片軍墳,據說,當年白楊公國曾經出現過暴動,而白楊公國由至終都不是一個軍事強國,對於這些舉國性的暴動,真的沒有什麼好的應對之策。
但幸好,中州一向尚武。
縱使軍隊裡的面高手不多,甚至可以說是沒有,縱使軍人的軍事素質不高,但是敢拼敢殺的心還是有的。
長達十年的平叛,把本來就虛弱的白楊公國變得更加的虛弱,白楊公國也是由那一場叛亂開始,自己的國家被佔了十數座城池,使得國力大減,國土面積縮水,所以由堂堂一個王國,變成依庸於真武的公國。
當然,真武國現在也強大不到那裡去,這是事實。
既然宗主國也不強大了,那麼這一個小國家,更加的弱小,前些年還可以跟與自己差不多的天武國平等對話,但是現在天武帝國強勢,臥榻之旁有這麼一頭猛虎,讓白楊公國如何地放心呢?
故此,白楊公國開始了一項秘密,殘酷的練兵行動。
凡國內男子超十五者必須入伍三年,三年之後纔可退役。這一條法例讓白楊公國的農力損失不止,還讓公國開始更加的貧瘠,大量的精英外遷,這使得公國後繼無力。
而最殘酷的是,那一個秘密的練兵行動,練兵之法太過霸道了,往往一練就要死人,而死者,就葬於這一片墳地後面的亂葬崗上。
想想也是設刺,墳中的,都是當年真心實意,爲國家興亡而犧牲的漢子,他們死在敵人的屠刀之下。
但後面亂葬崗葬的卻只是一些被強徵入伍的民衆,他們並沒有死在敵人的刀下,反而被自己國家的軍刀殺死,活生生地練死。
墳地,幾條人影涌動,忽然,一條人影走近了其中一個墳墓,開口說道:“主人,你尋我?”
如果羅辰在這裡,他一定認得,這人影正就是自己的殭屍臥底,蒼山樹妖蒼。
那一個墳墓緩緩地打開,然後,一個英俊的中年男子從墳中步出,那男子一身的英氣,與這一個環境顯得如此的格格不入。
男子長得很俊郎,一張臉像經過刀斧修飾過一般,顯得剛毅,英武,而他的身材也挺拔,偉岸,蒼敢打包票,如若他入到塵世之中,那麼全天下的貴婦人都會爲他着狂,甚至誇張一點來說,更有可能會形成戰爭,可知道這一個世界上,女人當權的大豪族不多,但還是有的,這一些豪族,多少也能影響一個地區的局勢啊!
當然,蒼並不認爲自己的想法誇張,只因爲男子的確有一份致命的魅力。
如果論英俊,他算頂尖,但也不是天下第一美男,論身材他雖然雄武,但這一個世界人人修練,有他這樣身材的人並不小。
他真正致命的吸引力在於,他的氣質,他的氣質奕正奕邪,不正不邪,彷彿,他就如一個天生沒有立場的人一般。
這樣的人就如一個漩渦一樣,往往在不經意間讓人靠近,然後默默地奉獻,對了,那叫做——人格魅力。
“主人。”蒼一看男子出來,馬上便應聲而說。
他雖然已經是殭屍,以羅辰爲尊,但他畢竟是魔族出身,對於眼前這一個男子,他還是有着足夠的尊敬的。
而能讓蒼這一邪魔如此發自內心尊敬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天魔。
只見天魔看了他一眼,然後淡淡地說:“你的主人……他變強大了。”
蒼一聽這話,心思一沉,但馬上便露出一張歡喜的笑臉:“恭喜主人,賀起主人。”
“好了蒼,你不用再掩飾了。”天魔忽然一笑,笑得有點兒的玩味:“你我都知道,現在你的主人不是我,而是……厲無鋒。”
厲無鋒三字如驚雷
一般,直接響在了蒼的耳朵中。
“主人,我……”
“不用說了,我不知道你身中了什麼奇毒,所以變成一種連我也看不透的生物,但是……你身上的氣息與厲無鋒的幾個手下一樣,都充滿了死氣,雖然你掩飾得很好,好得就算是上階神級的高手也發現不了,但是你不要忘記,不要忘記我是天魔,我是神王等級的天魔。”
“主人!”
“好了,蒼,你回到你主人的身邊吧,告訴他,他變得強大了,我心裡很期待,三天後老地方的約會,希望他不要忘記帶上好酒。”
——
“天魔真的這樣說?”羅辰望着萬里趕來的蒼,問道。
蒼低下了頭,其實,他也很掙扎。
本業,他應該是以羅辰爲尊纔對的,但是他心底對天魔的尊敬讓藥物失去了作用,不是說他會背叛羅辰,只是說,他現在心頭裡面有兩個主人。
這兩個主人的地位都一樣,沒有誰高誰低之分。
“是的,主人,天魔主人的確這樣說。”蒼低頭說道。
“明白了,你回去吧。”
羅辰淡淡一說,他此際並不在乎天魔的行爲,天魔明顯就是在告訴自己,他感覺到自己變強了,但是變強後的自己,也只是配跟他喝一壺酒而己。
“回去,回去何處?”蒼大驚。
天魔已經把他趕了出來了,如果連羅辰也拋棄他,那麼他將是一個無根之人。
“當然是回家。”羅辰笑了一下:“你現在上山吧,黑辰會爲你安排住處。”
說完,羅辰背起巨劍離開,巨劍,在三天前已經重新鑄造,而他就是在下山,前往真武城應天魔一戰的時候遇到了蒼的。
三天,還有三天。
赤月城內的居民沒有半點的驚惶,彷彿這一場大戰對於他們來說並不重要。
他們之所以有這麼一個想法,是因爲所有人的想法都一樣,羅辰必勝,羅辰無敵。
故此,他們感覺到很輕鬆。
如果是幾天之前,羅辰一定會心事重重,但是現在的他,變得無所謂了,一直就讓他順其自然吧。
他一路地慢行,淡淡地笑着。
各地前往真武城觀戰的江湖豪俠,有不小是當年參加過巨劍峰上的英雄大會的,他們認出了羅辰,當看到羅辰那一臉從容後,心裡稍稍安心了一下。
他們不像普通的百姓,普通的百姓可以讓社會風向來左右他們的心思,但是他們當年在英雄大會上見識過三魔的實力,那實力不是他們可以對抗得了的,而作爲三魔主人的天魔,想必一定更強。
故此,他們雖然都傾向於羅辰,但是卻又擔心。
羅辰,在這一具時候,已經成爲了他們心裡的希望,唯一的希望,如果連羅辰也敗了,那麼這天下,也就徹底地完了。
一路而來都憂心重重,雖然不斷地告戒自己要有信心,但是卻沒有多少的效果。
可是,現在看到羅辰如此的從容不逼,而且隱隱之中有一股氣度自發,他們的心都安定了。同時他們又感覺到奇怪:“怎麼現在看羅大俠,就像看着……”
看着什麼,他們想不出一個好的形容詞來,他們只有一種感覺,彷彿,這一個世界跟羅辰已經融合了。
羅辰即世界,世界即羅辰。
羅辰強讓人安心,一時之間,整個天下都真正的放鬆了下來,但是,這樣的放鬆,未必就一定是一件好事。
“我出發了,如若我敗了,記住,一定要按我的話去做。”白楊公國裡面,天魔對自己的手下說了最後一句,然後毅然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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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