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瑜,不管你經歷過什麼,那都過去了。你爲什麼就不能重新開始?難道要一輩子活在過去?”

“我沒有活在過去,我也許,早就死了。”

不試着接受邱聞紹,從來不是任何人的問題。他是不是黃金單身漢,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周瑜知道,她的心再容不下別人,除了沈諒。

她還愛他,好想見他。

他因爲厭倦她而分手,也許現在會不會厭倦了別人,又回到她的身邊呢?

這樣沒有尊嚴的想法,每每出現在周瑜腦子裡,折磨着她整個五臟六腑不得安寧。

“不,你不能原諒他。他出軌,他欺騙,你死也不能原諒!”一個聲音這樣說。

“不,你當然要原諒他。人都有錯,你們那麼深的感情,怎麼能說放就放?”另一個聲音高叫着。

其實原不原諒,本不是周瑜的選擇。

既然那麼想見,見一面好了。可週瑜卻覺得太難了。

到不是說,找到這個人有多麼困難。畢竟現在網絡如此發達,電話打過去,短信發過去,大不了微博微信傳出去,總能聯繫到想聯繫的人。可是周瑜不要這樣沒有尊嚴的方法,因爲她忘掉了很多卻還記得自己對沈諒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周瑜這輩子要是再見你我就去做雞!”

她覺得“既生瑜何生亮”這句話簡直就是個魔咒,叫周瑜的人,上輩子被氣死一次還不夠,輪到她這兒,又被名字裡有“諒”的男人給折騰個半死。雖然此諒非彼亮,可折磨人的程度,有的一拼。

周瑜很後悔自己話說的太滿,這個她自己詛咒要變成的物種,哪怕是豬或者狗什麼的都好,哪怕是說一句我就去死啊我就不是人的,也可以矇混過去。可她偏偏說的是雞,不太好辦。

主要是,也沒有想見到要讓自己做雞的份上。

周瑜本想請邱聞紹用人脈幫着聯繫沈諒。可是覺得自己這樣的要求太過分,簡直不是人幹出來的事兒,只好轉而跟過去的朋友旁敲側擊打。才發現,自己當初跟沈諒分開,連帶着刪掉了所有共同朋友的電話。當時自己做的狠決,沒想到後悔起來也是要命。

太過熟悉的人她不想碰,怕自己見到熟人就像捅破回憶的薄衫,鮮血淋漓的滲出來,也挺嚇人。尤其那些曾經天天一起吃飯上學的熟人,如今四散各地,被她扔在原地,要找,只怕比找沈諒容易不懂啊哪兒去。

於是只好婉轉找到許多並不熟悉的老同學,老朋友。一通打聽之下,別人甚至都不知道他倆分手了,還賊兮兮的笑着說你找老公怎麼找到我這兒來了等等屁話。可見消息之滯後,沒有任何可參考價值。

連問了幾個時間停留在過去的二百五之後,她終於忍不住撥通了爸爸的電話,“爸,沈諒跟您聯繫過嗎?”

周瑜爸爸嘆口氣,“沒有。”

“哦,好吧,我就是隨口問問,爸您別擔心。”

周瑜爸爸說,“爸也擔心他,你找到他了叫他給爸打電話啊。這孩子,親人的情分也還是在的嘛。你們,雖然你們分開了,那畢竟還是親人啊。”

“哦,好。”周瑜想想,又補充一句,“我沒在找他啊!沒找!誰要找他!”

不能主動聯繫,偶遇總可以了吧。苦思冥想幾個晚上以後,周瑜決定製造偶遇良機。

她很沒臉沒皮的徘徊在沈諒舊家附近,他以前很喜歡去的那些小店,球場。他們經常去的電影院,咖啡廳。這樣猛烈的偶遇攻勢下來,搭訕的哥哥弟弟有幾個,想見的那個卻沒有蹤影。

活生生一個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蹤影。

在努力製造偶遇機會的時候,周瑜曾幻想過許多重逢的場景。比方說夏日的午後,黃昏的落日,梧桐樹落葉盡頭的斑馬線,飛速經過的公交車。等等。無論怎麼樣的重逢,周瑜都準備好了全副武裝,從一個驚訝的轉身,完美過渡到老朋友似的微笑。

八顆牙齒露出來的那種標準笑容,剛剛好,不多也不少。

“怎麼是你?”

