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穿雲的到來,自然是爲了望幽谷的事而來。
要想殺唐三海,當然就得在很短的時間內削弱他的實力。
夜晚,長街無人。
青石路,白牆灰瓦,熟睡的人家,天空一輪明月輝灑。
窄窄的小巷盡頭,一盞燈,它不分晝夜都是亮着的。
招的是客人,攬的是錢財。
《列子.說符》載,大梁虞姓富戶博戲,每日開設博局招賭,四方賭徒聞風而來。
‘博戲賭坊’由此而來。
‘沒五兩你莫進,剩一兩又捨不得離開。’
大賭坊,它有他的規矩,你有你的選擇。
見財起意,沾賭則迷。
天下之傾家者,莫過於賭;天下之敗德者,亦莫甚於博。
理是那個理,誰都明白。
該死的鬼,一腳踏入,難抽得開。
佈置雅緻的大廳,不失奢華,讓走進這裡的人,都覺身份有所拔高。
燈光明亮,人頭攢動,叫嚷聲夾雜着骰子的晃動聲,此起彼伏。
銀錢擊打,勝過那世間最好聽的聲音,也刺激着每一個人的神經。
酒氣混合着特有的胭脂香氣,瀰漫在這空氣中,不安分的大手,總會往柳腰下抓一把,引來故意的尖叫。
儼然,這裡已形成全套的消費場所。
左平平是這裡的常客,也是這裡的貴客,更是這裡輸得最多的賭客。
曾幾何時,他都自嘲“左手鉤魂,右手送銀。”
左平平已輸掉了他最後一把銀子,他不得不坐在一張小桌前,‘享受’着最貴的免費夜宵。
但凡免費的,都是有‘坑’的;但凡送的,都是最貴的。
虞博樂是這家賭坊的老闆,他很欣賞左平平這樣的人,他也很樂意看左平平那撇小山羊鬍。
他一直搞不懂,上節是紅的,下節是白的小山羊鬍,究竟是如何長成這樣的。
虞博樂想不明白,如果問左平平,估計他也說不上來。
“今天手氣不好?”
虞博樂從來不愛跟任何人搭訕,今天是個例外,他坐在了左平平的對面。
左平平擡眼,一道犀利的眼神瞬閃而過,又表情有些沮喪的搖晃着手中酒杯,聲音不高不低的回了一句:“手氣的確差了點。”
“要不要找個人給你捶捶背?”虞博樂的‘大方’,賭客都是有目共睹的,但大方到這種程度,那可是頭一次。
左平平搖着酒杯的手頓停,發怔似的面無表情,忽又斜着瞟了一眼虞博樂,嘴角勾起兩道月牙:“你今天似乎話很多?”
虞博樂啞笑,表情尷尬的一拍大腿道:“我並沒有強迫你吧?”
左平平點點頭:“的確沒有。”
“交個朋友怎麼樣?”
“謝謝!”能跟虞博樂交上朋友,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但左平平卻連想都沒想,一口拒絕了。
虞博樂表情很難看,嘆息一聲:“好吧!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就在左平平將酒杯湊近嘴邊的時候,從虞博樂的右手射出了一點暗青色星芒。
暗器是根很普通的繡花針,要命的是它抹有劇毒。
眨眼間,星芒穿過桌底,“叮”的一聲細響,扎進了左平平的小腹。
近日無冤,往日無仇。
左平平怎麼也想不到,虞博樂竟會對自己下毒手。
暗器打在人身上怎麼會是“叮”的一聲呢?
虞博樂錯鄂的當間,酒杯迎面飛來。
左掌拍桌沿,一股內力推着桌子向前。
而虞博樂卻藉着這股力,坐着逆向疾退的時候,右手擡起,果斷的將酒杯反撥回去。
左平平動作銜接,左手抓酒杯,右手掌擊桌面而起。
酒杯在五指併攏時盡碎,甩手打出,如白沙飛虐。
左平平小腹再一挺,繡花針跟着反射而出。
一粒打在身上,那還不至於死,幾十粒打在身上,那就成了馬蜂窩。
虞博樂不是千手觀音,他離座,腳釦凳撩出。
當凳子發出“嘚嘚……”的聲響時,一點熟悉的青芒,穿破凳子,疾射而來。
閃!閃得心驚膽顫。
慶幸!慶幸那張凳子救了自己一命。
“嘭!”的一聲,桌子連着凳子撞在了牆上,盡碎。
“啪啦!”一聲,凳子落在左平平的跟前,四分五裂。
安靜……,懵逼的賭客睜着大眼,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撲通!”一聲,一個賭客口吐黑血栽倒。
“殺人啦!”不知是哪一個賭客嗓子那麼高,聲音在整個賭廳迴盪。
“嚯囉……”膽小的一些賭客,撒丫子就跑。
搶!膽大的賭客大手左右猛刮,捧起銀子奪路而逃。
“啊!啊!……”
一刀一個,五個凶神惡煞的打手,把這些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賭客砍倒,反手又把大門關上。
左平平依然很冷靜,一股殺意向周圍瀰漫。
虞博樂依舊很自信,對手還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你身上穿了刀槍不入的軟甲?”
“爲什麼要殺我?”不回答已是默認。
左平平要的是原因,殺人總得有個理由。
“五百兩黃金這個理由夠不夠?”說給一個即將死的人聽,虞博樂不在乎。
五百兩黃金足夠吸引人,換做是左平平,有五百兩銀子,他都會去殺人。
“是誰要殺我?”
“你的話有點多了,這不是望幽谷殺手的作風!”
左平平冷笑:“虞博樂,你不是吃這行飯的!”
虞博樂輕笑:“不試又怎會知道?”
“你不怕死?”這每一個字,彷彿是從左平平的牙縫裡擠出。
“哈哈哈……難道你不怕死?”
世上有幾個人不怕死?恐怕很難找得出。
左平平也怕死,所以他得走。
就在虞博樂大笑的時候,左平平整個人就動了。
如箭般的逆退而行,計算已在起步之前,目標就在身後。
毫不猶豫,絕不拖泥帶水,左右開弓,反向掐斷了兩個打手的脖子。
總會有人認爲,逃跑要選擇最安全的方向,比如:房頂、窗戶。
虞博樂想到有點晚。
打手?呵呵!他們只是打手而已。
出奇不意,得出的效果當然是最好的。
殺手不會憐惜打手的生命,殺手也不會去在意打手是怎麼倒下的。
左平平左右手接刀,擺臂捅一刀,揮手削一刀,傾刻,又兩個打手命喪當場。
剩下一個打手膽怯的後退,而且距離有點遠。
虞博樂惱羞成怒,剛要出手。
左平平不加思索,一刀拋向虞博樂,另一刀拋向打手。
“撲”的一聲,打手慘叫而死。
“哚”的一聲,刀插進牆裡,外面的半截在嗡嗡的晃動。
虞博樂躲得確實很快。
就在這當時,一把忍刀,一個黑衣刺客,快速而詭異的從屋頂‘倒栽蔥’而下。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當你認爲是安全的時候,危險卻離你越來越近。
當你認爲將要結束的時候,遊戲卻纔剛剛開始。
左平平的腳本能的向後挪了挪,身子隨之也向後退了一寸。
刀割破了他的額頭,割開了他鼻尖,銀白色的刀鋒格外刺眼。
青衣會!
青衣會是同行。
青衣會殺自己,也許跟田文正和愛無憂有關。
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活着離開。
左平平的左掌在那一念間籠罩着一層銀白色。
無懼那吹毛斷髮的刀鋒,無懼那令人憎恨的黑衣刺客。
鐵手左平平不是吹出來的,是打出來的。
抓住忍刀往下拖,右掌擰成拳頭,呼呼有聲的一記重擊,打在頭上,就像錘在西瓜上那麼痛快。
“嘭!”
這一拳來得好快!
虞博樂等的就是這一個機會,他不吝嗇給左平平一記重擊。
好疼!
疼得左平平鬆開了左手。
疼得左平平像斷了線的風箏,撞破大門倒飛出去。
骨頭的斷裂,使他喊得像殺豬般的叫聲。
摔倒在屋外的地上異常狼狽,左平平哇的一下,張嘴向天噴出一團血霧。
刀!
五把忍刀隔着血霧也能看見。
左平平大驚,就地向後連續的翻滾。
“噹……!”刀砍地上濺起一串火花,讓五個忍者刺客大失所望。
哪裡逃!
這不用嘴巴說出來,五雙狠毒的眼睛已代表他們下一步動作。
再起!如螳螂蹦起那麼快。
再落!如惡狗撲食那麼急。
“噹……!”
這不是他們想要聽到的聲音,一個受傷的獵物竟然還這麼頑強,望幽谷的殺手在逆境中求生實所難料。
火花濺起時,左平平已在空中。
五雙眼睛仰望時,左平平在往下落。
落姿有點搖晃,卻不影響他腳踏牆頭,彈躍而飛的去意。
嘰嘰呱呱的幾聲外邦之語。
五個黑衣刺客躍起,朝着左平平逃跑的方向追去。
虞博樂聽不懂他們剛纔說的是什麼,但絕不是什麼好話。
本以爲這一拳足可以要了左平平的小命,卻未料低估了對手。
左平平必須要死的,他不死,虞博樂知道,自己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追!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