“好久不見。”

就像歌詞裡唱的那樣。

也許他會驚訝於她現在的變化,後悔自己當年的決定。也許不會。她也許會問出一句“你還會回來嗎?”,也許不會。

最有可能的結局,是他們最後各自回頭,沒有再見的理由。

還愛嗎?還恨嗎?

過去了的,就過去吧。

他有他的人生,她也有她的未來。周瑜不會讓他知道她心裡的掙扎。最終也不過是淡淡一笑,消失人間罷了。

只是真能過去嗎?邱聞紹經常問她,而周瑜從不知道。

爲了這次重逢,她悉心打扮每一次出門的裝束。從上班,到下班。得體的,美美的,就算去門口倒個垃圾也要把馬尾梳起來的精緻。

邱聞紹對她的轉變感到很興奮,他以爲她是爲了他在變得更漂亮。周瑜不忍心拆穿他眼中的假象,其實只是害怕自己哪一次忘記打扮,落得舊人相見徒嘆息的下場,顯得丟人。

可這樣美麗整齊的樣子,卻沒有等來一直期待的重逢。

~~~

想的太美太篤定,所以纔會在再見的時候,驚訝到無法重複演練過無數次的模版。周瑜站在公司樓下,眼前是那張熟悉的臉,溫暖的笑。

只是那個笑容太大,大到有整棟大樓那樣的高度。“我是怎麼了?”周瑜想,“青天白日的撞邪了不成?”

“小瑜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邱聞紹有點擔心的問。

“沒事,我進去上班了,你也趕緊回公司吧。”

“好,你小心啊,拜。”

邱聞紹剛走,周瑜就聽見身邊嘰嘰喳喳的聲音。

“哎呀言小寶好帥好帥好帥呀!好萌好萌好萌嗒!”身邊經過兩個半大不小的女生,穿着校服,興奮的咕咕討論着。周瑜有點迷糊,被太陽曬的有點暈,很利索抓過一個,氣場十足的問到,“小妹妹,你們說的言小寶,是誰?”

小女生疑惑的看一眼周瑜,有點鄙視,又帶點自豪的回答,“哎呀,我家言小寶你都不認識啊?就這個啊,大明星,巨星!海報上這個,是不是好帥的!”說着把手指傲嬌的指向大幅海報的方向。

周瑜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了看,那怎麼會是言小寶呢?笑起來彎彎的桃花眼,不笑也勾起上揚的嘴角。平時用力想也想不起來的樣子,看上一眼卻是決不會認錯。那分明是沈諒的眉眼沈諒的臉。

沈諒變成了言小寶?

這,一分隔已是天地的現實,讓周瑜一時間不太能接受。愣在那兒,傻了。

小女生以爲她被偶像的帥氣驚呆,一徑的傻笑傻叫,推着她說,“阿姨你沒事兒吧?你可不能跟我搶言小寶哦,他可是我媽女婿喲!”旁邊那個更呱噪的搶過話頭,“那可不行,他是我媽女婿,你不能跟我搶,我媽都同意了的!”說完自己也被自己逗樂,笑成兩朵蒲公英樣蓬鬆到天上去。

周瑜本想義憤填膺教育他們很不得體的“阿姨”稱呼,並且順便指正,他們口中的阿姨,其實是他們媽媽女婿的前妻。這輩分,無論怎麼算,也該是叫一聲“姐姐”吧!

可是,看他倆給自己媽搶女婿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只好自己默默的飄走,去躲那非常毒辣的日頭,怕自己真的暈倒。

一邊想着回頭要找度娘普及下娛樂圈知識,看這個言小寶到底是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沈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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